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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宋畫祠右手不自覺捏上桌角,轉頭看她,“姐姐,孟昭衍不是這樣隨意處罰下人的人,這件事我回頭會細問他,他總要給我一個解釋的。”
宋畫祠不知道的是,這句話無意之間便向宋喬淑表明了孟昭衍平日裏是如何對待宋畫祠的,古時女子地位低下,隻見丈夫質問妻子,不見妻子質問丈夫,可見孟昭衍得有多放縱宋畫祠。
宋喬淑心中含苦,哽咽一分,麵上卻像止了淚一般,道:“那祠兒也該好好問問王爺,嫦雲的苦不能白受。”
宋畫祠似有若無地嗯了一聲,心裏似被堵住了一番,不泄不快,她強壓下這股不適,轉回話題道:“這件事暫且放下,姐姐快告訴我你跟孟昭衍都說了些什麽。”
“祠兒……”宋喬淑雙目含淚看她。
宋畫祠心裏一緊,忙問道:“怎麽了,姐姐?”
“王爺他,對我並不好。”
“怎麽會?”宋畫祠頗為驚訝。
宋喬淑點頭,“確實如此,王爺他甫一來,便拿祠兒遇刺的事情向嫦雲問罪,我因不知,堪堪躲過,後來……”
宋喬淑絞著手帕,道:“王爺向我言明祠兒是王爺明媒正娶抬進來的王妃,王妃之位也隻有祠兒一個人,容不得其他女子……”
言罷,又是一頓吞吐,不能直言。
宋喬淑隻道被王爺那般羞辱的事情如何能向宋畫祠說出,故而無法道明,而宋畫祠卻是另一般想法。
“所以姐姐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認為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經日經消磨,消耗殆盡?”
宋畫祠按著孟昭衍的說辭問了,宋喬淑卻大吃一驚。
她這般神色,恰恰中了宋畫祠心中所想,“姐姐,我說對了,是嗎?”
宋喬淑說不出話,她不知道宋畫祠這樣的想法是從哪裏來的,她愛慕孟昭衍日久,從來感情隻見濃鬱,不見半分彌散,她先前也已經向宋畫祠道明了自己的想法,現在這出又是怎麽冒出來的。
不會是……
王爺!
也隻有王爺了,一定是王爺回去跟祠兒說了什麽,以至於祠兒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果然是這樣,姐姐你卻是默認了,我原本還是不信的,所以特意來找姐姐問清楚,原來……”宋畫祠心口一跳,想起因為這件事孟昭衍那樣對她,“姐姐真是糊塗,你不知道,我跟孟昭衍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對我的那個樣子,我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特別難受……”
宋喬淑急急搖頭,“祠兒……”
“啊!”
一句“不是的”,一句“怎麽會”,生生被門外尖叫聲給卡在嗓子眼中。
“王爺!王爺!奴才知錯,奴才再也不敢了!王爺!”
宋喬淑臉色驀然蒼白,這樣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嫦雲被帶走時就是這般,淒慘而絕望。
反觀宋畫祠,聽到下人如此大喊著“王爺”二字,眉皺得更深,她此刻沒注意宋喬淑的臉色,隻拍了拍對方的手安撫,而後提高聲音,喚道:“夕月!”
夕月提著裙子跑進來,服了一身,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去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
“是,奴婢這就去。”
夕月又提著裙擺走了,宋畫祠這才注意到宋喬淑臉色煞白,看著極其不自然,“姐姐,你怎麽了?”
宋喬淑指尖顫動,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想壓下這份恐懼感,一個失手打翻了茶壺,茶水沿著桌邊沾了衣裙,將兩人齊齊驚住。
還好茶水放涼了有一會兒,不太燙,宋喬淑心口顫動不止,連忙拿帕子擦拭。
嫦雲那副浸了血的身子仿佛就在她眼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畫祠見宋喬淑這樣慌亂的樣子,倒覺得奇怪,也伸手拿帕子幫她擦拭,緩聲安撫道:“姐姐這是怎麽了?”
宋喬淑抬起臉,蒼白映在眉間,卻強笑道:“無礙,不過那下人叫的太過淒慘,初聽聞嚇了一跳。”
原來如此,宋畫祠倒不覺得奇怪,宋喬淑養在深閨,除了受到姚夫人刁難受過皮肉之苦,也未曾見過多少慘絕之事,待她冷靜下來,便問道:“姐姐方才想說什麽?”
宋喬淑啞然,她想說的是什麽?
想說不是那樣,我愛慕王爺時日之久非常人所想,並不會隨時間推移漸漸消磨。
想說祠兒奪了王爺的愛意卻不自知,反讓我遭如此難堪。
想說若你對王爺不曾生情,便遠離王爺,千萬勿做懵懂涼薄之人。
想說很多很多,可千言萬語似卡在嗓眼,被那一聲慘叫絕了前路,斷了退路,她說不出,也咽不下。
她不甘。
宋喬淑如何不知,其呼聲高亢淒厲,偏偏響在了這角落汐婉閣裏,不是孟昭衍又能是誰。
他借一條賤命,送她一個徹底的警告。
“祠兒,我……無事。”
宋喬淑緊緊攥緊手裏的帕子,抬頭瞥見夕月進來了,後麵還跟著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管家,正嗬嗬笑著,宋畫祠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問:“夕月,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夕月搖頭,看著管家,管家上前一步,自然接過話茬,“回稟王妃,是府裏下人不懂規矩,犯了府裏的忌諱,王爺命人將其仗打五十大板,且趕出府去。”
“如今怎麽樣了?”
“王妃問的是誰?”
“那個下人。”
“板子剛打完,已是半死不活之狀。”說著,管家稍一抬目,正對上宋喬淑已顯得發愣的眸子,看得對方心驚肉跳,直直躲著身子,仿若那目光似蛇蠍一般,隨侍可叮咬到自己。
宋畫祠並未注意到,她擰著秀眉,道:“王爺?他怎麽這麽凶狠不留情?”
管家虛虛拱手,放過宋喬淑,複垂下眼瞼,道:“王妃莫怪王爺,那人犯了府裏的規矩,王爺先前已是將人警告過了,不過那人不聽,將王爺的話置若罔聞,這般,便有了今日王妃見到的樣子。”
“王妃細想,府裏有府裏的規矩,王爺若是一直手下留情,隻怕到時下人都敢騎到主子頭上來了,這便是所謂的,得寸進尺,”管家一側身,將話頭遞給宋喬淑,“宋三小姐,您也評評理,王爺這般處置,可是在理?”
話落,一片寂靜,宋畫祠也是了然了幾分,對孟昭衍的怨懟沒那麽多了,隻是心有不忍罷了。
正如管家這般說的,知錯能改便是好手,若是得寸進尺,這樣的人也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