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孩子拿掉，我們兩清
“我知道，可可他自己記住了我的手機號碼，他會自己給我打電話的，至於樂樂，我知道她現在把你當成神一樣。”顧霜幾不可聞地嗤笑了一聲，“不過她晚上睡覺不太好照顧，還是要麻煩你了。”
江黎川的臉色一陣鐵青，而那陰沉的麵色之中，又夾帶著幾許落寞和無奈，他握著手機一直等到那一頭傳來了無情的嘟嘟聲，這才有些失落地將手機丟在了沙發上。
那個女人，她對自己絲毫沒有改觀。
他應該要怎麽做，才可以讓她放下對自己的戒心和成見？
還有兩個孩子，樂樂似乎是喜歡自己的，可是可可對自己的敵意太大，今天在看熊貓的時候就一直悶聲不響，偶爾說幾句話，都是帶刺的，他既生氣，又無奈——
這個臭小子……
江黎川靠在沙發上，手機的鈴聲又響了起來，不過他卻沒有了什麽興致去接起來，一直等到了可可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小小的眉峰微微一皺，似乎是不太樂意，卻還是開口，“叔叔，你的手機一直在響，你沒聽到嗎？可可都聽到了，吵死人了！”
江黎川聽出兒子在抱怨自己，也不惱火，他拿著手機起身，“我去陽台接電話，那你看著妹妹。”
可可努了努嘴，不過還是點點頭，跑去找樂樂玩了。
他們晚上居住的酒店是城裏麵最好的五星級酒店，露台是半弧形的，極為寬敞，此刻他站在上麵，可以看到整個城市浸潤在夜色之中，不遠處湖水澤澤，星光點點。而他接電話的語氣卻是頗有些不耐，那冷冽的神色在夜色之中更顯得冷魅。
“我不說過了麽？我要下周一回去，有什麽事情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江黎川一接起手機，語氣就十分的不耐煩。
電話那邊的聲音越發地戰戰兢兢，“江先生，對不起……真是很抱歉，打擾到您休息……隻是……隻是真的是有點急事，因為是GED公司的老總親自致電，說是一定要讓您出席酒店的開幕式，據說那邊的溫泉很不錯，讓您可以放鬆放鬆……”
江黎川抿著唇，剛想要說什麽，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地拉住。
微涼的夜色下，他垂眸望過去，隻見樂樂一手捧著牛奶杯，一手拉著他的衣角，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格外惹人疼愛，“江叔叔，你為什麽生氣呀？”
他生氣的很明顯麽？
江黎川不禁微微失笑，胸口那股壓抑的怒火竟然也莫名地消散了大半。他俯身下去，一把抱起了女兒，伸手將她手中的杯子接了過來，放在了窗口上，然後將手機移開了一點，卻是柔聲柔氣對著樂樂說：“叔叔沒有生氣，為什麽不和哥哥玩？外麵冷，進去裏麵吧。”
樂樂軟軟的小手環抱著江黎川的脖子，又是靠近了一些，她剛剛喝過牛奶的原因吧，江黎川總覺得女兒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奶香味，讓他那剩下的一半火氣也頃刻間全滅了。
“為什麽大人生氣的時候總是會說我沒有生氣呢？上次媽媽也是，明明生氣了，可是就是說沒有生氣。叔叔，是不是樂樂不乖呀？”
小孩子的思維總是讓人難以揣測。
江黎川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還是忍住了笑出聲來，因為沒有手去捏她的鼻子，隻能拿著自己的下頜去蹭蹭她的臉頰，輕輕地說：“沒有，樂樂很乖，叔叔是在講工作上的事情。”
樂樂眨了眨眼睛，然後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江黎川心想著她也沒有意思要從自己的懷裏下來，於是隻能草草地對著電話那頭的下屬說：“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回去。”就掛斷了電話。
樂樂此刻並不知道，自己剛才一開口，就已經無意間救下了那一頭的一個陌生的叔叔。她被江黎川抱在懷裏，他胸膛寬，又溫暖，樂樂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小小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胸口，唔了一聲，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江叔叔，樂樂很喜歡你哦，如果你是爸爸就好了。”
江黎川整顆心幾乎是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劇烈地跳了起來。
她剛才……說了什麽？
爸爸……
樂樂是不是說到了爸爸這個詞？
有那麽一瞬間，他屏息，幾乎是不敢動，害怕自己剛才聽到的是幻覺，可是好半響懷裏都沒有了任何的動靜，他終於忍不住，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樂樂，樂樂你剛剛說什麽？”
小家夥卻已經睡著了，趴在他的胸口，呼吸沉穩。
江黎川歎了一口氣，那顆失律的心髒又恢複了正常，也許隻是自己聽錯了，他怕女兒會著涼，所以抱著她去了房間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看著小家夥縮成了一團的可愛睡姿，他的眼神柔軟的不可思議。
想來，還真是覺得可笑。
他江黎川也會有這樣的一天，隻是因為女兒的一句話，“叔叔，這個東西不好吃”，他會馬上換掉所有的菜式，“叔叔，你的衣服好硬”，他又會馬上換掉自己穿了多年的牌子，“叔叔，我想要睡覺的時候有粉色的被子”，他馬上讓人去準備……
這樣毫不猶豫的轉變，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心甘情願。
自己的一切，隻要他們的一句話，他都願意給。
他甚至在想，如果當年顧霜沒有不顧一切地留下這兩個孩子呢？
樂樂其實並沒有睡熟，又慢慢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圍，陌生的環境讓她無法真正的入眠，迷迷糊糊地哼哼著，“叔叔，我還沒有刷牙……”
江黎川“哦”了一聲，抱著她起來，“那先刷了牙在睡覺。”
“可是我好想念媽媽……”
江黎川又沉默了下來，每次孩子在提到媽媽的時候，他都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叔叔……樂樂想要媽媽……”
她這樣吵起來，江黎川越發不知道應該怎麽應付，他是第一次帶小孩，雖然之前顧霜已經提醒了他不少，但是真的麵對的時候，還是會弄得手足無措。比起上億萬的生意更是讓人難以對付。
身後的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江黎川應聲轉過臉去，隻見可可小小的身子很快走了進來，沒一會兒就坐在了另一邊的床沿，他看了一眼江黎川，小小的眉宇間有一絲得意，還有一絲挑釁，“叔叔，媽媽說了你不會照顧樂樂，所以才讓我一起來的！”
江黎川生平第一次覺得很是窘迫，“樂樂……想媽媽了，可可不想嗎？”
“想啊。”可可理所當然的語氣，“可是我會放在心裏默默想。”
他小小的手掌似模似樣地探過去摸了摸樂樂的臉頰，然後說：“樂樂，哥哥給你講故事吧，等你一覺睡醒了，明天就能見到媽媽了。”
不能見到媽媽，還有哥哥在，樂樂很乖順地“哦”了一聲，還真的閉上了眼睛。
可可講故事的時候竟然還不是那種死板硬套的，講到精彩的時候更是繪聲繪色，江黎川一直都沉默地坐在另一邊，專注地看著兒子，然後注意到女兒都睡著了，心頭又是無限的感慨。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做不到的時候，會讓四歲的兒子來幫自己做。
有懊惱，也有驕傲，更多的還是愧疚……
“睡著了。”可可拉了拉樂樂的被子，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我也要睡覺了，叔叔晚安哦。”
“可可。”江黎川也站起身來，走過去拉起了兒子的手，“叔叔可以和你談一談嗎？”
他用“談一談”這樣大人的口吻和他說話，可可覺得自己那顆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脹，連帶著對他的一種敵意也減少了不少，“叔叔想和我談什麽？”
“談你的媽媽。”
可可神氣地揚眉，“叔叔想知道什麽？”
“先來說說，你為什麽這麽討厭我。”
“原來叔叔你看出來了啊。”可可一副你也不是很笨的表情，雙手環胸，老神在在地哼了一聲，語出驚人，“叔叔，你真的希望我們叫你叔叔嗎？”
江黎川有瞬間的怔愣，可是一想到兒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又好像是沒有什麽奇怪的，這臭小子比自己想象的要聰明很多。或者他真的知道了什麽，才會對自己這樣排斥——
思及此，他倒是不急了，慢悠悠地笑起來，“可可，那你想叫我什麽？”
“那得問問你自己啊。”可可撅了撅嘴，“不管叫你什麽都好，反正我知道，你欺負媽媽了，所以我不會喜歡你。”
“你怎麽知道我欺負你媽媽了？”他狀似沉吟了片刻，然後認真地說：“可可，其實我隻想對你媽媽好，讓你媽媽開心……”
“可是你也讓她哭過了。”他小小的身子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因為個子矮，所以兩條小腿就這麽在半空中蹬了蹬，說：“以前，我經常看到媽媽在哭，有時候半夜醒過來的時候去上廁所，媽媽一個人在房間裏，其實她就是做夢了，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嘴裏就是叫著‘不要，放過我’之類的話，我想一定是夢見有人欺負她了，哼，媽媽還叫過你的名字呢！所以一定是你欺負媽媽了。”
江黎川坐在他的邊上，聽著兒子語速不一的話，看著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摸樣，一時間有些恍惚，卻又仿佛是看到了一段悠長的時光。
那時候她對自己說過最多的話，恐怕就是“放過我”之類的了吧？
那時候自己丟下一句“把孩子拿掉，我們兩清”之後，她是不是也流了太多太多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