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8自作孽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利劍般凶猛地攢到了艾美羽的心裏,又仿佛是一根尖細無比的針,挑開了她心中那最不可觸碰的毒瘤,這些讓她深惡痛絕的話,和記憶之中某個男人的話重疊起來,那些最最痛苦的回憶,她最不願意去觸碰的記憶!有無法可抑那勃發的怒意與洶湧而起的憤恨。


  她隻覺得厭惡與痛恨,就像想把眼前這個人碎屍萬段,隻有她立時就死了才好。她竟然敢這麽對自己說話!她竟然敢!?

  她竟然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挑開她的傷疤,所有的氣血似乎都要從太陽穴裏湧出來,血管突突地跳著,她猛然站起身來,手中那還帶著灼熱溫度的茶,一瞬間就衝她的臉上潑過去,聽到她尖叫一聲,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摔碎了茶杯,揚手就是一巴掌,“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對我說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不要給臉不要臉!”


  白月彤被她一杯茶加一個巴掌的連續打擊打的眼冒金星,臉頰是一陣火辣辣的痛,她伸手捂著受傷的臉,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倔強地仰著下巴,看著對麵的女人因為自己的話而勃然大怒導致胸口不斷起伏的樣子,她反而是平靜了下來,“你很生氣嗎?生氣就對了!你生氣那就說明我說的都是對的!人最可悲的就是明明知道自己錯了,還要一意孤行!你可以擁有很多愛,甚至比愛更多可貴的親情,可是你要親手去毀掉!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繭自縛,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這一巴掌和這一杯茶,我不會還手。因為你是默岩的母親,可是那不代表我承認我欠你什麽,我沒有欠你什麽,如果下一次你要和我見麵,我會和默岩說清楚再見你!”她說完,抓起自己的包包就準備走人。


  “你以為我會怕默岩?”艾美羽的聲音因為太過憤怒而有絲顫抖,“不要以為傍上了我的兒子!不要以為你生了一個小賤種就可以母憑子貴,我告訴你,我想要毀掉的東西,沒有人可以阻止!”


  白月彤腳步一頓,轉過臉來,一臉的平靜,她看著艾美羽的眼神冰冷冷的,聲音低而清晰,“你真可憐!”


  她說完,奪門而去。


  艾美羽站在原地,勃然大怒地掀翻了整張茶桌,桌角劃到了她的手臂,有血流出來,下人驚慌失措地上來,她盛怒之下發了瘋一樣推開身邊的人,“……賤人!我一定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我會讓你知道到底是誰可憐!”


  這一場談話,讓白月彤覺得筋疲力盡。


  與其說是談話,倒不如說是一場惡戰!

  和艾美羽鬥,比起她在職場上七年任何一次都來得心驚動魄。


  c市的夜已經悄悄來臨,她一個人走在夜燈初上的街頭,明明是初夏的季節,可是她卻依舊是覺得渾身都是冰涼的,她很討厭這樣的感覺,她可以在艾美羽的麵前信誓旦旦,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這樣混亂的關係,這樣醜陋的感情,是她不想麵對的。


  就算她真的了解母親是不是那樣的人,但是無風不起浪,在這個錯綜複雜的關係裏麵,當年的他們到底還是在心理上出軌了……


  她有些麻木地想,對和錯,其實也不過是世人的看法而已,那個畢竟是她的母親,她永遠都會站在母親的這一邊,誰人不自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半天她才聽到自己的手機一直在響。


  “你不是說在加班嗎?為什麽公司裏麵沒人?你現在在哪裏?”又是段默岩打過來的,聽他的話應該是在她公司,她心下一跳,連忙收起情緒,不動聲色地開口:“我現在人在外麵,我馬上就回家了。”


  大概是因為天天在邊上,她隱隱約約聽到了兒子的聲音,原本那顆麻木冰涼的心瞬間就溫暖起來,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我馬上就回來。”


  “小彤?”段默岩聽得到她這一頭的背景聲音和她微弱的呼吸聲,似乎是有些異樣,“小彤,你現在在哪裏?我和天天在一起,我們來接你?”


  “不要!”她瞬間接話,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的語調有些怪異。


  段默岩也感覺到了,“小彤?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你現在人在哪裏?”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力,從接起他的電話的第一時間開始,聽到他的第一個音節,她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有一種很洶湧的委屈在自己的體內泛濫。她可以對著全世界的人假裝堅強,可是隻有在他的麵前,她會丟盔棄甲,潰不成軍。而這一刻,她顯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死死地咬著唇,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泄露情緒。


  段默岩見她長時間不說話,越發覺得怪異,頓了頓,放柔了嗓音,輕聲說:“小彤,告訴我現在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好不好?”


  她努力地調整好自己的呼吸,一手捂著手機,對著空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平靜地“嗯”了一聲,報了一個地址,“默岩,你先把天天送回家再來接我,我就在這裏等你。”


  段默岩掛了電話的時候幾乎是可以確定,她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

  他調轉車頭,直接將天天送到了家裏,讓他自己在家裏先看電視,這才匆匆地去接白月彤。


  c市的路燈像是一顆一顆的夜明珠,鑲嵌在牆壁的頂端,那些光看在她的眼裏顯得那麽不真切。她的周圍都是陌生的建築物,冰冷、沉默,仿佛是怪獸,靜靜地矗立在自己的周圍……


  她覺得有些冷,伸出雙手抱著自己的胸口,一米六八的個子站在那些路燈下麵,光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段默岩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麵。


  形影單隻,遠遠一眼望過去,隻覺得心髒微微一揪,他連忙將車子停靠在路車,跳下了車。


  “你怎麽站在這裏?”


  白月彤的思緒還在飄蕩,隻覺得眼前一黑,繼而就有一雙溫暖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胛,聽到了熟悉的男聲,她這才緩過神來,一抬頭就看到了段默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她的麵前,“你來這裏……工作?現在忙完了嗎?”


  “忙完了。”她的情緒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製,語氣也平靜無波,“正準備回家,你就打電話給我了。”


  段默岩狐疑地看了她兩眼,很快就發現她的衣領上麵有一塊明顯的茶漬。他眉頭皺了起來,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撥,問她:“這是什麽?你的衣服怎麽那麽髒?”


  她倉促地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虛,“……哦,沒什麽,剛那個誰,就是工作人員,不小心把茶給打翻了……”


  “小彤。”段默岩截住她的話,“茶打翻能打翻到你的衣領裏麵去?最多是濺到你的衣角上麵。不要騙我!你剛才到底做什麽去了?嗯?”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裝作若無其事地別開頭去,打著馬虎眼,“……因為我正好蹲下了身子,所以就濺到了領口。默岩,我餓了,我們回家吃飯吧。”


  段默岩嘴角抽了兩下,最後還是沒有再問什麽,“嗯,那回家吧,天天在家裏等我……”他的話倏然頓住,因為她忽然的轉身,他看著她的眼神一滯,隨即狂風暴雨一般閃過狠厲的陰霾。


  白月彤聽他說話隻說了一半,微微詫異地仰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在接觸到他眼神裏麵那翻滾的情緒,她頓時明白,慌亂地垂下臉去,隻是還垂臉的動作卻被他用手扣住,他微微用力將她的臉頰轉過來,看著那上麵鮮紅明顯的五指印,他的臉上有冰冷的怒,詢問的語氣裏麵,殺人騰騰,“怎麽回事?你不要告訴我說,這個也是被茶水濺到的!?嗯?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剛才聽你的聲音就不對勁,何況你看看這裏四周圍,哪裏有什麽見鬼的商場?”


  到底還是瞞不住。


  她覺得心神俱疲,大腦一空白,來不及去想什麽借口,隻能無力地說:“……不要問,不要再問了。我餓了,你帶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你不說,你覺得我可能帶你去吃什麽東西嗎?”他寸步不讓。所有的事情,隻要是她想,他就給。可是這件事情不行!他不允許任何人動她。


  他的手依舊扣著她的下巴,她就這樣仰著脖子看著他的眼睛。那裏麵有好多的情緒,傷心的、糾結的、心疼的、無奈的……所有的一切纏在一起,竟然讓她覺得臉頰的疼痛也逐漸消失了。


  他隻是在心疼自己而已……


  那麽就已經足夠了!


  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移到自己受傷的臉頰上麵輕輕地柔,“……因為我不小心得罪了人,你也知道我有多伶牙俐齒了,所以那個人就打了我一巴掌,不過她比我更吃虧,我打了她兩個巴掌,結果我們掐了一架……就把衣服也弄髒了,我沒有什麽事情,隻是體能消耗太大了,覺得好餓,所以你現在能不能先帶我去吃飯?”


  段默岩的眉頭越皺越緊,手掌心觸碰到她光滑的臉頰,如同是碰在了心尖上,柔柔的,有著讓他難以控製的悸動,好半響,他才一字一句地問:“那麽,那個人是、誰?男人、還是女人?”


  這個男人……還生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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