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三三得九
暮天雪趴在床邊兒,伸著腦袋看了一眼門的方向:“你不是不喜歡小孩兒嗎?”
蕭漫頭也沒回:“無聊的時候,解解悶兒也挺好的。”
暮天雪笑了笑。
那天,暮天雪的心裏麵,還想著剛才段坤看向自己,並與自己四目相對時的眼神。
她轉手從自己的枕頭旁邊拿起了那個本要送給段坤的蛇草香包。輕輕地摸了摸,剛想開口問問玲蘭,卻忽然想起玲蘭不在。
索性自己在那兒沉思起來。
外麵刮起了風,看起來,下一場雨馬上就要來了。暮天雪將那個蛇草香包抱在懷裏,蜷起雙腿,看向自己的被麵兒花紋。
她的眼前,還浮現著那日豔陽高照,陽光下那張俊俏的臉,那英姿颯爽射箭的雄姿,那個眉目之間有著英氣的段坤,瀟灑的樣子。
她總能看見段坤騎著大瞎,身後坐著自己,就那樣悠哉在歲月繾綣中。
暮天雪想著想著,自己笑出了聲音。
這種感覺,像是,思春?
難聽是難聽了點兒,不過,也確實如此。
旁邊櫃子的抽屜裏還放著向段坤所要的,剩餘的,且根本就用不上的藥包。也許,正如玲蘭所說的那樣,人生短短,確實不應該留有遺憾。
況且,現在去送香包,拿著上次療傷的事兒作借口,恰巧是一個機會。
暮天雪想著想著,又自顧自地笑出了聲。
正笑著,門外的羽竹拿著一盒糖果匆匆跑進來。發現這方才還熱鬧的府中現在卻空無一人的,犯著嘀咕的當兒,暮天雪突然從床榻上伸出腦袋看出來,這讓羽竹嚇了一跳。
“暮小姐,您,您怎麽還?”
“啊,我沒事兒。怎麽了?”
“哦,那個,我們小姐和那個小孩子呢?”
“琪琪去侯爺那了。你們小姐回府了,你沒有看到她嗎?剛走。”
羽竹愣愣:“沒有啊?”
“那就不知道去哪玩了。那,這個糖放這兒吧。”
“嗯。”
“那我先走了,暮小姐。”
“嗯。”羽竹轉身出了去。
蕭漫的確沒有回府,這丫頭從暮天雪的府上出來之後,偷偷地去了令候孤的主堂附近轉悠。
府堂上有一個偏門。這個門兒,一般情況下是不開的。時至夏日,空氣悶熱,偶爾也會在這般涼爽的日子打開來透透風。
蕭漫原本沒想進去,更沒有意去偷聽。畢竟,令候孤所談的一些軍事政要的,她可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但她在這側門旁晃悠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開著的門,隨即溜了進去,隻是想嚇嚇他父王來個惡作劇,怎麽說,她也是個玩兒心極大的主兒。
於是,悄悄地躲到了偏門內一個碩大的屏風背後。
她躲在屏風後,聽見段坤帶著琪琪進了主堂。
“候老爺爺。”
令候孤笑笑:“你舅公不是說了嗎?要叫我侯爺爺,我可不是侯老爺爺。”
“可我就是覺得,你是老爺爺呀?”
令候孤哈哈笑出了聲:“哈哈,行,你說是老爺爺,我就是老爺爺。來,上老爺爺這兒來。”
蕭漫躲在屏風後憋著嘴笑:還候老爺爺,有意思。
令候孤抱起琪琪放在自己的腿上:“琪琪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
“可我聽你舅公說,你可是睡得很晚。”
“還好。”
“你舅公半夜要起夜,你為什麽不讓舅公出去?”
“因為外麵不安全呀!”
“為什麽?”
“有妖精。”
聽到妖精這個詞兒,蕭漫又開始笑得前仰後合的,並且撇了撇嘴:真不愧是小屁孩兒,還妖精,一會兒白骨精都出來了。估計,這都是他家裏大人小時候哄他嚇他玩兒的,跑這兒用上了。小鬼頭!
令候孤笑笑:“昨晚打仗了嗎?誰和誰打的?”
“不知道。”
“不知道?琪琪怎麽能不知道呢?候老爺爺雖然老,但是記憶力很好的。我怎麽記得,是琪琪告訴我要打仗的?”
“那也不知道。”
令候孤頓了頓:“誰贏了?”
這一次,琪琪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揚起頭看向令候孤,稚氣滿滿地問到:“候老爺爺,你有聽說過一個故事嗎?”
“什麽故事?侯老爺爺年齡大,對你們小孩兒的故事,可還真是不怎麽知道。”
“就是,就是漁得利的故事。”
令候孤抬頭看了看段坤,又想了想,而後,又將目光重新落回了琪琪的身上:“你是想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琪琪抬起頭,輕輕地點了點:“嗯。”
“你和候老爺爺說過,你說,今天晚上會有人死,誰死?”
聽到這裏的蕭漫已經一頭霧水。
“病人死。”
“誰是病人?”
“誰生病,誰就是病人。”
令候孤想了想,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令候孤拿起一本書遞到了琪琪的麵前:“琪琪,候老爺爺這兒呀,有一本故事書,這書可好看了。你想不想看看?”
“不想看。”
“不是讓琪琪學,是候老爺爺年齡大了,老了,想讓琪琪給爺爺講講這上頭呀,說的是什麽意思。我聽說,隻有聰明的小孩兒,才能看懂這書裏的故事。那你看,候老爺爺不聰明,看不懂,就想讓琪琪幫幫忙。”
說著,令候孤又將那本“無字天書”往琪琪的跟前湊了湊。還未等翻開,琪琪便從令候孤的身上跳了下來。
“我不想看。”
“為什麽不想看?怕讓你學習?”
“不是,不感興趣。”
“你沒看,你怎麽知道自己不感興趣?這裏麵有很多的童話故事的,都是你們小孩子願意聽的。”段坤俯下身湊近他,依舊在努力地勸著眼前的小不點兒。
琪琪在府堂正中間的地毯上不停地跑著,一邊跑一邊說道:“我不看。我看不懂。我隻知道這書裏寫著,三三得九。”
令候孤一愣:“什麽三三得九?”
“三三得九,就是三三得九,沒有為什麽。”
琪琪的話,讓令候孤和段坤瞬間就滅了火。這話,從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口中說出來,更是讓人分不清,這究竟是和學習混淆了,還是個什麽暗語口號的。
段坤從令候孤的手裏接過那本書又打開看了看:“我怎麽看,怎麽都是《三字經》”
他抬起頭看向令候孤:“侯爺,這《三字經》裏,哪有三三得九?哪兒和哪兒這是?”
對於令候孤來說,眼下,倒是更覺得有意思。麵前的兩個人,一個說是《三字經》,一個整到了三三得九的身上,這和自己這種什麽都看不出來相比,就更覺得無從甄別。
段坤轉過身將琪琪抱在了懷裏,湊在他耳邊說到:“候老爺爺問你話,你可不能亂跑,更不能亂說。要聽話,不然就要打屁屁的。”
琪琪玩弄著手指沒有說話,隻是仰起頭:“還有事兒?我想回去。”
令候孤站起身,下了幾級台階:“我一直都聽說,像琪琪你這樣的小孩子,倘若是看到誰肚子裏呀,有還沒出生的小寶寶,就會猜出那小孩兒,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候老爺爺的府上,現在就有那麽一個還沒有出生的小生命,諾,就在肚子裏。想讓琪琪告訴侯老爺爺,他是男呢?還是女?”
本意上,令候孤是想先試探性地問問,然後帶他去那偏房看看懷孕的蘭秀。結果,這人還沒見著,琪琪便脫口而出:“女孩兒。”
未等令候孤問出下一句,琪琪繼續說到:“男女都一樣。”
段坤看向懷裏的琪琪,疑惑地問:“你還沒見著,你怎麽就知道?”
“見沒見到,她都是個女孩兒。”
“這小孩兒,有什麽特別嗎?”
“有。”
“怎麽個特別?”
“他不屬於這裏。出生之後就會離開。”
“去哪?”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令候孤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剛要轉身,琪琪一邊玩弄著手指又說了一句:“什麽叫做,冤親債主?”
令候孤猛地回頭:“什麽?冤親債主?”
“那小孩兒,就是你的冤親債主。”說完,笑嘻嘻地看著令候孤:“候老爺爺,是你的,你逃不了的。”
蕭漫緊貼著屏風,探著耳朵,突然之間因壓低了的聲音而聽不清楚,便將身子往前湊湊。這一湊可不要緊,順勢而發的力直接讓屏風倒了下來!
“砰~”地一聲,連人帶著屏風全都呈現在了令候孤的麵前。
蕭漫趴在倒了的屏風上,抬頭看著主堂上詫異的,那接近祖孫三代的這麽一個組合,不好意思地說到:“路過,路過,我就是路過。我什麽都沒有聽到。”
段坤將琪琪放在地上。
令候孤一臉嚴肅:“你在這兒做什麽?”
蕭漫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大大咧咧的走向前,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路過嘛,我都說了。”
“你聽到了什麽?”
“我?我,我基本上都聽到了,就是,沒聽懂。”
“沒聽懂就對了。”
“父王,你什麽時候喜歡跟小孩子聊天了啊?關鍵,關鍵這聊的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令候孤沒有回答,倒是反問其她:“你不在你自己府中呆著,跑這兒來幹什麽?有事兒?”
“我這不是喜歡小孩兒嘛!”說著,環顧了一圈府上,目光落在了方才討論的那本書上頭。
蕭漫三步兩步地走了過去:“我剛才聽說,這是本《三字經》?我拿走了啊,正好,我教教這小鬼頭。”
她的手剛要碰到那本書的封麵兒,卻被令候孤嗬斥住:“住手!”
“幹嘛?不就一本《三字經》嘛?”
“想要《三字經》,府上多的是。哪兒本都能動,就這本不行。”
“為什麽?”。
蕭漫的手,還停留在要取書的姿勢。這時,段坤一個箭步衝過去,將那本書塞入自己的懷中。
蕭漫揚著脖子,眯起眼睛,並伸出食指指著段坤:“這書,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