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人間過客
“他前幾日端著碗鴿子湯來,說是,他府上燉給我的。看。毛線、中文網”
“鴿子湯?”
“對。”令候孤說完之後,看了一下梁永:“但是,我喝了並無大礙,蕭漫也喝了,也沒事兒。”
梁永笑笑:“候爺這個,怕是多慮了。貫賢畢竟是您的親兒子,他就算是性情再暴,情緒再不穩,大部分也是因為段坤。像是這種殺父的事兒,您真是萬萬想多了。”
“不,你是不知道。他向我要他那本兒書時的眼神兒,就是要殺了我!”
梁永一愣:“候爺,您說,會不會還是和那本書有關?”
“十有吧。從蕭貫賢向我要書的這幾次,我才發現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兒子的麵孔!說起這書,就你府上的那個琪琪,他曾經告訴我,他說,這書上寫的是三三得九。”
“三三得九?”
令候孤微微點了點頭。
“那侯爺覺得,這是小孩子隨口一說的,還是,話裏有話?”令候孤看向梁永:“你覺得呢?”
“老臣,老臣也不知道。”梁永說著,笑了起來:“老臣倘若是知道,不就不用他說,都告訴您了?”
令候孤無奈地笑了笑:“是呀,都是猜測。一切隻能等事情發生的時候,才能去驗證真假,才能真相大白!他是我的兒子,不瞞你說,他向我要書時的樣子,我真是怕他衝我揮拳。如果真是這樣,那我都無力還擊。縱使我是這偌大令候府城的王爺,我也有著赫赫的戰功,我也有著豐功偉績,我有著威望,有著萬人的尊崇,也有著城中的百姓。可說到底,我是他的父親。作為一個父親,看見兒子在自己麵前歇斯底裏的咆哮,我隻覺得,我就是那手無寸鐵的黎民百姓!因為,我根本下不去手。”
令候孤在說這番話時,語氣很慢,聲音也很沉重。他望向門外。
梁永抬頭看了看他,也不知道,這候爺究竟是看著門外的天,還是門外的地。
他垂下眼簾:“是呀,都說王者應該以大局為重,先當百姓的父母,在為人父母。隻不過,凡是人,皆有七情六欲,斬不斷情關的。”
令候孤收回飄散的思緒,看了看眼前的酒:“王者,就像這杯中的酒,看著有味兒,喝下去,實則無味兒。”說著,一飲而盡。
“侯爺,您這腳已經有些時日了,還是不行?”
令候孤順著梁永的話,將目光轉到了那隻傷腳上:“能走。前兩日我說試著下地走走,扶著東西倒也沒問題。可管家還是說我太心急了,年齡大了,身子骨都廢了。試著不墊這玩意兒空了兩天,發現這腳浮腫厲害。”
梁永點點頭:“是,像咱們這樣年紀的人,還是要先照顧好自己的身子骨兒才行。”
令候孤無奈地笑了笑,歎了口氣。看1毛線3中文網拿起酒壺往杯盞中斟了點兒酒:“照顧好自己?隻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誰不想活得瀟灑自在?隻不過,蒼天不讓。”
梁永在一旁點了點頭。
令候孤吃了兩口菜,抬頭又問梁永:“你說,現在的這些年輕人,我是真搞不懂。就拿這段坤說吧,前些日子,還站在這堂上跟我說,不能接受暮將軍的女兒,因為他心裏放不下胡月。這才幾天?”
令候孤笑笑搖了搖頭:“咱們那個時候,哪有這麽多花花心思呀。”
“是呀候爺!怕是現在的年輕人,都看淡了這感情吧。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好比,我看三少爺過世時,三少奶奶蘭秀,除了在下葬那天哭的梨花帶雨的,再就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絲毫看不出一點兒悲傷。”
令候孤斜眼看他:“梨花帶雨,那也是哭給眾人看的。實際上,心裏是偷著樂吧!不過,我猜她現在一定特別痛恨自己,當時為什麽不找人替自己行了活人葬之後,直接就一走了之?結果,現在被圈在這令侯府裏。”
“最近也沒聽說,她那偏房裏,再弄出什麽幺蛾子來。”
“幺蛾子?不出幺蛾子,就不是她蘭秀兒了。隻不過呀,她隻要是晚幾天出幺蛾子,我就謝天謝地了。這人啊,最怕的就是事兒和事兒往一起趕。”
“候爺,早上我看,這二少爺和蕭將在外頭說了半天。”
“說半天?說什麽?”
“那老臣就不知道了。不過,看二少爺的表情,倒是有些緊張兮兮的。”
“緊張兮兮?他緊張什麽?我聽說,他和這段坤,暮天雪都道了歉,大家也都原諒了彼此。年輕人嘛,日子嫌太淡了,撒點兒鹽,很正常。興許就是因為,我拿掉了段坤的兵管權,他覺得不好受吧。”
“其實,還真的就像喬主堂說的那樣,衝動而已。”
令候孤忽然哈哈笑了:“沒錯!哎呀,這喬主堂總算說了句走正章的話。”
倆人一並哈哈笑了起來。
“你說,這多奇怪。我這鸚鵡啊,自從上次蕭漫一大早過來跟我在這瞎聊閑,弄掉了它一根兒毛之後,這家夥,開始不吃食了?!哈哈哈~有意思吧!”
梁永順著令候孤的手勢看向那一旁的鸚鵡,疑惑地問:“不吃食?它該不會是因為自己掉了一根兒羽毛而抑鬱了吧?!”
“哈哈哈~不是不吃,是開始吃肉了!不信你瞧著!”說著,令候孤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遞到了鸚鵡的嘴旁。這鸚鵡明顯變得不淡定,張開一對兒翅膀,奔著肉就來了!並且一口吞了下去!
梁永笑了笑:“鸚鵡也是雜食動物?”
令候孤側頭看了看:“誰知道呢?這家夥都跟我多少年了?我還記得剛來西番,它的糧還沒曬出來。那功夫給它肉,可是死活不吃,寧可餓著都。瞧瞧,現在倒好,這一看見肉啊,就像那蚊子見了血一樣,眼珠子瞪溜圓!”
“動物這東西,還真不好說。”
“是啊,別說動物了,人不也是一樣?這口兒吃膩了,總想換換新鮮的。換來換去,最後發現,其實啊,吃什麽都一回事兒,索然無味。”
同梁永的這頓飯,恰如令候孤所言,就像是一個曆經了風霜雨雪,一起相扶走到現在這般年齡的老哥倆兒,在一起談論一些眼下的家常理短。隻不過,令候孤自己清楚,剪不斷,理還亂的家常瑣事,卻是比掃外禦敵難得多。
梁永離開後,令候孤眼看著仆人將麵前的酒盞撤掉,忙忙碌碌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就像是在帶走自己心中曾經充盈飽滿的夢。
他的心中感慨萬千。
那擺在自己麵前的琳琅滿目,恰似盛世繁華,流錦蘇緞,而清台之後的冷清,雖不能說是落幕,但卻有著一種極大的孤獨感襲上心頭。
當孤獨這個詞卷土而至時,令候孤自己為之一震:孤獨!
他在心中細細品味著這句話,並將目光從麵前的桌上,慢慢地移到麵前的紅毯,再到門外,再到藍天。
通往府外的路,除了陽光外,空無一人。
令候孤眯了眯眼睛,人生,或許本就是一場孤獨的旅行。看似眾人相伴,看似車水馬龍,但最後,卻是自己孤獨的無疾而終。
他在心裏輕歎口氣,喊了管家。
“候爺。”
“我累了,要去躺會兒。”
“誒!”管家扶著令候孤進了內堂。
“有事兒來叫我。我小憩一會兒。”
“好好,候爺。”
【偏房】
這桑圖帶人來到梁卿府上,將不會說話的琪琪給治好了這事兒,在令候府城之內不脛而走。
蘭秀門口的丫頭一邊幫她整理著東西,一邊說到:“少奶奶。聽說隔壁桑城的桑爺,上午帶了一個奇人來到府上,居然把梁卿家那不會說話的小孩兒給治好了呢!”
蘭秀瞪圓眼睛:“治好了?”
“對呀!”小丫頭一臉誇張的表情。
蘭秀揚起臉:“這麽神奇?我看,那梁卿府上,前些日子還敲鑼打鼓的,也沒見什麽效果。這怎麽突然就好了?”
“是呀!聽說,桑爺帶的那人兒,就在那小孩兒身上紮了幾針,然後就好了。”
蘭秀眨眨眼:“你說,這世上的能人可真挺多。”
小丫頭挑挑眉:“嗯,我也這麽覺得。反正,當時我也沒看見。不過呀,聽外麵傳得,那可是神乎其神的。”
蘭秀轉了轉眼珠,沒有說話。
【暮天雪府】
回到府上的暮天雪和蕭漫依舊在為琪琪痊愈了的事兒而激動不已。
“琪琪好了,真是太棒了!我這心啊,都落地了!”
“是呀,我也是。”蕭漫轉過頭看向一旁欣喜的暮天雪:“不過,我聽梁卿從我父王府上回來說,琪琪再呆幾天,就要送走了。”
暮天雪輕輕地點點頭,眼神兒有些木訥:“我也聽到了。”
她的語氣有些小,並且帶著一絲傷感。和琪琪相處的這些日子,尤其曆經了他的生病過程,這個孩子,已經同暮天雪與蕭漫之間有著不可斷裂的聯係與牽連。提到離開,兩個人自然心情都不太好受。
暮天雪低下頭:“走就走吧。好在現在離開府上,他已經又是個健康的孩子了。”
蕭漫點點頭:“是呀!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終究是人間的過客。”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蕭漫突然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玲蘭:“我這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怎麽樣玲蘭,好點了嗎?”
玲蘭一愣,轉了轉眼珠兒:“好,好多了小姐。不用擔心我。”
“你那陣兒怎麽搞的?我回頭看你時別提了!都把我嚇一跳,臉通紅的!”
玲蘭低下頭:“我就是,就是看那人給琪琪身上紮針,有點兒緊張。”
“你暈針?”
羽竹在一旁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暈針?我看啊,她是什麽都暈。”
玲蘭抬起頭看了一眼羽竹,沒有說什麽,又低下了頭。
蕭漫淡淡地笑笑:“八成啊,確實是什麽都暈。你說你也夠強的了玲蘭,在那兒那麽好的機會,讓人家直接給你看看,非不聽!”蕭漫一邊說著,一邊佯裝生氣一般地白了她一眼。
暮天雪抬頭拉起玲蘭的手:“是呀,你怎麽那麽強?直接看看不就好了嗎?”。
玲蘭搖搖頭:“我害怕。所以,還是不看了。”
蕭漫一撇嘴:“嘚嘚!都強不過你們!我現在才發現,我這身邊的人兒啊,一個比一個主意頭正!就屬我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