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 第一百六十二章 與蘇卿語的爭吵
往西行數裏，會看到離王城最近的雨城，在那有雲境會直通到王城那裏，而蘇殤雪一行人在連著走了數日之後，卻並不著急進入雨城落腳，而是停留在了雨城的郊外。
遠遠看著那不知經曆了多少年歲月的古舊城門，蘇殤雪從懷中拿出了那一張已經被她展開又合上無數次的信封，雙眸輕闔，將自己的冥力注入其中。
她的手捧著信封朝天空一鬆，那信封便立刻變成了一隻純白的信鴿朝遠方飛去，法魯西走到蘇殤雪的身邊
“所以，那個約定究竟是什麽？”
“沒什麽，不過是隨口的一個玩笑罷了。”
蘇殤雪轉身走向雨城的城門，輕聲回答道。
她的身後，跟著順流而下的陽光，和著散發著淡淡腥氣的泥土，還有來自與那曾經定下的一個約定。
“咚咚！”
當城門緩緩啟開，蘇殤雪信步踏入其中，她將西諾曾交予她的徽章出示給了那個看門的衛兵，當衛兵看清那一枚徽章，他恭恭敬敬地行禮道
“大人，這邊請，城主大人很快就到。”
“嗯。”
片刻後，一道雪白身影出現在了蘇殤雪的視野當中。
鬥笠白衣，蘇卿語，他來到蘇殤雪的麵前，伸出了手
“歡迎蘇大小姐來到雨城。”
“蘇卿語，那些客套話就不必在我麵前說了。”
“蘇大小姐，給個麵子嘛，下麵人都看著呢。”
蘇卿語瞥了眼一旁站著的幾個衛兵無奈地看著蘇殤雪道。
“……那麽，感謝城主大人此次的盛情邀請。”
蘇殤雪抬手抱拳行禮，墨眸一沉道。
“希望蘇大小姐在我雨城能玩得愉快，那麽接下來我就親自帶蘇大小姐去為準備好的住處吧。”
“好的，麻煩城主大人了。”
蘇卿語走在前麵，伸出手道。
“那麽，我們走吧，蘇大小姐。”
“嗯。”
蘇殤雪自然地跟了上半步，她微微頷首，應道。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地漸漸遠離了那幾個衛兵的視線，隻不過，在蘇殤雪的身後，還跟著兩隻狐狸和蘿娜。
一路上，眾人的目光紛紛集中了過來
“話說，作為城主，你和我這個之前的通緝犯走在一起真的沒問題嗎？”
“通緝令已經撤銷了，你是無罪之身，有什麽可擔心的。”
“城主不應該以身作則嗎？”
“那是當然，本城主當然要以身作則地不冤枉好人，不讓一些子虛烏有的流言蜚語成為判斷一個人品行的標準。
蘇卿語走在前麵，神情難得地認真回答道，他不在乎旁人怎樣去看待他和蘇殤雪走在一起的事情，在他看來，若是他的居民們連是非好壞都不分就跳出來指責蘇殤雪是個罪人，那種人也不配在他的雨城繼續待下去了。
“蘇卿語，你之前給我送的那張紙條是什麽意思？”
在走去城主府的路上，蘇殤雪終於提起了那張紙條的事情。
“那個鷫鸘，和你長的至少有八分相似。”
“那霜雪的名字？”
“是那個鷫鸘說出來的，她說，她知道你的曾經。”
“她的真名是什麽？”
“墨凝雪。”
“……”
想起茶水鋪老板的事情，蘇殤雪沉默了，這一切，也未免太過巧合了吧。
正在這時，本走在前麵蘇卿語卻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皺眉看向了一片陽光燦爛的天空，半天沒有再說話。
蘇殤雪順著他的目光朝天空看去，卻什麽也沒有看到，於是，她道
“蘇卿語，怎麽了？”
“要下雨了。”
蘇卿語收回目光，看著蘇殤雪，道。
“這不是晴天嗎？太陽還這麽亮？”
“真的要下雨了，我們走快一點吧。”
蘇卿語皺著眉頭，看起來似乎有些焦急不安。他回身繼續朝前走去，步伐也真地稍稍加快了一點。
無奈之下，蘇殤雪隻得跟了上去，不知這蘇卿語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而令蘇殤雪未曾料到的是，當蘇卿語將她們帶入了城主府之後的不久，那原本一片晴朗的天空竟然真的下起了瓢潑大雨
“嘩啦嘩啦！”
雨水連綿不絕，如絲絲細線一般在半空中四處飛濺著，織就了一張濕漉漉，沒有任何縫隙的網，從天空中鋪下，而不知是為了捕捉何物。
“你說，霜雪的名字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是的。”
“那你又如何確定她口中所說的霜雪就是我呢？”
“因為我知道。”
“知道什麽？”
“知道你曾經也是花魁，蘇殤雪。”
聽到蘇卿語的話，蘇殤雪手中的茶杯停在了半空中，她掃了眼身旁的法魯西，白華和蘿娜，道
“出去。”
看見蘇殤雪的眼神，法魯西立刻會意地將白華和蘿娜轉身帶出房間，留下蘇殤雪與蘇卿語二人單獨在房間裏談話。
他知道，蘇殤雪心中，有太多她所不願意但卻如今卻不得不去麵對的過往，而這些過往不是麵對任何人她都能說出來的，即使對方是那個蘇卿語。
“法魯西大人，我們就這麽出來真的好嗎？”
“作為契約獸，必須聽從主人的任何命令。”
麵對蘿娜和白華疑惑的目光，法魯西隻是道。
“可是……我感覺主人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
“那是主人的事情，我們不要多問的好。”
“好吧。”
蘿娜扁扁嘴，看起來頗有些委屈地回道。
可白華就不會那麽老實了，趁著法魯西和蘿娜都去了院子裏的池塘邊、它縮起身子，躡手躡腳地靠在了房間門上，豎起了尖尖的耳朵。
而房間中，蘇殤雪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摔碎在了地上，她抓著座椅的扶手，咬牙道
“蘇卿語，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就是蘇卿語，江洋大盜，雨城城主，僅此而已。”
“你在撒謊，如果僅此而已，我的事情，我的過往你又怎麽會知道得的這麽多？”
“蘇殤雪，抱歉，我不能說。”
“不能說？難道說你的意思是從一開始我們遇見就不是意外，不是偶然，全都是你設下的局而已嗎？”
“……是。”
蘇卿語走到蘇殤雪麵前，正色道。
“啪！”
蘇殤雪一巴掌打在了蘇卿語臉上，她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蘇卿語，別給我道歉！所有的從頭到尾，原來我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蘇卿語耍著玩嗎？蘇卿語，你回答我！既然，既然你全部都知道，又為什麽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為什麽啊！”
“因為我知道你希望我不知道，蘇殤雪。”
盡管被蘇殤雪甩了一巴掌，蘇卿語還是沒有退後半步，他看著蘇殤雪，那堅定的眼神卻是蘇殤雪所從未見過的認真的那種樣子。
然而蘇殤雪卻冷笑一聲
“你這是在同情我嗎？”
“蘇殤雪，我不是同情你，我是想幫你。”
“我不需要你幫！蘇卿語，你少在那自以為是了，我蘇殤雪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欺騙我的人。”
“那你……會討厭我麽？”
聽到蘇殤雪的話，蘇卿語的聲音忽然就低落了下去。
“會。”
蘇殤雪轉過頭，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她抬腳就想往門口走去，然而蘇卿語卻一把拉住了她
“蘇殤雪，等等！”
“蘇卿語，放開！”
“不放，蘇殤雪，聽我說好嗎？知道你過去的絕不僅我一人，我是真的想幫你才和你相遇的，我從未想過把你當做玩具，我是真的想和你成為朋友！”
蘇殤雪回眸，她勾起嘴角，冷眼看著蘇卿語
“對不起，蘇大少爺，我蘇殤雪不喜歡欺騙之人做朋友。”
“蘇殤雪，從一開始，你就沒問過我知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卻非要揪著欺騙二字不放呢？難道，在你心裏，我蘇卿語就是那樣的人，難道你覺得我蘇卿語是知道了你的過往就不會真誠對待你的人嗎？”
“……”
聽到蘇卿語的這些話，蘇殤雪回過了身，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一向冰冷冷的蘇殤雪，在此刻臉上那麵無表情的麵具似乎就要破碎開來，然而她卻還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道
“蘇卿語，你未必是那樣的人，可我的過去，卻是我的傷疤，這你都懂不了嗎，蘇卿語？”
“蘇殤雪……”
蘇卿語想再上前一步，然而，蘇殤雪卻已經主動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幾乎是吼出來地道
“為什麽，要幫我？為什麽，要接近我？”
“我也不相信自己是個不祥之人，我也不相信我的存在會帶來災禍，可為什麽所有人都說是我的錯？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明明，我隻是想保護自己，可為什麽，所有人都說我是個妖女？”
“蘇卿語，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曾經了，那你為什麽還要繼續出現在我身邊？”
蘇卿語看著蘇殤雪幾乎是渾身顫抖著說出那每一句的時候，他的心情無比複雜，這眼前的一切，不是他當初想要的結果。
而等蘇殤雪終於說完的時候，他抬眸，一動不動地盯著蘇殤雪，問道
“蘇殤雪，你信命嗎？”
“命？”
“蘇殤雪，你是神，不管你的命，還是那所謂的天命，都可以由你自己說了算。”
“可是……”
“蘇殤雪，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會與災禍如影隨形，如果有，那錯的不是他，而是那些將他一步步逼到絕境的人們。因為你要知道縱使是主管災禍的神，也不會一點良知都沒有。”
“蘇卿語……你……”
聽到蘇卿語的話，蘇殤雪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蘇卿語所說的這些話，她從未想過，也從料到自己會有朝一日親口聽到。
然而，蘇卿語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卻是一句比一句認真，此時的他，不像是那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采花大盜蘇卿語，也不像是那個雨城高高在上的雨城城主蘇卿語，而是蘇殤雪此刻還不知道的，那個真正的鬥笠白衣蘇卿語。
蘇卿語朝蘇殤雪伸出手，不是懇求的語氣，卻也不是強硬的語氣，而是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道
“蘇殤雪，留下吧，聽我說完那些事。”
他知道，她冷靜下來了，而她也知道，他也冷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