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可笑的神
“沒有理由。”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蘇卿語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
看著沒有任何半分玩笑之意的蘇卿語這樣說，蘇殤雪的眼眸中，波瀾平靜。
“蘇殤雪，關於這個問題，你真覺得命運的安排會有理由可言？”
清晨的光灑下在池塘的庭院之中，湖麵，散發著半透明的粼粼波光，將蘇殤雪與蘇卿語二人的身影倒映其中。
“不覺得。”
蘇殤雪搖了搖頭，她當然不覺得命運這種被所謂天道安排的事物會給她什麽理由可言。
“那為何會這樣問？”
“我的過往，你是知道一部分的吧，蘇卿語？”
沒有回答蘇卿語的問題，蘇殤雪反而將話頭拋了回去。
蘇卿語揚眉
“是，我的確知道一部分。”
“那麽，能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的嗎？你那日說過的吧，會把一切都告訴我。”
蘇殤雪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子，她的目光直直地注視著蘇卿語，仿若平靜而深邃的水底涵洞，一眼看去，望不見底。
蘇卿語沉沉地歎息一聲
“你就這麽想知道？即使會讓你想起那些並不愉快的記憶？”
“嗯，告訴我。”
即便是麵對著蘇卿語滿是擔憂與無奈的反問，蘇殤雪也麵無表情地平靜道，在離開漠夜門以後，她身上那熟悉的冰冷氣息，似乎又回來了。
回視著蘇殤雪的目光，蘇卿語最終還是擺下了陣來，就算是身為神的他，在麵對蘇殤雪的時候，也無法將她的眼神徹底無視掉啊
“好吧。”
他看向湖麵，然後道
“如果你還有被獻祭之前的記憶的話，在那個世界當中，你應當是聽說過冰神之血的存在吧？很不巧，我就是那位需要以一位命格特殊的人作為祭品的冰神，而你，曾經那群人獻祭給我的祭品。”
“而作為獎勵，我兌現了賜予冰神之血的承諾，即使我知道那個決定是錯誤的。”
“以神血換神血，乍一聽上去很對等是不是？”
蘇卿語側眸，觀察著蘇殤雪的表情，他知道，那是蘇殤雪心中的傷痕部分，但是，如果不說到這件事，其他的也就說不清了。
“可是，當時的你還隻是一個普通人，即使擁有著神之血脈，那時的你卻離覺醒還遠著呢。雖然命格特殊，但作為我的祭品卻並應該是你的歸宿，所以，你被天道所重生送到了這裏，而在這裏，則出現了你曾經想像過的血親的存在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母親的存在？”
“是，當你被作為祭品獻祭給我之時，我可以看透你的靈魂之穀，所以我才能知道你作為花魁的過往，也才能知曉你血脈的存在，不僅是神之血脈，還是來自於那個家族的神之血脈。”
“本應該是天之驕女的你，卻這樣出現在了祭台之時，出現在了我的祭壇之中。”
如此說著，蘇卿語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我曾試圖讓你複生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可是，我晚了一步，那個世界的你已經化為了盛開的彼岸花而永遠地消失在了那個地方，然後，我就去了亡靈之界，在那裏，我遇到了要將你帶走的天道使者，那是一群非人非神，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家夥。”
“天道使者？冥界？蘇卿語，你的意思是不論是我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都並非完全獨立的存在嗎？而且，它們全部都在天道的掌控之下嗎？”
“正是如此，而且當年冥神的消失也跟他們脫不了幹係，不過，好在那位蝶神大人已經找回了冥神大人，也算是為當年的故事留下了一個好的結局吧。”
說到這段的時候，蘇卿語嘴角微勾，這些事情也是當年他離開這裏去往神世才得知的，盡管初代的蝶神和冥神對於現在彼岸星淵大陸的人來說隻是存在於傳說之中的人物，但是，那隻是因為他們還未曾獲得踏足神世的資格——畢竟，天選之人還是少有的。
蘇殤雪想說什麽，然而她想了想，還是並未出聲打斷蘇卿語的話語，果不其然，蘇卿語稍作停頓了一會就繼續下去道
“遇到那群人以後，他們本想將你送往忘川河的對麵，將你的記憶剝離再重生到人世的時候，不過，我趕到了，我將你的血魂劫了回來，也就是在那時我知道了原來你的記憶已經被剝離了一世。”
“所以，簡而言之，這一世要算作你的第三世了，而在前兩世，尤其是第一世不會為何你並未按照你本該走的命格成為神世中的一員。”
“所以，我的記憶仍舊是殘缺的？”
“是的，而且，如果隻有記憶是殘缺的其實還好，但是，我在擔憂的一點是，也許從一開始你的血魂就並不完整，因為，重生，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便是神，也是如此。”
“更何況，第一世的你也許還未來得及成為真神就不知為何去往了亡靈之界。”
湖麵之上，波光粼粼，天空之上，晨光熹微。
在這個安靜的庭院之中，蘇卿語說完後，竟然朝著蘇殤雪低下了頭
“雖然我知道你不會接受我的道歉，但我還是要向你道歉，如果沒有那個冰神的傳說，也許，你也不用被迫再進入這輪回的命運之中了。”
然而，蘇卿語等待了許久，都沒有等到蘇殤雪的責罵，而是聽聞她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
“這不怪你，蘇卿語，真正醜惡的，是人心，不是你。我曾經所在的那個世界，有很多這樣的江湖傳說，我目睹過無數的人隻是因為那些子虛烏有的傳說而什麽手段都可以用盡，可最終那些人所得到的唯有一場空夢而已。”
“可是……那是關於我的傳說，我也將冰神之血交給了那個背叛你的人。”
“因為那是你自己做下的承諾不是嗎？即使知道那是一場錯誤，你卻還是堅持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即便，那個所謂的儀式根本就是捏造出來的？”
“我……”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蘇殤雪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起來，她猛的一眼看向蘇卿語，語氣之中，充滿了森寒的冷意，一句道歉，就能抵消她之前所遭受的是傷害嗎？還是說一句道歉，就能撇開什麽幹係？
雖然醜惡的是人心，但那些助長醜惡的幫凶——就算，隻是為了那所謂的仁義道德，也絕不值得被輕易原諒！
“蘇卿語，神的低頭我擔當不起，你還是別折煞我了，就算是神，你也是個無能的神，無法保護自己身邊的人，無法坦然麵對區區凡人的目光，還會被一時的憤怒所衝昏了頭腦，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可笑的神。”
說完這些以後，蘇殤雪便打算轉身離開，畢竟，從蘇卿語剛剛的敘述之中，她也大概知道了他能知曉自己部分身世的原因了，可是，蘇卿語卻還是對她撒了謊，至少有一點是有問題的——她是親眼看到陸阡雲將冰神之血拿到了她的麵前，而且是以她的血來作為血引來完成儀式的。
即便是被成為了祭品——那也是她失去了意識以後的事情，可在那之前，陸阡雲就已經得到了冰神之血。
“等等！”
蘇卿語一把拉住了蘇殤雪，喊道。
“放開。”
蘇殤雪抽回手，冷冷道，她的眸光，就如同麵對沒有生命的物體般冰冷而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讓蘇卿語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道
“這樣一看，你與那些天道使者還真的有相似之處呢，冷血動物。”
聞言，蘇殤雪“嗬”地冷笑一聲，絲毫不給蘇卿語留任何的情麵地道
“蘇卿語，你是麵具戴久了忘記了怎麽摘嗎？冷血動物，這便是你對我的真正看法嗎？而且，被你這樣的神說成是冷血動物，還真是讓人不爽。”
此話一出，當即蘇卿語的表情變幻莫測了起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然後道
“剛剛是我失言了，蘇殤雪。”
“蘇卿語，既然你一直說你有話要講，不如今日就在這索性講明你來到我身邊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麽吧。”
“畢竟，有哪位神會一直與自己的祭品糾纏著呢？嗯？這位邪道的使者——冰神大人。”
聽到邪道的使者這個稱呼，蘇卿語立刻皺起了眉來，他道
“蘇殤雪，我說過，我曾是瑪蓮猶莎的友人，又怎麽會是那邪道的使者呢？”
然而，蘇殤雪冰冷的眼神卻直直貫穿了蘇卿語，就像是要看透他的血魂一般，她深沉的語氣帶著淡淡的疏離，道
“不論是人，還是神，心被汙染了，就再難回到過去了，蘇卿語，我沒有忘記那天的那個身影，事到如今，誰都不用再繼續裝傻了，這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那天你認出了我？”
在麵對蘇殤雪這些界限感分明的話語時，蘇卿語顯然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地回道。
蘇殤雪回身，經過他的身側，站在湖畔的邊緣之處，然後道
“蘇卿語，這沒有什麽好驚訝的，就如同你也知道我之前的事情一樣不是嗎？即使我不是神，可我也有著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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