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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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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飛這一手其實本來並不是為了擊殺那位海盜首領,而是為了震懾其他人,告訴他們想要打藏寶圖的主意,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條性命。


  他很清楚,世人大多都是“畏威而不畏德”,如果是在一般的情況下,這些水手們或許會因為葉飛的搭救而感激他,但知道了藏寶圖的事情之後,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出賣葉飛。


  龜田的船隻沉沒之後,副手倉穀還在水裏掙紮,船隻靠近後,那些水手們投擲魚叉補了刀,此時他們的臉上異常的興奮,那是遭遇危險逃生之後的興奮加上報複的快感。


  海盜們雖然分開逃走,但小船的速度又怎麽能夠比得上大船,不多時都被追上,被船上的那些江湖人士和水手們一個不留的被全部殺死。


  李船主為人老練,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這種人一般都活的很明白。對於寶藏的事情,他可是連想都不敢想,隻想趕緊到琉球王國的首裏,把這些兵器交付,把一些瓷器給賣掉。


  如今這些海盜被剿滅,他自然十分開心,決定給大夥改善改善夥食。


  正當他準備去吩咐廚子的時候葉飛喊住了他,說有事要跟他商量。


  李船主對於這個男人有些恐懼,硬著頭皮走了過去,聽著葉飛的述說,他的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等那群江湖人士和葉飛以及言切、丁白纓離開甲板之後,那些水手們開始詢問李船主,那位葉飛找他究竟有什麽事。


  李船主臉色難看的望著這群水手道:“他問我要了你們的家庭住址。”


  這群水手臉色一變,隻覺得脊背發涼,再笨的人也清楚,這個男人的這種行為是在警告他們。


  “船長,你真的打算給他?”


  “不給?你敢拒絕?”李船主冷眼看了他們一眼。


  “那麽你也可以給假的啊!”其中一個水手問道。


  “假的?”李船主真是被這群人給氣笑了:“他知道我家在哪裏,我說了謊,他自然是不會找你們,但萬一發現我騙了他,會不會找我的麻煩?還有你王二,前兩天吹噓你的媳婦多能幹,也把自己家在哪裏的透露出了出去,如果這人問你別人的家庭住址,你敢不敢說假的?”


  那皮膚黝黑的王二身軀一抖,沒有說話。


  “那你也不能害我們啊?”


  不滿的情緒在水手們的心中蔓延開來。


  李船主隻是冷冷一笑,道:“害你們?如果你們能夠老老實實的保守秘密,誰害得了你們?記住,能夠害你們的隻有你們自己。我勸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別動什麽歪腦筋,不然到時候家破人亡,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家破人亡。


  這些水手們都沉默了,想起之前那人投擲長矛的神力,似乎看見自己以及家人被長矛刺穿的場景,個個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船艙內,言切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道:“你們之間肯定有話要講,我就先出去了。”


  言切悄然的關上了艙門,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臉色有著幾分猶豫,隨即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沉重,朝著下層走了進去,不多時她走了回來。


  她身上原本被收走的東西在海盜還沒來之前,葉飛進去的時候就已經帶給了她。


  船艙內,氣氛似乎有些尷尬,因為丁白纓看了一眼葉飛之後,就一言不發了。


  葉飛輕咳一聲,坐下來,給丁白纓倒了一杯水,笑道:“丁姐姐,你的氣色好很多了,看來我的這個藥有了效果,讓我給你號號脈,看看毒已經清了多少了。”


  丁白纓緩緩的伸出了手。


  葉飛的手指搭在脈門上,感覺到了丁白纓的視線,有些不敢看她。隻是有些事情必須要說,例如藏寶圖這件事,不能因為一句“你一定要相信我”這種假大空的話帶過。


  那些小情侶之間或許會有“你問我就是不相信我”這種話,認為相愛就要無條件的信任,哪怕對方做了什麽。


  但這種話很少出現在成年人的世界裏。


  在成人的世界裏,信任是建立在多年相處,點點滴滴的累積上的,哪怕是感情深厚的夫妻,小事可以不問不管,但涉及到信任這上麵就必須掰扯清楚了。


  葉飛和丁白纓之間同樣如此。


  畢竟這件事的確有點大,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葉飛隱瞞藏寶圖這麽久沒有告訴當事人,這難免會讓別人認為他接觸丁白纓是不是就是為了寶藏。


  就算丁白纓不這麽想,但葉飛會不會以為丁白纓會認為他是為了藏寶圖才接近她的呢?

  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


  “其實藏寶圖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葉飛鬆開了手。


  “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滄縣,我們在小巷子相遇後,我打暈了兩個跟蹤你的人。從他們身上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是寫給魏忠賢的,一封是寫給信王朱由檢的,這兩封信上記載著寶藏的事。”


  “這麽說來,你在滄縣縣衙救了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身上有著藏寶圖的事?”


  丁白纓的語氣很平靜,卻是讓葉飛有些心慌,因為他真的有些害怕丁白纓認為他葉飛是因為藏寶圖才對她好的,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圖謀藏寶圖。


  可他又不能騙她。


  心中一歎,他點了點頭道:“嗯,當時我聽聲音就認出你來了,也知道你身上有藏寶圖,不過……”


  葉飛本來想說,救你並不是因為你身上有藏寶圖,可到了嘴邊怎麽都說不出來,他內心隱隱覺得,這件事最好是交給她丁白纓自己判斷最好。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其實究其原因是他相信她會做好判斷。


  “那個被你撕碎的藏寶圖是真的麽?”


  “嗯。是真的。”葉飛的嘴裏有些發苦。


  丁白纓沉默了,這種沉默讓葉飛莫名的感覺有些局促,十分的不安。


  許久,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丁白纓才繼續問道:“藏寶圖你是怎麽得到的?什麽時候得到的?”


  “在永清縣的時候,你身上攜帶著一隻精美的匕首,那藏寶圖就藏在匕首裏,是你中毒之後,我替你收拾東西,無意中發現的。”


  見丁白纓沉默的望著自己,葉飛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望著丁白纓,輕歎一聲道:“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如果……”


  “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葉飛心中“咯噔”了一下,轉身離開了船艙。


  見葉飛那有些失落的神情以及背影,丁白纓打開了窗戶,看向了外麵湛藍的海麵,遠處,黑壓壓的烏雲帶著一道道閃爍不已的雷霆緩緩的逼近,原本平靜的海麵也起了波瀾。


  風起了。


  丁白纓心卻定了下來。


  她問葉飛的問題隻是為了確認,葉飛對她是不是真誠,從他的回答上來看,她已經得到了答案。


  一開始他就知道藏寶圖的事情,那麽在滄縣他救她或許還可以認為他是為了藏寶圖,可是後麵呢?

  永清縣外,她中了“散魂毒”,毒性被壓製之後,身體一直很虛弱,他就是從那個時候得到的藏寶圖,如果他真的為了藏寶圖,大可以一走了之。


  可是他卻沒有走。


  不僅沒走,還以身試毒,他為了不讓她擔心,還沒有告訴她。


  如果真的是為了藏寶圖,他真的有必要這麽做麽?


  有必要為了她千裏迢迢的上船來找搭救她?


  有必要冒著被她誤會的可能,把藏寶圖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丁白纓或許沒有言切的這種大局觀,也沒有她那麽機敏,但並不能就說她笨了。她自然知曉葉飛把藏寶圖攬在身上的用意是什麽?

  是為了保護她。


  她相信葉飛,所以才不沒有去詢問葉飛,隻是葉飛主動開口,所以她才會詢問,為的是安心,既安葉飛的心,也安自己的心。


  而且在詢問的時候她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哪怕葉飛真的是為了藏寶圖,單單憑借他把這一切都攬在身上,她都會原諒他。


  隻是原諒歸原諒,以後大家隻當做陌路之人。


  但現在她知道,葉飛對她如此,並不是因為藏寶圖。想起之前自己的歉疚,她突然鬆了一口氣,感覺輕鬆了許多。


  丁白纓托著下巴在窗戶上,望著遠處的烏雲以及一些在船隻四周盤旋的海鳥,臉上掛著一層笑意。


  因為之前葉飛因為她而身陷險境,她內心歉疚,葉飛說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這種近乎無條件的信任給她太大的壓力了。


  可現在葉飛擔心她會因為藏寶圖而誤會她,反而讓她的內心輕鬆了許多。


  “小弟啊,不到自己身上,就發現沒有說的那麽輕巧了吧!”


  門外,言切見葉飛出來,笑道:“葉先生,可真是貪心呢!”


  葉飛有些不明所以,之前他心有些亂,並沒有察覺到言切在門外,現在看來他和丁白纓的對話她已經聽見了一些。


  這件事不涉及到言切,她是旁觀者所以看的很清楚,她相信葉飛並不是為了寶藏。


  葉飛心情有些糟糕,聽見言切這麽說,有些氣悶的道:“我哪裏貪心了?”


  言切臉上露出了幾分驚訝,道:“這還不貪心啊?這如果不貪心,那什麽叫貪心?”


  “言切兄弟,你到底什麽意思啊?”葉飛見她調侃自己,沒好氣的問道,心裏覺得,言切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了,找個時間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


  言切白了一眼葉飛,調侃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僅僅要寶藏,而且連人也要。”


  聽見言切這句話,葉飛微微一怔,心道似乎也好像是這麽回事。


  見葉飛陡然沉默,言切笑道:“是吧?被我說中了吧。”


  葉飛單手托著下巴,狀若思索,道:“嗯,不過你隻說對了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言切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嗯。”葉飛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目光幽幽的望著言切,來回遊弋:“一個怎麽夠呢?”


  言切回過味來了,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臉色微紅,忍不住輕“啐”了一口,道:“呸,下流!”


  “是你先起的頭的。我隻是把我的心底話說出來而已,這也叫下流?那言切兄弟,你告訴我,什麽是上流?好讓我這個下流學學?”


  “你……”


  言切啞口無言,氣呼呼的進了船艙裏。


  見她敗下陣來,葉飛臉上露出了笑容。


  晚上,李船主讓廚子做了一頓精致的大餐,這些食材是真正的幹貨,例如臘腸、熏肉和板鴨等等,本來是要生意做成後來做慶功宴的,現在劫後餘生,則拿出來犒賞大家。除了這個,還有幾壇梅子酒和高粱酒。


  這一頓,大家都吃的很盡興,就連葉飛都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回到船艙裏,呼呼大睡了起來。


  半夜,葉飛鼻子一抽,聞到了一股血腥氣,豁然驚醒,眼睛睜開,黑暗的環境因為他睜開眼睛似乎都亮了不少。


  離開了船艙,葉飛來到了血腥氣傳來的地方,打開艙門一看,瞳孔一縮。


  那七個江湖人士,包括陳刀在內,都躺那兩排板床上,喉嚨被人割開,就像綁在長凳子上被屠夫放了血而死的豬一般。


  葉飛作為大夫,清晰的感覺到,他們已經魂歸天外,無藥可救了。


  不過還是上前檢查了一番,果真沒有了聲息,但葉飛在他們的血液之中,聞到了一股異香,這股異香竄到鼻子裏,他知道是什麽了。


  “迷藥!”


  這群人之前中了迷藥,在睡夢之中被人放血而死了。


  是誰殺死他們的?


  葉飛走出了這裏,來到了甲板上,一個身影正靜靜的坐在甲板上,腿上放著剛剛擦拭完畢的繡春刀,雙手撐著甲板望著那漫天的繁星。


  “小時候我就在想,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仙?”


  “那個時候我覺得是有的,不然怎麽會有神仙這兩個字呢?”


  “於是我內心期盼能在某天遇見那些神仙,去供奉他們,讓他們保佑我的父母長命百歲,讓我長大以後能夠找一個如意郎君。”


  “可後來,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神仙存在的。因為如果真的有的話,為什麽他們不救我的父母呢?”


  “那現在你覺得有神仙麽?”葉飛問道。


  言切坐起身來,深深的看了一眼葉飛,道:“不告訴你。”


  “對了,那些人是我殺的。具體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之前想殺我,所以我才會殺他們報仇。”言切道。


  葉飛望著言切,似乎已經看穿了她,問道:“真的?”


  “真的!”言切沒敢看葉飛,抱著繡春刀轉身離去。


  葉飛看著她那有些瘦弱的背影,一陣心疼,對著她的背影一字一句的道:“其實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言切的身體微微一顫,抱著繡春刀的手摸了摸胸前的那張藥方,心中默默的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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