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便向美人借東風
高斌廉訕笑道:“裴老哥真會說笑話,你這半月有餘,怕不贏了我百萬錢去,白花花的銀子裝到手軟,有這麽坑害人的嗎?!若是有時,我倒希望天天有人來坑我!”裴寂道:“著啊!你一個七品芝麻官,那一點餓不死的薪俸,哪裏來的百萬錢,難不成是天高三尺?”
高斌廉道:“去去去,說得我好像那些貪官汙吏,哪天我老高給人治個貪酷地方之罪,你就得意了!”裴寂拉住他的手,懇切道:“你就實說了吧,莫不是二公子有些用我處?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我拿了二公子的黃白之物,若是做不到他所托之事,別說這個官兒還能不能做,隻怕連腦袋還在不在,都難說的緊。你趁早告訴我聲,若不行時,我那些銀子還沒花用,還是趕著還了給他吧。”
高斌廉正想著要不要說與他,忽聽身後一聲朗笑:“大人所料不差,小侄正是有事相求。”屋內兩人同時一驚,回身見是李世民,才放下心來。李世民對裴寂笑道:“大人無須如此緊張,小侄求得事,於大人不過是舉手之勞。這些少微物,隻是小侄一點孝敬之意。”
裴寂看看他,拱手道:“二公子請講。”李世民遂將實情告知。裴寂聞言大驚道:“不可不可,裴某一向胸無大誌,隻想苟全性命,豈可作此等株連九族之事!”“一口不傳四耳,既然裴兄無意,今日卻要學一學殺人滅口的勾當了!”窗外傳來一聲斷喝,隻把裴寂驚得魂飛天外,定睛看時,走進來的卻是剛剛脫困的劉文靜。
裴寂見是他,登時指著劉文靜鼻子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小子害我!定是你攛掇二公子來找我的吧?這一個月來,我那些肥雞大鴨子,都填到狗肚裏去了!還說要殺我,想不到裴某居然識的了個白眼狼!”李世民與高斌廉相視而笑,劉文靜也不著惱,不慌不忙道:“裴兄此言差矣,此事一成,裴兄即為開國元勳,到時候裂土封疆、光耀門楣、封妻蔭子,是多少男兒希求不來的好事。文靜分明是送套現成富貴與裴兄,怎得說是害你呢!”
裴寂拂袖道:“裴某年紀老邁,不比你們年青人,隻想安樂度日,無意妄求富貴。”劉文靜笑道:“裴兄此言又差矣!大隋國勢將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亂兵最愛的是何物?不外金銀、美人。城中何處這兩物最多,不用文靜贅言吧!若我們這晉陽城一破,賊眾第一個要進的,就是這晉陽宮;第一個要殺的,隻怕就是你這副宮監!文靜實不知,這無有腦袋的安樂日子,如何過法,請裴公三思!”裴寂聞言一怔,沉吟道:“這話倒也有理。”
劉文靜看其心思活動,趁機對裴寂說:“裴兄豈不聞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何故推延,坐以待斃、自取其禍?為今之計,隻宜早勸唐公,同舉大義。”他見裴寂還有些遲疑,又威脅道:“文靜聽聞,裴兄常約唐公至宮中聚飲。公為宮監,私以宮人侍客,該當何罪?公死可矣,何陷唐公於不義?”裴寂大為恐懼,趕忙解釋道:“宮中小酌是真,以宮人待客,絕無此事,文靜不要聽信他人胡言……”
劉文靜冷笑道:“現今皇上多疑,各地耳目遍布,若傳至京中……嗬嗬,裴兄這話文靜信了,隻怕皇上未必當他一回事!”裴寂額上冷汗層層而下,隻得答應勸李淵早日發兵。當下四人又籌劃一番,裴寂便即告辭而去。
卻說裴寂回去想了幾條計策,皆覺不妥,忽然省起劉文靜所說私以宮人侍客,頓覺得計。心想請將不如激將,劉文靜以此相脅,他何妨依樣畫葫蘆!他當即往晉陽宮中而來,暗暗挑選宮人。卻見宮中年紀最長,領頭的張、尹二妃正在亭中賞玩金菊。
話說張夫人名豔雪,尹夫人名瑟瑟,乃是文帝時宮人,已是三九年華。煬帝自陳宣華、蔡修容接連亡故,宮中、國內時有怪事,也覺心驚,自此不再臨幸前朝宮人。遊幸江都選取從遊宮女時,便借機將這些礙眼宮人送到晉陽行宮來。
裴寂思索一下李淵年紀,覺得這兩個,倒比那些年輕宮人合適。裴寂便過來問好道:“二位夫人好自在哪,在這裏折花玩耍。”張夫人道:“裴宮監可有事找我們?”
裴寂歎道:“可憐呀,眼看大禍臨頭了,二位夫人還不知哩!”尹夫人驚道:“什麽大禍?快說與我們姐妹知曉!”裴寂道:“主上荒亂,四方群雄並起。遠的不說,馬邑校尉劉武周,已據汾陽、稱可汗。汾陽離此地甚近,倘若來犯,微臣自身難保,汝等何以保全?”
尹張二夫人聞言皆垂首道:“似此,吾姐妹命休矣!”裴寂笑道:“夫人莫慌,微臣此來,特送一計與二位夫人,不惟性命無虞,尚可得享富貴。”尹夫人道:“隻盼免禍足矣,安敢妄求富貴。”
裴寂乃道:“留守李淵,兵強馬壯,其子世民,少年英雄,連結四方豪傑,欲舉大事,恐父不從,尚未得謀。我想天下,說不定便歸此人,又思你等,終宵寂寞,何不侍事與淵,激其舉事,日後為嬪作後,貴寵無匹,豈不是好?”張夫人羞赧道:“不瞞相公,我姐妹亦曾思慮及此,唯恐唐公忠義而拒,事泄無成,徒丟顏麵,如之奈何?”裴寂笑道:“但恐夫人心意不堅,有微臣在,何愁不成!”二夫人聽說,笑逐顏開道:“我等皆聽相公吩咐,若得成時,大恩粉身不忘,不知計將安出?”裴寂祥述一番,二夫人點頭諾諾。
翌日,裴寂便即設宴晉陽宮,請李淵赴宴。裴寂將世民之事,一字不提,隻顧殷勤勸酒。李淵心中有事,不覺漸醉。裴寂看看時候已到,乃道:“悶酒不歡,某有二美人,欲招來陪飲一回,不知唐公可否?”李淵笑道:“知己相對,又非朝堂,何妨如此。”
片刻便聽環佩叮咚,隻覺香風馥鬱,嫋嫋娜娜走進兩位花嬌柳媚的美人。見禮畢,張、尹二妃便坐於李淵左右,曲意奉承,裴寂亦在旁邊湊趣,說的李淵十分開懷。卻說裴寂忽然換了壺酒,李淵飲了一口,忽覺有異,似乎味道略有些不對。再看二位美人時,雖然顏色豔麗,卻覺氣度雍容、服飾華貴,絕非尋常歌姬,亦不像裴寂之別宅婦,登時心下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