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嫌隙微生
“公主！”隻聽場外一聲嬌呼，卻是雲兒帶了兩個宮女，捧了些衣物過來。雲兒近前行禮道：“奴婢參見秦王、趙王，見過越王、代王。奴婢聽幾個小黃門說，幾位王爺要跟公主比蹴鞠，想著越王爺、代王爺多半不曾備得合用的衣裳。奴婢大膽，猜度著送了幾套過來，請王爺莫嫌粗陋，將就些用吧。”楊浩當先讚道：“好個伶俐的丫頭！”
楊侗皺眉道：“還是要換哪？”楊侑已經躬身為禮道：“謝姑母美意。”拉著楊侗隨意拿了兩套，便先去換了。我正想找個地方坐會，雲兒已經遞了套顏色花俏的繡羅寬衫給我，小嘴一撇道：“公主您也真不讓人省心，家裏什麽衣裳沒有？一會沒看見，您看您這是穿了件什麽出來？這灰撲撲的顏色，哪裏襯得起您？！”我跟楊侗一樣，咕噥了句：“還要換哪？”
就在雲兒的花腔女高音祭出來之前，我趕忙衝進了大的像迷宮一樣的皇家更衣室。這裏沒有貝克漢姆，肯定我就是更衣室老大了，啊哈哈！等我換好了出來，他們幾個，連楊杲一起，也早都換上了黑、金兩色的織錦龍紋蹴鞠服。
當時的蹴鞠，進行間接對抗比賽，中間隔著個球門，球門就設在兩根三丈高的竹竿上，上麵掛著個大網子。球網中間挖有兩尺多的空洞，叫作“風流眼”。雙方各在一側，在球不落地的情況下，能使之穿過風流眼多者為勝。可能自詡皇家水平，這個球門的風流眼明顯小了許多，隻有一尺見方的樣子。鞠球用的自然不是楊杲那個寶貝，而是八片柔韌的小羊皮縫成的圓球，內裏裝了某動物器官，嘿嘿……
他們小哥倆輩小、人少，俺們當然不好意思搶那發球權。楊侑看著文弱，其實動作倒也蠻利落，一個鴛鴦拐，就將球過給了楊侗。話說，各位看官看過《一腳定江山》沒有？偶們這現實版的可比那個精彩。隻見楊侗肩、背、拐、搭、控、捺、拽、膝、拍、月兼十法俱全，一個皮球就像鰾膠粘在身上也似，圍著他四周，飛旋縱橫、滴溜溜打轉。
我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鞠球刷的一聲就飛過了風流眼。“好！”我大聲喝彩道。鞠球雖然也比足球小一些，但一尺見方的風流眼，和七米多的足球門，有可比性嗎？！還豎在半空中，難度起碼高出幾倍不止。看人家孩子這水平，比中國國家隊可強遠了啊！要是找幾個這樣的穿過去，那還不讓巴西、法國、意大利統統靠邊站了啊！
本來我離的近些，楊浩看我發呆，腳尖一勾，將球挑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刻意表演下？他腳背輕輕一顛，從腳踝、小腿、膝蓋、大腿、腰、胸、肩、背一路停上來，最後來個過頂（就是把球從身前轉過去，脖子停球），再回到腳上。我看著他一下一下的顛球，隻覺得腦子裏一片恍惚。這鞠球比足球小，用脖子停起來，自然更難些。可是，讓我眩暈的，卻不是這個。
此情此景，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陸錦出國之前的那個暑假，我在他家裏玩，正像蝗蟲過境一樣，搜刮他的體育雜誌……上的帥哥，比如，貝克漢姆。他留著長頭發的腦袋突然伸過來，放大在我眼前：“別看了，我顛球給你玩。”
他裸著古銅色的上身，隻穿了件老頭樂一樣肥大到誇張的短褲，就穿著拖鞋顛起來。他是體育特長生，魯能三隊的球員，普通顛球根本沒難度，估計他能顛一下午。我看得直想打瞌睡，他就改了花式。他忽然一個過頂，脖子上放著足球，弓腰駝背，勉強抬起頭來，頭發遮住了一側的眼睛，一邊往上斜著看足球，一邊衝我有些滑稽的一笑。少年陳浩男一般又酷又壞的臉上，卻現出兩個可愛的酒窩：“過頂耶，看到沒？”
我怔怔的看著楊浩，隻覺得心都擰得痛起來。楊浩見我看他，微微一笑，將鞠球平推而起，一招平步青雲，直直的踢過風流眼。“皇叔好腳法！”楊侗亦讚一聲，身子騰空而起，一個旋轉，將鞠球倒勾過風流眼，勢猛力沉、迅捷無倫的直向我飆來。我本能的想伸手抓住，忽然頓過來，我現在不是守門員，再要躲時，已然來不及，嘭的一聲正砸在麵門上。
我“哎要”一聲，往後便倒。“公主！”“姐姐！”“姑母！”隻覺得吵嚷成一片，忽聽一聲暴喝：“曦兒！”楊浩已經跳過來，擁住了我，驚問道：“曦兒，你這是怎麽了？沒事吧？”楊侗也過來大叫道：“姑母，都怪我，腳下沒輕重！”我睜開眼，傻笑著摸了摸鼻子站起來道：“沒事，就是鼻子可能被砸扁了。侗兒，你要賠我的花容月貌哦！”
幾人給我說的都是一呆，麵麵相覷。我笑道：“我因公受傷，誇獎自己兩句，你們也不至於這麽驚訝吧？都楞著幹什麽，我沒事，繼續繼續！”楊浩鬆了口氣道：“還會說笑話，果然沒事。不過，因為你，鞠球落地，我們被扣了一分，呆會你可要補回來！”
楊浩踩起鞠球，一撥就傳給我。我哪會玩什麽花式，就直接往風流眼上踢去，卻差了一尺有餘，被網子擋了下來。楊浩疑惑的看我一眼，接了楊杲救起來的球，就猛抽了回去。這下球上卻帶了急速的旋轉，不好判斷力道、方向。楊侑前衝幾步，用胸口一封，將球停了下來，撩給楊侗。楊侗一點一撥，將球起高，他卻使個連環，也讓鞠球旋轉著飛過來。
我用肩一頂，鞠球輕轉，卻沒停住球，直掉下來，隻好像二踢腳一樣，胡亂用腳後跟磕起球，勉強踢給楊杲。楊浩不解的看著我，目光中隱隱帶了絲探尋。我趕忙回過頭來，他卻將球又踢給了我。我一愣，使勁一伸腿，仍是沒接住，眼看球又要落地，還是楊杲竄過來，踢過了風流眼。這下連楊侗跟杲兒，都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我。
我這個二把刀，加上楊杲那半個人的組合，結果可想而知，我們輸了不少。看看天色不早，我叫道：“累死了！不玩了，不玩了，都去我宮中喝酒。”見楊侗和楊侑去換衣服了，楊浩走過來，看著我半晌，卻不說話。我奇道：“浩哥哥，你……”
他低頭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曦兒，可是身子還沒大好？我大隋皇家連著京城中的皇堂貴胄，這許許多多人，論起蹴鞠來，就是你跟侗兒最是厲害。侗兒被圍洛陽，尚且更勝往昔，你今日，怎麽……怎麽反倒如此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