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何處是桃源

  我一驚：“浩哥哥，不會的，你不要擔心……”他搖頭道：“皇上見你喜歡，就下令大量培植。別處都長不大好，獨神都苑這一地的茂盛些。不知是不是因為此處四麵山巒阻擋，所以冷風進不來，才四季溫暖如春，景色宜人，倒像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這花也越長越好，漸漸的滿了山穀，後來就變成四季常開了。你喜歡的不得了，時常來這裏，可我每次陪你一起來，看著這滿山的血紅，就覺得有些心驚肉跳……”


  古人都比較迷信，他這麽說，也合理。我眼珠一轉，打斷他道：“浩哥哥，你說得對，我喜歡它們，除了因為又香又好看，最主要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他一愣：“什麽原因，難道你真的相信它們可以為你……”我衝他吐吐舌頭：“才不是！”我舉起一支玫瑰，將花朵整個揪了下來。他驚訝道：“你這是做什麽？”我嬉笑道：“你這就不懂了吧，我喜歡這花，是因為聽說它們可以泡茶、炒菜、做玫瑰醬！嘿嘿，我每次來這裏，看到的都是滿山的玫瑰酥、玫瑰香片、青蘋玫瑰夾，所以高興得不得了！哈哈哈！”


  楊浩眼瞪得像銅鈴，嘴巴裏可以塞進個雞蛋，指著我道：“你，你怎麽……”我大笑道：“浩哥哥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早說我就請你吃個玫瑰夾，保管你再來了，心裏隻想著那酸酸甜甜的清香味！”楊浩無奈道：“你這個丫頭啊，罷了，不用指望你像個公主了！你這可不正是那說的什麽牛……”我翻個白眼，橫道：“你可別說我牛嚼牡丹啊，不然跟你絕交！”


  正在一邊悠閑得吃草的湛盧，忽然抬起頭來，雙耳一立，警惕得看著東南方向。我們都楞了一下，卻見從樹叢後轉出來一隻仙鶴。還是丹頂鶴，伸著長長的脖子，邁著優雅的四方步，慢悠悠的踱著。它居然不怕人，看看我們，作點頭示意狀，就溜達過去了。


  倒是討厭馬上很感興趣的看著它，好奇又有點戒備的端詳了半天，好像覺得沒什麽危險，後腿一蹬，就想要撲過去。楊浩眼疾手快的一把將討厭抓了回來，笑道：“沒想到有陣子不來，這裏的鳥獸都膽大了，早知道就回去取雲墨，連弓箭一起帶來了！”


  我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可不正是那說的什麽……焚琴煮鶴！”聽了我的譏諷，他也不以為忤，隻笑道：“當時聽進貢的人說，湛盧乃是汗血馬與當地野馬交和產下的馬駒。它出生之時，山上現出那三眼、四手、舞刀弄劍的馬王爺的真身。當地人皆以其為馬王，對其崇敬非常。預備貢品才不得已去拿它。其實它警醒異常，本不會被抓，隻因母馬被人套住，才自願返回。我還以為誇言而以，現在一看，湛盧確實不凡。”


  “那是！你不看它是誰的馬！”我掐腰作花瓶狀，盲目自戀。不想楊浩一挑大拇指道：“你就這次最本事！它剛來的時候，不知摔了多少馴馬師，後來還摔了你，要不是你拚命攔著，皇上就要殺了它。沒想到經了這事，它倒認你是主人了。看它今天這機警勁，果是良駒，倒也不枉你救它一場。嗬嗬，看來除了你，也沒人能馴服湛盧！”


  我搖搖頭：“良駒通靈，自擇主人。這種馬，不是馴的，而是真心相換，以誠所感，否則寧死不辱。”楊浩笑道：“我知道，所以也隻有你才可以，換了別人，誰又會與匹馬推心置腹！”我嬉笑道：“咦？什麽葡萄酒、玫瑰花還有馬，西突厥進貢的東西可真多！”


  楊浩哼一聲道：“他們又安著什麽好心了！西突厥屢敗於□□厥，日漸衰落。歲歲來朝，還不是指望，我們能在他們式危之時拔刀相助，隻怕還在心裏希望我們與□□厥鷸蚌相爭，他們好從中取利！”“哦，我說呢。”楊浩忽然一頓，皺眉道：“曦兒，我聽到一個消息，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一愣：“什麽事，說啊。”


  楊浩笑得有些勉強，搖頭道：“算了，出來有一陣子了，回去吧，杲兒他們看不見我們，該著急了。”我把裙子裏的花瓣紮起來，抱著討厭被他拉上了湛盧。剛跑了幾步，湛盧就停了下來，不安的看著前方。卻見一隻沙黃帶黑、像鹿又不是鹿的小動物惶急的躥了過來，狂奔如兔。我看看它那有點滑稽的大耳朵，覺得好像是個獐子。討厭一個擺尾，就從我懷裏掙脫了出來，空中兩下騰挪，一落地，就猛撲過去，跳到疑似獐子的小動物背上。


  忽然一隻利箭，風馳電掣一般向小動物射來。“討厭！”我隻來得及驚叫一聲，那隻小獸已經頸上中箭，栽倒在地。那隻箭也隻是險險的擦過討厭前爪，討厭受驚之下，反身一躍，就藏到湛盧腹下，發出低沉的吼聲，身上的毛也都立了起來。


  剛才寧靜、安詳的氣氛，隨著這支利箭，隨著這個浴血而亡的生命，一同消失的無影無蹤。原來這裏，真的有殺戮，原來這裏，也不是世外桃源。


  對麵奔近一騎，馬上乘者頭戴八寶紫金冠，身穿明黃雲錦袍，胸前盤旋五爪金龍，正是……楊廣？！後麵錦屏高懸，彩旗招展，還有十二對五色金龍幡，跟著太監、侍衛、大隊人馬。我跟楊浩趕忙下馬行禮道：“參見父皇。”楊廣隨手將雕弓拋給一旁的侍衛，麵無表情道：“罷了。”楊浩看一眼楊廣身後的馬步雲，躬身道：“父皇好興致，這時便來打獵。現今天氣漸涼，父皇還是要多添些衣衫，保重龍體為是。”


  楊廣微拈須髯道：“楊浩、曦兒，你們也好興致啊，大清早出來遊玩。”楊浩一怔：“回稟父皇，我們不是遊玩，隻是出來散散步。”楊廣淡然道：“散了幾十裏路，散到這裏來了，你們腳程倒是不錯。”楊浩有些尷尬，遲疑道：“嗯，三妹的坐騎甚佳。”


  楊廣看一眼滿含敵意瞪著他的湛盧，點點頭：“曦兒，這就是你那匹西突厥進貢來的，叫什麽……湛盧的坐騎吧？倒是有日子沒見你騎了。此馬凶頑，少騎些也好。免得它再傷了你。”我跟楊浩對視一眼，隻覺楊廣的口氣越來越不對勁，忙道：“謝父皇教誨，兒臣記下了。”


  楊廣忽然問道：“剛才趴在獐子背上的，那是個什麽東西？”我硬著頭皮答道：“回父皇，那是越王送給兒臣玩得黑豹幼仔。”楊廣麵上一寒：“好好好，你越來越會玩了，養黑豹！你也不怕養虎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