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成人之美
坐在楊廣身旁的蕭皇後接口道：“三公主，方才你與南詔王子說得什麽，怎麽本宮一句都聽不明白呢？”我靈機一動，答道：“回稟父皇、母後，這個……兒臣曾意外學的一種異族古語，剛才兒臣與王子說得便是。隻因此語識得的人極少，一直無人能切磋驗證，適才無意中聽得南詔王子亦能通曉，兒臣心下大慰，一時忘形，請父皇、母後、諸位使節見諒。”其實那異族古語，都是普通話……
楊廣勉強點頭道：“原是如此，怎麽以前不曾聽你提起？”我躬身道：“兒臣不過是閑來無事，拿來打發時間。見過南詔王子之前，兒臣都不曾確定，是否真有此種語言，何必到處說口，讓人以為兒臣淺薄無知、拿來賣弄。”楊廣淡笑道：“三公主所言頗識大體，罷了。”
楊廣這一發話，再看殿上諸人，真叫一個千姿百態！東西突厥的兩個葉護，依然一人掛一臉職業性的微笑，渾若無事。菩薩跟鐵木爾都有些好奇的看著我跟張良。張良迷迷糊糊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不知發生了何事。倫讚一臉玩味的表情，額頭上好像貼了四個字：果然好玩，看得我直想打他。宇文成都黑著臉，斜著眼看張良。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殺意嗎？等會！宇文成都這次沒站在楊大大身後，而是坐在了席中，也就是說，他也是候選人嗎？！我噴噴噴，別指望我會嫁給綠巨人！虞世南漲紅著臉，估計就差跳過來，指著鼻子說我輕佻孟浪、斯文掃地了。
最誇張的是偶們李哥哥，看著我們，笑得陽光燦爛、花枝招展，就差亂顫了！奇怪了，我跟別人抱頭痛哭，他那麽高興幹什麽？！莫非這就叫幸災樂禍？還是他是被李老太爺扭著耳朵、拎著衣領踢來招親的？看見我這個禍害終於飛別人家去了，慶幸逃過一劫？！
於是華麗的十強見麵拉票會，就在變成了我跟張良感人至深、感天動地、感同身受的認親大會之後，草草收場了。我帶著眉開眼笑、嘴裏直念佛的雲兒回宮，楊浩忽然追上來截住我，冷冷的說：“如果你聰明的話，就不要選南詔王子！”我一怔，下意識地問：“為什麽？”
楊浩看我一眼：“幾國中，以南詔實力最弱，其實連國都算不上，不過是個小小部落。地處蠻荒，風景雖佳，頗多瘴氣。且當地未曾統一，部族甚多，互相征伐。聽說張良是老族長剛找回來的獨子，日後便是南詔首領，豈能獨善其身？一入風雲，便是血腥殺戮，憑的是真本事。我實看不出，這個瘋瘋癲癲的南詔王子，有統一各詔，給你安樂日子的能力！”
他說得倒是不錯，隻是擔心的太早了吧？我笑道：“多謝王兄記掛。那照王兄所說，□□厥實力最強，我可該選咄苾王子？”
楊浩麵色一凝，緩緩搖頭道：“更差！突厥曾經統領西域各國，但曆代可汗窮兵黷武，終至衰落，兄弟□□互鬥，外族老賬新仇，內憂外患之下，禍不遠矣！何況突厥人殘忍好殺，這個咄苾手上便血債累累，你沒聽菩薩可汗，要找他報殺父之仇麽？他強敵環伺之中，豈非陷你於危地？而且此人城府極深，絕非良人！不過，我看那個統葉護，比他還要陰沉。”
得，還一下給我拍死倆！我起了玩心，故意說道：“那鐵木爾將軍，看起來很是誠樸厚道，怎麽樣？”楊浩嗤笑道：“一看就是粗莽之人，他那種形貌學識，連你身邊的宮女都配不起！”雲兒臉上一紅，忸怩道：“王爺，您說歸說，幹嗎扯到我身上？！”
我嬉笑道：“那菩薩可汗長得很俊俏吧？”楊浩冷笑道：“是啊，我就怕他哪天把你做成項鏈珠子！”我倒吸口冷氣：“倫讚讚普可是英雄俊才，聽說吐蕃最近極是壯大，都是因為他……”楊浩一撇嘴：“好剛易折，此人寡像，命必不長！怎舍得你去做寡婦？！”我升起一頭黑線：“難道……宇文成都？”楊浩一拂袖子，鄙夷道：“跟他爹一樣，好色無行！”
“虞世南……”“書呆子一個，盛文亂武，必無大用，而且，他大哥的名聲太差……”
“楊浩！”我掐腰做潑婦罵街狀：“你夠了吧你？照你這麽說，就你最合適了？！可惜，別忘了您有家室了，王爺！我倒不介意做小，還怕郭姐姐不能容我呢！”楊浩麵上一窘，瞬間漲成豬肝色，半晌才說：“不是，我隻是想說，我覺得李世民不錯，是你問起，我才……”
我一怔，有些歉疚，但是怎麽他也說李世民？！我走到他身側，柔聲道：“對不起，浩哥哥。隻是，不止父皇，連你也覺得……”
楊浩黯然的點點頭：“本來頗不服氣，但我回去想過了，父皇說得不錯……至少，你嫁去晉陽，我還能時常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不要，不要去南詔、吐蕃那麽遠好嗎？”
為什麽最近一看到楊浩就想流眼淚？我勉強笑著對他說：“那我留在京城，不是更好嗎？”他慘然一笑道：“好是很好，隻是……就算你能心平氣和的看著郭華顏，你覺得，我能每天好好的看著一個娶了你的男人嗎？你不怕，我有一天會殺了他，把你搶回來麽？”
毫無預警的，我的眼淚筆直的掉下來，攥住了他的手，卻說不出話。楊浩一怔，忽然淡笑道：“為兄開玩笑的，真的！李二公子文韜武略，是很……好的，你考慮一下吧。”
“謝王爺謬讚！”我一驚放手，回頭隻見，月桂樹下，站著錦衣的少年。一襲白袍，如月光剪就，清透的白，底下藏著似有若無、隱隱的藍，一如他的人。
李世民近前行禮道：“參見王爺、參見公主。”楊浩抬手道：“賢卿免禮吧。”
哎，咋又是李世民尼？他老大的黃雀綜合症又犯了？這前後兩個秦王站一塊，算是什麽典故啊？
楊浩溫言道：“李大人一向可好？”李世民躬身道：“謝王爺垂愛，家父身子倒還康健，隻是近年年歲日增，精神大不如以前了。”楊浩點頭道：“西北邊境，還要托賴老大人，千萬保重為是。”李世民抱拳道：“謝王爺關懷，王爺言重了，為國盡忠，本世民父子份內之事！倒是王爺如此過譽世民，真叫世民汗顏！”
楊浩一怔，囁嚅道：“呃，本王隻是與公主隨口談起。那個，本王還有事，你們慢聊。”他轉頭深深的看我一眼，逃也似的走了。晚風月桂中，隻剩了我跟白衣的少年，相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