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女巫消失了,隻留下那個哭出一場暴雪的女孩。
她從一團即將熄滅的火堆旁驚醒,身邊的其他孩子都還在睡覺。他們都在弗雷爾卓德的血色雪原上成為孤兒。一個表情堅毅的女人正在照看他們,她身後背著一柄利斧。他們都知道她願意用生命保護他們。
火爐中騰起一顆餘燼,降落在女孩腳邊的破舊毛皮上。
她用手指摸上去。餘燼立刻凍結。
麗桑卓已經走入了另一個夢中,但她知道要看緊這個孩子。她是冰裔。她可能會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成為新的武器。
或新的敵人。
在高高的山上,將這名可憐的旅人拖垮的並不是刺骨的嚴寒。
而是他自己的無知。
他在一個淺表的洞穴裏弓著腰。他含糊地哼唱,因為他已經無法唱出年輕時的歌謠慰藉自己。他無法忍受呼吸這結冰的空氣。他的胡須上結滿白霜和凍住的鼻涕,讓他張開嘴都痛苦不堪,而他的嘴唇也已青紫幹裂。他的雙腿和雙手都已失去知覺。他已經不再發抖。他已走遠了。
他投降了。冰冷將會奪去他的心,然後一切都將結束。
這並非他想要的結局。但他現在感到溫暖。自由。
“向著沃土!向著陽光!”歌詞隱約地溜進他的腦海。他睜開眼,看到的不是冰雪,而是牧場。他能感受到夏風拂過他的頭發。
麗桑卓從淺洞的後側接近這個人。她能從他的手指和腳趾上看到死亡,正在緩緩蔓延。他不會再度醒來了。這將是他最後一夢。
她把一隻手放在他肩膀上。任何人都不必獨自麵對終焉。
“你的人在等你,朋友,”她輕語道。“在高草中躺下吧。你休息的時候我幫你看著。”
他抬起目光看她。他微笑著點頭。他看上去年輕了許多。
然後他閉上了雙眼,消散了。
麗桑卓停留在他夢境的邊緣,直到最後夢境已不再。
戰吼和死亡將麗桑卓牽向南方。她在風中能嗅到血與火的味道,還有憤怒鋼鐵的尖銳回味。這是一片可以長草的土地,這裏的冰雪有消融的時候。雖然不是陽光明媚的牧場,但已經是弗雷爾卓德各個部族所知道的最接近牧場的地方了。
夢開始旋轉、扭曲。她的雙膝似乎要無法支撐,但這感覺對她來毫無意義。她扶著一座燃燒著的屋,靠在豎直的木柵上。
火焰沒有任何作用。那不是真的。
一個影子蓋住了她。
“我等這一等了很久了,女巫!”
意外的是,這是一個阿瓦羅薩人——魁梧的紅發蠻族,粗壯的脖子上青筋暴露。他將一把豁口的巨劍舉過頭頂。眼中的嗜血顯露無餘,他正想象著此生不可能見到的勝利。
不管怎樣,他已經準備好最後一擊,斬殺勢不兩立的敵人。
麗桑卓已經數不清自己在其他人的夢中死過多少次了。每一次,她的一部分都會消散,永遠無法回來。
不。夠了。這次不行。
巨大的冰爪組成盾牌護住了她,將她裝入冰棺。那名戰士的刀刃甚至沒有削下表麵的冰層。他踉蹌著後退,發出不服輸的怒吼,與此同時——
讓他醒來,讓他相信自己是擊退冰霜女巫的英雄。那隻是一場夢……阿瓦羅薩部族終將隕落……就像這個名字所代表的那個糟老婆子一樣。
而麗桑卓還有更要緊的擔憂。
風暴眼在弗雷爾卓德是最凶惡的。
狂風呼嘯。電閃雷鳴。每一片雪花都能刮出血。
麗桑卓找到了那個正在傳導元素狂怒的獸靈行者。他的入定狀態很像是夢境——就像兩個世界之間的橋。這場風暴是一段禱言,直接誦向熊人半神之主。
麗桑卓厭惡至極。那個充滿憎恨的生物是為數不多的幾個最頑固的記憶之一,她始終無法將它們從弗雷爾卓德的土地上肅清,無論多麽徹底,都會死灰複燃。
雷電劈在那個薩滿身上,一次又一次。他的下顎延展伸長,變成尖牙密布的巨口。指甲漸黑變成了爪子。它既不是人也不是熊,而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它的全部生命都如同一場夢。沒有睡眠。沒有愉悅。隻有風暴。麗桑卓步挪向前,在這場翻滾的狂亂中尋找任何可以使用的東西。
然後那名薩滿的可怕凝視突然落在她身上,她發現自己正在麵對的是沃利貝爾本尊的降世化身。
不敢遲疑,麗桑卓從周圍的地麵上拉起鋒利的臻冰尖刺。她要拖住這個怪物的肢體,決不能讓它——
暗血灑在雪地上。遠處的山峰周圍悶雷滾動。扭曲的薩滿跪倒在地,他的身體被撕裂,一半是曾經的他,另一半是他可能變成的樣子。真的,這是一種仁慈,因為他的意識大部分還是他自己的。
無數雙眼睛在風暴中閃爍。這些換形者已經不再是從前那般的威脅了。與他們的戰鬥可以擱置。
目前,他們的癲狂狀態就足以幫她達到目的了。
桑卓憂慮地繞著冰麵之下的監視者轉圈。她可以看到自己渺的身軀與它們隻有一冰之隔。她的肌膚如死屍般冰冷,如新雪般慘白。
那個怪物幾乎察覺不到她的到來。它就像某種詭異的新生命正在啼哭。
在監視者的夢中,隻有空無。
還有更多空無。還有更多空無。遠方的地平線是空無,地平線上的山脈是空無。在空無的上方,穹廬是空無,密布的雲也是空無。
在所有那些空無的麵前,麗桑卓努力保持自己的……存在。
她身邊的深淵張開巨口。她看到黑太陽吞噬了她的夢境化身,但無論那張巨口吞掉多少,總是還有更多吃不完。。
她發出尖叫,炸碎成黑暗的碎塊,繼而分裂成億萬個麗桑卓,每一個都在尖叫。在一切空無之下,她們的聲音連悄悄話都算不上,然而即便如此,也足以驚動這個夢境的根本基石……
她意識微薄的身體尋著臻冰屏障上的符號挪動著。這是一道古老的咒語,而催生它的火焰卻熄滅已久。她痙攣著、驚厥著向前爬行。她的動作如同垂死掙紮,僵硬、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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