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山淡冶而如笑
桑闌的出現,顯然是在意料之外的,桑諾曦沒有想到她會行動的這麽快,並且如此光明正大,光明正大的存心要來破壞這場熱鬧的。
她不僅帶來了西域赫赫有名的十劍女,還帶來了一位久未露麵的老朋友,紀血仇。
跟在紀血仇身後的,是恒山派的所以弟子。
今天他們來,是祝賀的,祝賀今日將血洗崆峒!
紀血仇的出現,讓氣氛驟然沉寂下來,所有人都快速進入了戒備狀態。
紀血仇眼神裏盛滿了血色的瘋狂,等這一日他已經等了太久,隱忍了太久,今天!他一定要讓桑諾曦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桑諾曦見到紀血仇以後,心中不免為他感到悲涼,那男人太不了解桑闌了,她就是想讓崆峒上下人心惶恐罷了,而紀血仇不過是她一枚小小的棋子,一個可憐的替死鬼。
苟且偷生了那麽久,終究還是要死在自己的欲望之下。
剛剛還其樂融融歌舞升平的寶地瞬間轉變成了戰場,一時間,黑白兩方,殺的血雨腥風,昏天暗地。
恒山自然是拚不過崆峒的,所以一開戰就處在下風,但戰爭打到中旬之時,崆峒竟有些弟子,開始莫名昏倒,隻剩下那些少數清醒的,與眼前磅礴的敵人吃力對峙著。
望著眼前屍體縱橫的景象,安北平悲痛欲絕,終於抽出多年未出鞘的寶劍,踏入了那些難舍難分的人海中。
桑諾曦與安洛暘兩人背對背相靠,與桑闌和十劍女僵持對峙著。
身邊所剩的幾十名崆峒弟子更是手持利劍惺惺相惜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牆,將兩人緊緊保護其中。
桑闌微笑著,退出半米之外,像個旁觀者一般,用饒有興趣的神色凝望著桑諾曦。
“殺。”她薄唇輕輕閉合,一束幽藍的紫光自指尖宣泄而出。
十劍女聽到命令後,快速聚攏,十人圍成一個不大不小的圈,口中念念有詞,周身開始聚集金光,幾乎是一熄的時間,金光籠罩,形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金鍾罩,將外麵的人隔絕,將裏麵的人囚禁。
天地間乍然失色,烏雲滾滾。
“這是困獸陣,最多隻能維持半柱香的時間,等下一旦擊破你就立刻逃出去,不用管我。”
桑諾曦貼近安洛暘耳邊,語畢後,身形一頓,周圍霎時影幻出若幹人等,已十抵十的戰役,勝負瞬間難辨。
蒼鷺之外,安北平以一敵百,在人群的包圍中廝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他早褪去了往日嚴謹的模樣,逼人的劍氣,摧得枝頭的葉子都飄飄落下,刀刀封喉,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停不下來,殺紅了眼。
紀血仇是為桑諾曦而來的,但桑諾曦現在已經被隔在了困獸陣之中,看得到卻進不去,紀血仇心急如焚,他是迫切要親手殺了這女人的。
“想要報仇,那來先過我這關。”柳少涼擋在紀血仇身前,從腰間抽出了月龍刀,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洛暘為這場盛宴花了多少心思,如今卻被被這些魑魅魍魎破壞,擾人清淨的惡人,既然來了就沒有那麽容易離開了。
十劍女雖然強大,但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缺一不可,所以桑諾曦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她們陣勢之中的漏洞,然後逐一擊破。
桑闌始終使用禦空術高高的飄在這戰場的上空,冷漠的凝視著在她腳下這片土地上的鮮紅。
桑諾曦已經很久沒殺人了,這熟悉的快感一旦被激發便不可收回,她身影迅速,用毒、幻境、兵器,沒人能猜得到她下一步將會做什麽。
而安洛暘雖說平日裏看起來溫潤冷傲,卻也是隱藏了自己大部分的實力,兩人咄咄逼人的攻擊,讓十劍女竟一時招架不住,屢屢處於下風,就連困獸陣也隱隱約約瀕臨破碎。
“我本不想再殺人的。”桑諾曦身型一閃,出現到她們麵前,幾人凝神,揮劍刺去,卻又撲了個空。
“這是你們自找的。”那身影又出現在人群身後,卷帶著鬼魅妖嬈的神色,那冰冷的眼神,像極了某個時刻的桑闌。
手中突然幻化出無數隻黑色毒蟲,一擁而上向十人撲去,她們看不清方向,在迷蟲陣裏亂了陣腳。
桑諾曦拔劍,也卷入陣中,刀光劍影快速飛舞。
安洛暘站在陣外凝神等待著,困獸陣外狼煙四起,血流成河,她看見安北平腳下堆起了小山一般高的屍體,衣衫破碎,血跡斑斑。
這樣的場景,簡直猶如人間煉獄般,恐怖而絕望。
“啊!!”最後她聽到一聲怒喊,漫天飛舞的毒蟲掉落,十劍女的身體被遠遠彈出陣外,幾人均是口吐鮮血,身體劇烈抽搐了幾下,便再也動彈不得。
困獸陣驟然消散,薄霧隱去,屍體中央的桑諾曦,胳膊、腿部,都被劃了血淋淋的刀口,鮮血順著她的手腕滴落,她束起的長發早已在激烈的打鬥中披散開來,淩亂又張揚,紫色瞳孔與黑色瞳孔不斷交替,泛著冰冷的光亮。
紀血仇見陣勢已破,瞧見了人群中的桑諾曦,恨不得立刻飛奔過去,無奈柳少涼打的膠著,讓他沒有抽身的餘地。
見他分神,柳少涼掌掌心中急忙快速聚氣,重重向他胸口擊去。
紀血仇被震出數米,口吐鮮血不止,一時間風起雲湧,大勢已去,安北平率領崆峒又重新奪回了上風。
“果真都是廢物。”桑闌冷哼,伸出芊芊玉指在空中點了點,腳下就出現了一片片用蓮花搭建的台階,她步履優雅,如仙女下凡般,霧氣繚繞的姿色,與這血色戰場格格不入。
而她的方向,是徑直向著安洛暘走去的。
快落地時,身影卻悄然從那蓮花階上消失不見,安洛暘凝神尋找,竟不知何時,那人已經已來到了她的身後。
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安洛暘倒也是反應敏捷,回身去擋,才沒有被她指尖的銀針擊中。
兩人瞬間打到不可開交,桑諾曦也快速卷了進來,她剛剛已經用盡了大半內力,現在還強撐著想將安洛暘護在身後,倒讓局勢不利,趁空擋,安洛暘向前將桑諾曦拽到自己身後,這人連握劍的姿勢都開始搖搖欲墜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還怎麽做英雄。
五扇全開,安洛暘運足了內力朝著桑闌的方向追去,招招緊逼,這讓桑闌不禁對她刮目相看,果然是小諾曦看中的人,還真不簡單,她笑,越是出乎意料的事物,她偏偏越喜歡去征服。
轉反側中,桑闌麵露殺機,身形一頓,袖中放出一條赤色巨蟒,安洛暘驟然停身,精力被成功分散,桑闌就趁此刻,將身影閃到她身後,揚手,一掌落下。
用了七成的內力,勢必將她擊垮的,萬萬沒想到的卻是,這一掌重重擊在了桑諾曦身上。
硬生生擋下來這一招,疼的桑諾曦肝腸寸斷,鮮血從口中洶湧而出,她意外地介入令安洛暘震驚不已,看她,看她如脫了線的風箏一般,從高處開始向下墜落。
蒼鷺下的戰場,早已硝煙狼藉,安北平最後一劍刺過,隨著紀血仇的倒下,恒山派全軍覆沒。
悲痛欲絕的凱歌,桑諾曦墜落的衣襟搖擺,猶如彩色蝴蝶的翅膀,飄飄蕩蕩,巨大回聲之後,安洛暘毫不猶豫俯身衝了過去,在她快墜落地麵之際,將她攬入了懷中。
而身後乘勝追擊而來的,還有桑闌。
她快速地衝過去,鳳眼不易察覺地瞟了一眼安北平,然後拽住安洛暘的雙手,靈光湧動。
巫家禁術,地獄之森乍現。
周圍在轟隆隆聲之中歸於平靜,兩人就在那一朝一夕間,被桑闌帶到了一個詭異的長廊之中。
恒山派已全軍覆沒,聰明的桑闌才不會留在那裏等死,安北平好歹也是一派之首,江湖之中也顯有名望,寡不敵眾,眼下,她當然是要逃的。
而且還要逃的漂亮,逃的有價值才行。
三人這樣詭異的對峙,形成了一個微妙的三角形。
長廊中冷風陣陣,聽起來有些像咆哮的哽咽。
“你就是安洛暘吧。”桑闌眉眼含笑,輕緩慵懶地將目光落在安洛暘身上,帶著一絲極不友善的挑釁。
安洛暘覺得自己並沒必要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保持戒備,將目光略有擔憂地落在桑諾曦身上。
見她臉色慘白,吃力的捂住胸口,嘴角也正不停流淌出鮮血,看樣子是受了很重的傷,那一掌的力度不輕,她的內力又在之前消耗過多,一定是承受不住的。
安洛暘快速封住了她幾個經絡,這樣可以讓經血不必太快流失。
沒有得到回答也是意料之中,桑闌從鼻息間發出冷哼,幽幽走過來,向桑諾曦伸出了手“妹妹,看你傷的不輕呀,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回西域,我帶你療傷。”
桑諾曦眼神冰冷而厭煩的斜過頭顱,聲音氣若遊絲“拜你所賜,不必了。”
“是你突然擋過來的,我又不曾存心傷你。”桑闌收回空蕩蕩的掌心,語調裏滿是譏諷,無所謂地挑起黛眉。
“離她遠一點。”安洛暘緊握手中的折扇, 內力聚集,這女人千方百計的傷害她身邊的人,殺死她一千次都不足矣,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理智的分析著局麵,她深知自己此刻還不能輕舉妄動,桑諾曦又重傷再身,如果針鋒相對,她們是沒有多少勝算的。
所以她要耐著心等,等著看桑闌的行動。
“她倒還算護著你,十幾年的一往情深啊,終於有些回報了。”桑闌皮笑肉不笑,目光輕飄飄落在安洛暘身上,寒風四起“可惜誰都可以護著她,隻有你沒資格,因為她身上一半的傷,都是你給的。”
“那又與你何幹?”
“當然與我相關,畢竟,我如此擔心我的好妹妹。”她伸出手,托起桑諾曦的臉頰,用一種看似深情的目光凝視著她,卻做作的讓人厭惡,桑諾曦排斥地扭過頭顱,但輕輕一動,卻牽扯到了那根斷了的肋骨,疼得她差一點掉眼淚。
安洛暘將劍指到桑闌的胸膛,眉目淩厲升騰。
桑闌無動於衷那離自己心髒隻有半寸的威脅,眼神依舊專注的望著桑諾曦“蠢貨,這感情難道就值得你這般不顧一切嗎,連命都不要。”桑闌說重了這句話,但眼裏卻盛滿了深色的霧氣“如果下次你再敢衝上來,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她收回手,眼底繚繞的神色早已消散,妖嬈的身姿重覆冰冷“你的命,自有人來取。”
語畢,她深深凝視了一眼安洛暘,大片鮮花繞著她身體層層開放,直到鮮花將她包裹在內,她消失不見,花朵也快速敗落,蕩然無存。
美麗,隻在那一朝一夕間。
四周恢複了寧靜,靜到這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一樣,直到這一刻安洛暘才發現,她雙手其實一直都在顫抖。
胸腔裏呼嘯而過的悲傷,讓她筋疲力盡,她甚至都沒有力氣過多凝望一眼桑諾曦,隻是靜靜背過身後。
漏洞一次比一次大,缺口一次比一次凶猛,她身邊的人都在不停承受著傷害,不知何時才能停止,而她又有什麽能力讓這一切停止。
向來清明的安洛暘嗬,卻第一次這般諷刺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卻如同某個魔咒一般,在她每次決心離開的時候,身後那個人又總會牽扯她的神經,將她留下來。
“別走,現在隻有你能救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鬥場景太多了,精疲力盡,連我自己都想看感情戲了~~作者君表示,我已經越來越喜歡安洛暘了~這種溫暖的人最適合談戀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