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比試
“容三小姐不服氣,要與容二小姐一爭高下!”
聽得昭懷公主此言,眾人等著看好戲般看向容鈺。
邵南煙當下便要起身辯解。
容鈺眼疾手快,伸手拉住邵南煙。
她想,多虧她近來苦練騎射,手臂有力了許多,才能拉住邵南煙……
又想,或許她命中注定與天家的金枝玉葉們不對付……
上輩子,宣寧郡主仇視她。
這回,昭懷公主記恨她。
昭懷公主對邵北城的心意有多真,看她就有多不順眼……
說不定,再過幾年邵北城戰死後,昭懷公主會認定她克夫……
昭懷公主終究是皇帝的掌上明珠……
她不願逆來順受,也不能針鋒相對……
得仔細想想該如何化解這困境。
其他時候,托病躲過去也行……
可今晚……
過一會兒,她要給柳錦詞伴奏。
見容鈺不說話也不動,昭懷公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馬若蘭看了看昭懷公主的臉色,站起身,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著容鈺道“你這草包,成啞巴了?!”
“哼,定是你在公主殿下麵前誇下害口,這會兒見容二小姐奏得那般好,心裏生怯,不敢上台了!”
“慫包!”
馬若蘭的幾個小跟班立刻哄笑起來。
容鈺並不在意馬若蘭,她繼續著自己的思考。
其實,上台拉一曲也無妨……
既能讓昭懷公主消停,還能讓柳錦詞知道她的二胡水準不差,有資格伴奏。
令容鈺意外的是,這時簡芳萋也站了起來。
簡芳萋看了看容鈺,然後鼓起勇氣對馬若蘭道“我、我剛才一直看著容三小姐,她沒有和公主殿下說過話……”
簡芳萋的意思是,容鈺沒有和昭懷公主說過話,昭懷公主在說謊。
眾人都無語地看向簡芳萋……
事實如此明顯,場內人人都心知肚明……
昭懷公主是有意刁難容鈺。
且不說容鈺有沒有和昭懷公主說過話……
隻說容鈺和昭懷公主並無私交,那麽,若容鈺有意挑戰容瀅,自行上台便是,又何必請昭懷公主替她開這個口?
人人都心知肚明、卻不能說的事情……
隻有傻子才會開口。
容鈺一時也想不明白簡芳萋此舉的用意。
敢公然落昭懷公主的臉……
要麽,簡芳萋是真的因病致傻。
要麽,就是聰明又豁得出去……
簡皇後有意把簡芳萋許給邵北城……
簡芳萋攪進她和昭懷公主之間,若本事足,或許能坐收漁利!
人心是多麽地難辨……
昭懷公主麵子上掛不住,她惱恨地瞪著簡芳萋,怒聲斥道“一派胡言!”
簡芳萋的小臉嚇得煞白,一雙手也害怕得緊緊地揪著衣角,卻仍堅持道“公主殿下息怒……”
“臣女沒有胡說!”
昭懷公主自小被捧著長大,走到哪裏都是恭敬順從、奉承討好。
區區一個簡家庶女,竟敢質疑她說的話?!
昭懷公主氣怒更盛,決心發落簡芳萋。
這時,端王開口道“皇妹,休因這些小事,傷了姐妹和氣!”
簡皇後是昭懷公主的嫡母,簡芳萋是簡皇後的娘家侄女,故而端王說她們是“姐妹”。
嗬,“姐妹”,她豈配!
昭懷公主心裏仍不忿,但她與端王素來親近,又想到簡皇後,便不再對簡芳萋發難,轉而怒目看向容鈺。
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了……
容鈺站起身,對簡芳萋鄭重道了謝,然後回稟昭懷公主道“公主殿下勿怒,臣女願奉命奏樂!”
眾人交換著眼神。
好一個“奉命奏樂”!
意思便是,她並未說要挑戰容瀅,但昭懷公主開了金口,她隻得從命……
這番話既點明了真相,又委婉含蓄,即便昭懷公主想發作,單從話裏也挑不出錯處。
您信口胡謅、為難人家,人家都恭恭敬敬地說“奉命”了,您還有什麽不滿的?
昭懷公主氣鼓鼓地坐下了。
容鈺又看向馬若蘭。
她的目光落在馬若蘭身邊的丫鬟手裏抱著的一隻白毛小犬身上,笑著稱讚道“真漂亮!”
“活像隻雪白的小狐狸,比京巴好看多了!”
馬若蘭摸了摸狐狸犬,心生得意。
整個大周,算上宮裏,也隻有馬家有狐狸犬……
她摸著狐狸犬,心生一計,拍了拍狗頭,又快速指了指容鈺。
狐狸犬立刻不客氣地對著容鈺狂吠起來。
馬若蘭挑眉看向容鈺。
令她意外的是,容鈺臉上並無驚懼。
容鈺麵色驟冷,對狐狸犬斥道閉嘴!
“主人尚且沒有開口,你一隻狗急著吠什麽?!”
她麵冷聲威,那狐狸犬嚇得縮了縮,果真不再吠了。
馬若蘭不禁遺憾沒能讓容鈺丟臉。
容鈺又對馬若蘭道“馬小姐,此前我遲遲沒有說話,是在想該奏什麽曲子……”
“你倒有意思……貴人們都沒急,你先急了……”
說完,便抱起二胡朝高台上走去。
上輩子,她便聽說過馬家有一對罕見且通人性的狐狸犬。
它們不僅外形漂亮,還會看主人的臉色,或是討好地搖尾,或是凶狠地狂吠。
除了這對狐狸犬,馬家還有很多稀罕的好東西……
過於招搖,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她的這幾句話連起來,乃是嘲諷馬若蘭是昭懷公主的狗……
還是條沉不住氣的狗……
許多人都看不慣蠻橫跋扈的馬家人,卻忌憚於太後、英王和馬家的權勢,不敢直言。
故而眾人聽了容鈺的這番話後很是解氣。
外圍擠著的百姓裏甚至有人叫好!
馬若蘭這才明白過來……
但這時,容鈺已走到了高台正中。
她行禮後道“小女才疏學淺、技藝欠佳,折服於我家二姐的琴技,不敢妄言挑戰!”
“她博聞強識,讓大家得以聽到失傳的《鐵血丹心》,小女感觸頗深,鬥膽再奏此曲,向她致敬!”
“請二姐見諒,請諸位海涵!”
說完,提裙坐定,開始給二胡校音。
台下眾人五味雜陳地望向容鈺。
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台上的容三小姐,沉穩鎮定,舉止高雅得體,說話滴水不漏,哪裏是傳聞中那個粗鄙的草包小姐?
她這番話,委實巧妙。
嫡親姐妹在外相爭,輸了固然丟人,贏了也不好看。
她未奏曲、先示弱言敗……
便顯得胸襟坦蕩。
其實,有容二小姐珠玉在前,她便是不認輸,又豈能贏?
再便是選曲。
再奏前人所奏的曲子,亦是一種鬥樂形式。
相同的曲子,在相近的時間裏對同一群觀賞者奏出,高下立判。
今晚,即便她奏得不及容二小姐……
也情有可原。
因為,她用的二胡遠不及名琴幽獨;
《鐵血丹心》是容二小姐早已練熟的曲子,她卻隻在今晚聽過一遍……
隻要音律不出錯,便是輸了也不丟人。
調好音後,容鈺緩緩拉動琴弦。
很快,眾人神色大變。
同樣的旋律,用古琴彈是蒼涼大氣,用二胡拉卻是悲壯豪邁!
不僅是樂器的差別……
抑揚頓挫間,容三小姐比容二小姐的細節處理得更好,因此更有感染力!
貧賤乞者手裏暗啞的二胡,到了容二小姐手裏,竟能奏出這般如泣如訴、直觸人心的曲子!
的確是高下立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