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日記37(一)

  某月某日天氣:晴熱心情:燥


  七月七號,每年七月七號因響起了高考的第一聲槍響而變成特別的日子。


  我的考點在紅旗小學。我準備了幾隻鋼筆、鉛筆和橡皮,怕萬一哪裏影響了考試,我開始感覺有點緊張。


  我早早來到考場,同學們陸陸續續進來。


  一輛帶著法院標誌的車開進考場,虹從車裏下來,然後下來一個身材魁梧滿麵紅光的中年男人,他是她的爸爸。他們說了幾句話,很鬆的樣子,仿佛在街上聊天,而不是在氣氛恐怖的考場。


  同學們都陸陸續續走進考場。


  我聽到虹的爸爸對虹說一句話,“小虹,你隻管放心考試,好壞都不要太在意。”


  時間不多了,虹笑著雀躍著向教室門口跑去,到樓梯口又扭過臉來衝她爸爸伸出一個勝利的手勢,笑臉上充滿自信。


  然後,她看見了我,衝我舉起大姆指,那是加油的手勢!我的心中立即充滿鬥誌,我要贏得高考,北大是我必然的歸宿。


  入場鈴聲響過,大門立即上鎖,考區全部戒嚴起來。


  我也準備進考場了。我剛舉步,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扭頭尋找,見大鐵門的欄柵間擠進一片泛黃的草帽,帽簷下壓著一張黎黑的麵孔,還淌著汗,竟是父親。即便家裏忙得要命,做父母的也肯定不會忘記他們的孩子今天就要參加高考。看到父親,我心中又緊張又高興,正要向父親走過去打招呼,就看到一個保安員拉住我父親往外拉。考場秩序不允許任何人搔擾。


  我聽到父親邊走邊扭回頭留一句話,“小華,你娘讓我給你捎一句話,她要你爭口氣。”


  不知咋的,我剛剛有所放鬆的心弦,竟忽一下繃緊了,緊得快要斷裂。假若誰在生活中不知道緊張是啥滋味,讓他體驗一下進高考考場的這幾分鍾就知道了。


  我知道,這次考試不僅決定了我個人的命運,還連帶著父母的命運。


  我坐在了座位上,兩位老師分發考卷。我首先在卷頭工工整整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通讀全卷。


  為什麽會這樣!在我眼裏,試卷上的一個個黑字都開始晃動起來,不停的晃動,惶惶忽忽,我怎麽也看不清楚。我雙手猛力壓住太陽穴,盡力克製。


  監考老師發覺了,問我有什麽問題嗎。我說沒有。


  我極力克製慌亂的情緒,采用一切方法化解、分散、壓製心中的恐慌,但往日那熟記的文章和字句已變得支離破碎,無法在試卷裏串聯起來。我開始一道道做題,邊做邊想,我一定要考好,考好了就不用在日頭下一車一車的拉肥,考好了就不用在日頭下一遍一遍的澆水,考好了就不用在日頭下一鐮一鐮的割麥。


  ……


  最後是大作文,今年的作文題材很寬泛,可以寫成議論文,也可以夾敘夾議的文章。


  我開始構思作文,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題目:我有一個夢,好象這個題目早已經刻入我的腦海一樣,我不由得下筆寫出來。


  “我有一個夢”


  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雖然家庭貧困,生活困難,但是我從沒有抱怨過我的父母,無論他們是富是貧,他們都是我最敬仰的親人。


  眾所周知,農村很窮,農民很苦,農民社會地位非常低,農村人在教育、就業、醫療保障、社會福利等所有方麵都受到不公平的社會待遇。在中國,農民就是下等人的符號,到哪裏都受人歧視。


  但是,我從沒有為我是農民的兒子而自卑,因為我有夢想,我有信仰,我深信我的夢想終歸會實現,中國農民曆來是中國曆史的創造者,是最偉大的社會階層,我們終會取得令人尊重的社會地位。


  我有一個夢,終有一天,我們國家不再有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的劃分,城市和農村實行同樣的國家政策,農村人和城市人平等享受國家財富和社會發展成果;


  我有一個夢,終有一天,人民醫院不再是“人民幣”醫院,而是真正為老百姓提供醫療服務的公立醫院。


  國家給城市人和農村人提供公平的醫療保障,人人都能享受基本的醫療服務。醫院收治病人,不再看你是否有錢,不再看你是否是農民身份,都會給你提供及時必要的治療,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我有一個夢,終有一天,農村孩子能和城裏孩子一樣享受義務教育。


  我國現在對城市中小學是一種政策,對鄉鎮以下特別是村裏的小學是另一種政策。城市中小學教育經費由國家承擔,農村中小學的教育經費由鄉村、農民自籌解決。雖然說中小學的費用不是特別高,但是對於僅能裹腹的貧窮農村人來說,仍然有許多多小孩子上不起學,農村孩子從起跑線就輸給了城市孩子。


  我有一個夢,終有一天,北京大學不再隻是北京考生的大學,而是全國考生的大學。


  北大清華都是國家出資建設的重點名牌大學,學校經費全部來自於國家財政,都是全國人民貢獻的財富,所以,教育部不應該拿全國人的教育資源單獨向北京人傾斜,北大招生分數線應該麵向全國,不管北京人還是河南人山東人,都是一個分數線。


  況且,重點大學本身就是為國家培養高端人材的,招生就應該擇優錄取,誰的知識深,誰的能力強,誰得潛力大,誰就更應該進入重點大學深造。


  難道說知識和智慧還分人等嗎,還分地域差別嗎,還有貴賤之分嗎?

  我有一個夢,終有一天,農民種地不用再繳公糧。


  打土豪分田地,中國農民從此擁有了自己的田地,再不用給惡霸地主打工賣命。可是現在,鄉鎮幹部卻從農民手裏強行收繳公糧,不管收成如何,不管收成是否能滿足農民自家的口糧。這種從農民口中搶食的行為與幾千年來逼迫農民繳皇糧有什麽區別呢?


  再說,我們國家正積極申請入世,組觀WTO成員國,對農民實行全額征收、終身征收農業稅的國家,恐怕隻有我們國家在執行。


  我有一夢,終有一天,農民也能象工人那樣享受退休製度,不再終其一生都要交納賦稅。


  國家規定,工人男年滿六十周歲、女滿五十五周歲可以退休,享受退休金福利待遇,而農民從生下到老死都要在田裏勞作,都要交納公糧。


  農民年老後,體力下降,身體衰弱,再難以從事繁重的田間勞動,本是社會保障和贍養的對象,理應老有所養老有所依,可是現在,隻要農民不死,壓在他頭上的公糧雜費一點都不能少。


  我們國家實行計劃生育政策,農村一直執行不力,社會各方批評多多,為什麽不想想,農民不多生養兒女,誰來給年老的農民養老送終呢!

  我有一個夢,終有一天,農村人和城市人擁有平等的生命。


  當農村人和城市人同時同地發生事故,產生傷亡賠償時,每一次事後賠償都是按城鎮戶口、農村戶口分出兩檔賠償標準,城鎮居民獲賠額甚至高出農村居民幾倍以上。


  人的靈魂分貴賤嗎?人的冤魂分貴賤嗎?

  我有一個夢,終有一天,農村人和城市人同比例選舉人大代舉,平等參與國家事務。


  我國法律規定,各級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的名額,按照農村每一代表所代表的人口數四倍於城鎮每一代表所代表的人口數的原則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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