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天選的位置比之昨天，要更偏下遊，岸邊草木打了激素般長的茂密的不得了。
兩人選了塊比較平坦的位置，鴻坤被陶知指揮著，把雜草清理掉，露出微微濕潤的泥土，再搭一個簡易爐灶。
陶知蹲在河邊，利落的給咕咕鳥割喉放血，正專心的用一個小小的風係法術給鳥褪毛，權當鍛煉。褪下的毛湊一堆了，就卷吧卷吧往下遊方向的泥地裏扔。
正玩的不亦樂乎，眼角突然掃到鳥毛壓著的類似蘆葦杆的野草，名字叫——水韭？
韭菜？
陶知把鳥一扔，飛快跳過去，撥開鳥毛細看：水韭，味辛，性溫。
韭菜好像是這樣的性狀吧？
實在被這異世界的奇葩植物坑苦了，陶知掐了一根水韭，在水裏涮了涮，準備塞進嘴。
身後伸出一隻大手，拉過他手上的水韭聞了聞，再放開。
陶知好氣又好笑，對著那走回去壘灶的身影說道：“你這是屬狗的嗎？聞一聞就知道有毒沒毒？”
“……”那高壯的身形卻完全不動聲色。畢竟半上午試草的時候，陶知已經調侃過這個，也給他科普過什麽是狗。
不過，估計一個修真界古董是get不到他的笑點。陶知長歎一口氣，頗有眾人皆醒我獨醉之感。
鴻坤完全不搭理他的耍寶。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啊～”感慨完畢，陶知把水韭塞進嘴巴，嚼，“阿呸！”
什麽鬼！為什麽一株長得像韭菜名字叫韭菜的玩意，竟然是薑味？！為什麽！
這什麽破金手指是24k純坑啊！
回過頭，發現鴻坤正勾著嘴角望著他：“還寂寞如雪了嗎？”
陶知撇嘴，彎腰連掐帶拔，收了一大把水韭。
“不對，我們有薑了，可以吃魚啊！”陶知直起腰，兩眼放光，“師兄，抓條能吃的魚來，今天加菜！”
作為吃魚的老祖宗，鴻坤心裏不以為然，隻想著再試試春藤蜜。
他認為自己這兩天如此和顏悅色，必是因為陶知能把春藤蜜的暴躁藥性穩定下來。
春藤不算稀罕。尤其在某座深海島嶼上，更是滿山都是。
對大部分妖獸而言，春藤是沒什麽用處。
對一些高階妖獸而言，春藤不亞於高級催生丹。
所謂催生，顧名思義，就是加速生長。
妖獸越高階，成長期就越長。本就數量稀少，加上幾百上千年的成長期，種族繁育更是艱難。
而經過成長期步入成熟期，除了代表繁育能力的開啟、種族的繁榮，更代表實力的增長。
而春藤，就是能讓高階妖獸加快進入發情期進而步入成熟期。
但是直接食用春藤，卻會使妖獸神智迷亂、妖力失控至爆體而亡。
而用春藤製丹，則會完全失去催生效果。
即使現今整個種族隻剩下鴻坤一個，鴻坤對繁育後代這事卻是漠不關心的。
對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自身實力的增長。然而，生性冷淡、對情愛無感，導致他遲遲不見發情期的到來。
踏入成長期至今，他已經卡在煉虛期近五百年了。
但是陶知那些加入春藤蜜製的食物……
繁雜思緒掠過，也隻是一瞬。
鴻坤神識往河裏蔓延，搜尋到目標後指尖微動，一尾半米長的活魚淩空飛出，啪嘰一聲摔在陶知麵前，徒勞的腆著肚皮翻騰。
陶知掏出煎鍋，狠狠地砸在魚腦袋上，把魚搞死，然後麻溜的開膛破肚刮鱗，清洗幹淨備用。
把剛采的水韭瀝幹水，掐成幾段，塞了一部分進魚肚魚嘴，熱鍋加素油，整魚放下去煎。待魚的兩麵微微焦黃，加水，鍋上壓一塊石板充當鍋蓋，然後把柴火壓小，轉身繼續去弄那隻鳥。
既然有魚湯，這隻肥鳥就拿來燒烤吧。
把咕咕鳥處理好，另起一火，陶知左右手開弓，各拿一串鳥翅膀拚鳥腿，開始燒烤。
看著自己兩手燒烤架，旁邊還有鍋魚，這場景，讓陶知突然想起以前網絡上的段子。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一鍋燉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秘製，一個微辣。”念完，自己還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來。
再次看看現在的場景，哈哈哈哈。
“你吃過鯤鵬？”原本無聊地手撐腦袋躺地上發呆的鴻坤，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旁邊，語氣陰森。
陶知正被自己腦補的熊本熊表情包樂的不行，完全沒注意到鴻坤的殺意，聽到他問，忙擺擺手：“你想多了，鯤鵬可是神獸級別的，我怎麽吃得了。不過是家鄉的年輕人開個玩笑而已。”
突然反應過來：“這裏真的有鯤鵬？我還以為隻是傳說。想不到啊……竟然有共同的……”陶知沒有接下去，轉而說起這句古文：“以前讀書，有篇古文要求背誦並默寫，裏麵就有這兩句，原文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這個。不過被壓著背書的學生怨念太深，改編了而已。”
鴻坤皺眉。
雖然在修真界，稍微對妖獸了解一點的人，都知道鯤鵬，但沒聽說過哪裏還有特定成文的介紹，並且要垂髻小童背誦。更何況凡世百姓？
陶知沒發現自己露馬腳了，還興致勃勃的繼續問到：“真的有鯤鵬嗎？真的有幾千裏那麽大？這究竟是兩種妖獸還是一種？”
“……”鴻坤看著他，頓了頓，莫名加了句，“下次給你帶《萬獸錄》”
“還有人專門寫書？我還以為修煉狂們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呢……”陶知感慨，將右手拿著的肉遞給鴻坤，“拿一下。”
右手直接抓過自製小毛刷，給開過刀口的鳥翅鳥腿刷素油。
鴻坤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素油旁邊的春藤蜜。
陶知注意到了，想起昨天鴻坤也是問起這個：“怎麽了？這春藤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嗯。”鴻坤直接發問：“你做了什麽，這春藤的藥性暴烈，煉製成丹，卻會導致藥效消散。但昨天食用並不會。”
“誒？”陶知懵逼臉，“就、就這麽割開藤條，滲出來的汁液就是了啊，我當時切了好多道口子才接的快一點的呢。”
鴻坤聞言皺眉，拿過罐子，滴了一滴到指尖，舔了舔。
那股暴烈的氣息確實還在。
“怎樣？”
“暴烈依舊。"
“啊？”陶知撓撓頭，“讓我捋一捋哈。也就是說，春藤藥性暴烈，直接吃會出問題。而這蜜直到被我采集下來依然是暴烈的。但是烤完肉之後吃，就完全沒問題？”
“嗯。”
“難道是跟別的調味料搭配的問題？”陶知再次順手給肉刷了一層鐵木根液，哦，就是鹽液。
旁邊的魚鍋開始咕嘟咕嘟冒泡，陶知忙將手上的肉串也遞給鴻坤，同時把他手上原本那串翻了麵：“等會吃完我們試試。”
“……”難道不是春藤比較重要嗎？正常應該是先試春藤的處理辦法吧？怎麽是先吃了再說？
鴻坤覺得很無語，尤其是在雙手各架著一串肉的情況下。
堂堂幾千歲的……，竟然淪落到在這裏烤肉。
鴻坤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還沒有甩袖走人。
這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陶知放下肉串跑去揭開魚鍋上的薄石板，照感覺加了點鹽液，攪了攪，等到魚湯重新冒泡，用小勺子盛了一點出來，嚐了嚐。
驚豔啊！沒有腥味不說，還鮮甜的不得了。
趕緊撤柴火，留著餘溫給魚湯保溫就行。
然後才跑回來接過其中一串肉串，繼續刷各種調味料，時不時還提醒鴻坤給肉翻麵、或者移動一下肉串位置，省的有的地方焦了，有的還沒熟。
等兩人滿足的吃完烤肉喝完魚湯——並不，滿足的隻有陶知！——兩人開始試驗。
“今天烤咕咕鳥上刷的春藤蜜，也不會對嗎？”陶知先確認了一遍。
鴻坤點頭。
兩次燒烤，用到的材料除了春藤，還有疾風兔、咕咕鳥、火荊藤、攀地瓜籽、鐵木液。
陶知先排除了疾風兔跟咕咕鳥。
然後用春藤蜜，分別跟火荊藤、攀地瓜籽、鐵木液混合。
鴻坤一一試過，搖頭。
陶知各試了三種混合、四種混合的，鴻坤依然搖頭。
“難道是火的問題？”陶知摸摸下巴，看著眼前燒烤殘餘，還帶著微紅的木炭，突然想到什麽：“春藤拿來煉丹的話，是用丹火？很高溫的那種？”
“恩。”
春藤汁液，拿來替代蜂蜜、跟蜂蜜很像。
高溫就會失去藥性，直接用太過暴躁。
蜂蜜如果加熱煮、或者開水衝泡，會破壞蜂蜜中的一些活性成分，直接喝太甜。
難道原理是類似的？
陶知想到這，拿出剛調試用的碗，用水衝洗幹淨，再放了點水進去，遞給鴻坤：“稍微加熱一下，微溫即可。”
鴻坤不明所以，接過碗，也沒見怎麽動作，轉手又遞回給他。
陶知囧。
雖然知道他貌似很厲害，但是這一點也不酷炫的感覺，讓他都讚不出口啊。
小心翼翼滴了兩滴到手背，感覺溫度有點高了，聚了小小一團水珠扔進去，再試，感覺還行，就倒了一小勺春藤蜜進去攪了攪。
鴻坤盯著舉到自己麵前的碗，一臉茫然。
“試試啊。”陶知把碗再往前遞了遞。
鴻坤對這隨便的調配也不說什麽，依言接過碗，小小抿了一口。
溫潤，清甜，舒服的藥性跟靈氣，比之烤肉上的效果還好。
鴻坤驚疑地看著他。
“這是對了？”陶知笑了，“這特麽就是省卻釀蜜環節的簡易版蜂蜜麽……哎喲，我這春藤蜜的名字還真取對了。”
鴻坤挑了挑眉：“你知道為什麽？”
“其實就是這春藤蜜含有一些活性分子、額，”陶知改口，“一些成分，類似活的什麽的，遇到高溫就會分解、額，死亡。估計這些成分就是你們要的東西。”
“但是我沒感覺到生命氣息。”
“不是生命，就好像是什麽葡萄糖果糖之類的？我也搞不懂，我就是聽過這麽一說而已。”有點惱羞成怒，“反正能用就行了。”
“……”看著他炸毛，鴻坤有些好笑。
陶知要分一半春藤蜜給鴻坤，被拒絕了。
陶知也不在意，摘了一小撮水韭洗淨烘幹，打碎成粉，嚐了嚐，發現薑味更濃鬱了，滿意極了。立馬把剩下的能收的都收了，全部處理成粉狀，剩下一部分幼苗留待以後可持續發展。
整個過程，鴻坤右手扶膝，懶洋洋的靠在他不知道哪裏弄來的大石頭上，閑適地嚼著擺在麵前的疾風兔肉幹，偶爾掃一眼幹的熱火朝天的陶知。
氣氛莫名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