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酒自然不能裝在原先的酒杯裏,而是裝在服務生後拿上來的酒盞上,但即使是這樣的小容量,滿滿一杯,也夠李瑞金受的了。
李瑞金喝酒不上臉,醉到死臉都不紅,他常常用這臉來裝酒量大的,好讓別人不敢和他拚酒,其實他酒量也就一般,這六十度的白酒喝完了,他就醉了起來,隻是別人看不出來。
李瑞金重新倒滿酒,再遞到陸嘉麵前。
陸嘉再次推回去,笑道:“我不喝酒。”
這傻子,陸嘉可沒說若李瑞金喝了,他就跟著喝了的話。
“那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李瑞金火了,酒精的作用已經衝了上來,他往前傾身,像是要動手,陸嘉卻隻是淡定地看著他。
旁邊的人急忙把李瑞金拉走,再這麽鬧下去可不行。他們對李瑞金生了氣,學期末的聚會幹嘛要鬧成這樣。倒沒有覺得陸嘉覺得不對的,灌啤酒他們隻會嘻嘻哈哈看熱鬧,可這高度數的白酒就過分了。
他們勸著李瑞金,李瑞金自然不願意,嘴裏罵罵咧咧的不幹淨,“放開我,你們這群xx……”指代的範圍擴大到整個班級,已經是醉的不清醒了。眼看下去這聚會就要搞砸了,有些女生坐立不安的站了起來,而李瑞金不安分的胡亂踢打著,陸嘉無奈地站起來,走過去往他後頸一敲,李瑞金頓時軟倒在地上。
最終還是得使用暴力啊。陸嘉眯起眼睛,十分愉悅的示意其他人把他放沙發上。
“這樣就沒事了。”
接住李瑞金的男生將信將疑的把人放沙發上,時不時的看失去意識的李瑞金一眼,很怕有什麽意外。陸嘉倒上啤酒,說幾句俏皮話後,大家又刻意不去關注李瑞金,場麵慢慢熱鬧起來。
陸嘉輕鬆的掌控了包間裏的氣氛。他慣會看人,又見識多廣,經驗豐富,願意應付人的時候,把人哄住那是輕鬆的事。時不時聊聊專業的事,談談他外出的那些見聞,很快不管男生女生都覺得陸嘉這個人的形象高大又親切起來,不再停留單純的紙麵印象了。
吃吃喝喝聊聊,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陸嘉婉言謝絕了之後再去唱k的邀請,回到了公寓。
陸嘉打開酒櫃,裏麵放著的全是一個牌子的啤酒,他取出三支冰鎮的,半躺在沙發上喝了起來。
在溫暖的室內喝著冰啤酒是很舒適的事,特別是能聽到外麵呼呼寒風的時候。陸嘉喜歡喝啤酒,簡單幹脆,不需要什麽情調亦或者場合。之前在酒店裏的啤酒不是陸嘉愛喝的那個牌子,他隻喝了一瓶,反而被勾出了饞蟲。
白酒喝多了傷身,紅酒陸嘉又嫌棄不夠爽口,所以他獨愛啤酒。陸嘉愛得這個牌子的啤酒味道淡淡又沒有苦澀之感,幾瓶下去都不會有感覺。
喝著喝著,陸嘉就覺得缺了點什麽。啤酒炸雞是絕配,哪怕現在有個鴨脖子可以啃也好啊。
陸嘉看了看窗外,樹枝都風壓得要倒不倒的,就算他不懼寒,也不願意在這個天氣裏去買。
陸嘉掏出手機,拍了張桌子上啤酒的照片,發到了朋友圈:“啤酒有了,就缺炸雞。”
他放下手機,打開電視,心想,會不會等來一個田螺姑娘呢?
……
不知不覺,桌上的啤酒都被陸嘉喝光了。他沒有再去取,而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雖然不是家庭影院,但是五十五寸的屏幕也多少彌補了一些,而此時電視上正在播放一部電影,一個恐怖電影。
故事很老套又簡單,卻正是因為這樣顯得格外感同身受。男主失戀在家,憂傷的喝著啤酒,突然聽到房門響起了熟悉的敲門聲,以為是女友回心轉意,驚喜的去開門,結果……
嗯,後麵劇情可以自行腦補,太不和諧而無法描述。
這時劇情正進行在精彩的地方,陸嘉原本閑適的坐姿也緊繃了起來。恐怖片正是有這樣,雖然明知道是假的,卻無法不投入進去的魅力。隻是陸嘉睜大的眼中,沒有恐懼,反而是津津有味和掩藏起來的興奮。
突然,傳來了門被敲響的聲音,但是電影中卻是房門大開,遍地血色的場麵。陸嘉情不自禁一抖,翻手之間一把水果刀就握在了手上,大步走向門前,看向貓眼。
看清門外的人後,陸嘉把刀子往後一扔,準確的插到不遠處果盤裏的蘋果上。陸嘉打開門,把門外人一把攬進來,拍拍他的肩,笑道:“原來是田螺姑娘來了。”
來人放下一大包散發著美妙香氣的紙袋,糾正道:“是田螺公子才對。”
電視裏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來人嚇了一跳,急忙背對著電視:“陸嘉,快把這玩意關掉!”
“你這小膽子,我才剛開始看呢。”
陸嘉雖然嘟囔著,還是關掉了電視,又去酒櫃裏拿了五瓶啤酒,不過這次拿的不是冰鎮的。
“小豬,你是不是又在熬夜做實驗呢。”
被陸嘉叫做小豬的,本名是朱介,是陸嘉不多的好友之一,現在在海城科研院讀博,專研生物化學與細胞生物學,每天在實驗室裏呆到半夜是常態。他一副文弱書生模樣,黑眼圈頑固不退,走起來都像是在發飄。
朱介坐下來,先開了一瓶啤酒咕嚕咕嚕灌下去,又打開裝著炸雞的紙袋,從裏麵取出一根雞腿,狠狠的咬了一口,說:“陸嘉,我失戀了。”
“那你幸虧來我這裏了,不然你就會在宿舍裏聽到什麽敲門聲。”
這什麽梗?朱介沒問。他情緒不高,要不是陸嘉發了個朋友圈,讓他覺得有傾訴的機會,這會肯定還在實驗室裏自我排解呢。朱介學著陸嘉的模樣,全靠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抱怨:
“我被甩了……五年的感情啊,去年還說,等博士畢業之後一起去留學,結果現在就跟著人走了。嗬嗬,早知如此,我一定不會選擇答應她,浪費了我多少做實驗的時間!”
陸嘉本來想靜靜的聽來著,可聽到這裏,他沒忍住打斷朱介:“你是不是抱怨的點不對?”
“很對!去年精準項目時候她老拖著我去逛街,結果我完成度是小組裏最低的;前年她動了我的電腦,取消了我的申請,結果沒報上那年的傑青,錯過了四百萬項目的資助;大前年說生物醫學沒前途,和她爭論就說我不是男人……一開始考碩博連讀我說要去京城去,她非要來海城,說海城熱鬧!”
朱介滔滔不絕抱怨半天,來的時候還傷心著,這會卻越說越是咬牙切齒,全是對前女友的怨言。
“那我是不是得恭喜你脫離魔掌了。”
陸嘉和朱介碰了個瓶,一下子驚起了朱介,他閉上嘴沉默了。
“我這樣的人,是不是不適合談戀愛。”
“你很有自知之明。”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同情心。”
“愛情都是建立在陪伴的基礎上。你要是說,就是有人無怨無悔,永遠願意等待,那也得看你值不值人家等你。”
“……她和我分手後,和化學實驗室的一個師弟在一起了。那個師弟一身肌肉,每個星期要跑上三十千米,經常去健身房和球場,她說,同樣都是搞科研的,為什麽人家能這麽健康的生活,我卻非要在實驗室度過一個個夜晚呢?”
他仿佛是在問陸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科研是孤獨的。”
陸嘉回答道。
朱介:“你曾拿過物理國際競賽的金牌,為什麽沒有想過走科研這條路?而且,你也跟著我做過生物實驗,我不相信有人會見識到生物的迷人,還能無動於衷的放棄。”
“因為科研是孤獨的。”
因為科研是孤獨的。這就是答案。
朱介晚上在陸嘉這裏住下。陸嘉在平時起床的點醒來,感覺頭還有些疼,昨天畢竟睡得很晚,於是沒勉強,繼續睡了兩個小時,才起來洗漱,又把朱介叫醒。
朱介黑眼圈已經不能再黑了,可麵上卻很堅定,一把拽住陸嘉說道:“陸嘉,你幫我變好吧。”
陸嘉從上到下打量了朱介一眼,笑得意味深長:“那你可別後悔。”
“別小瞧一個科研工作者的決心。”朱介冷哼一聲。
然後半個小時之後他就後悔了,因為陸嘉帶著他出來跑步。
這會已經是上午了,可這是冬日啊!潮濕又陰冷的冬日,日天還躲在烏雲下麵。朱介平時穿著休閑,現在也是一身運動服,可是他才跑了十分鍾就冷得不行,別說熱起來了,他都腿抽筋了。
這得跑多久啊!朱介問陸嘉後,知道第一次至少得半個小時後,咬牙切齒的又堅持十分鍾,就推了推陸嘉,強撐著說:“我想明白了,科研是孤獨的,我還是繼續孤獨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