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陸離影視傳媒公司舉辦的關於陸樂院線發展布局的發布會上。


  李家俊站在台上侃侃而談。她穿著一身小西裝,在瀟灑的西裝褲下,腳踩著銀色的高跟鞋,沒有穿裙子,一頭長卷發披在身後,相貌的嫵媚多情被周身的強硬氣質掩蓋,而這身職業打扮將強硬凸顯的更加尖銳。經過這些年的磨練,她的手段在強硬之餘又多了圓滑,散發著自信和驕傲,這樣的李家俊,和陸嘉記憶中的那個能撐起半邊天的女性已經相差無幾。


  今天的發布會的內容主要是關於陸樂院線的發展與布局。


  國際上有一個公認的企業法則,即“馬特萊法則”,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二八法則。在影視傳媒圈裏,亦是如此,百分之二的電影品牌占據百分之八十的市場份額,百分之二十的電影公司創造百分之八十的行業產值。不管怎麽算,陸離公司都是那百分之二十的之一。但是在院線中,陸離公司初初成立的陸樂電影院,在那百分之八十中卻得墊底。


  所以這個發布會,略去那些發展路線和下一步打算等等官方套話,主要是對外釋放出一個信號,一個發力的信號,同時對那百分之二十的院線發出挑釁的信號——陸樂來了!

  李家俊暗示這樣的話時說得很堅定。陸樂電影院背靠陸離公司,實力強大,資金雄厚,崛起是早晚的時,就算不說這話,資本市場本就是一場殘酷的競爭,被狙擊也是早晚的事,還不如先把話撂下來呢。


  現場的媒體都是請來的自家媒體和友方媒體,提問和回答都很和諧,並沒有滿懷惡意的提問。發布會結束後,李家俊感到十分滿意。她倒不是怕應付不過來,而是這個發布會是網絡直播的,也投放在了陸樂影院所在城市北州的廣告屏幕上,所以按部就班更符合宣傳的預期。


  與此同時,發布會結束,北州陸樂影院的廣告屏幕上直播的發布會也切換成陸樂電影院的宣傳廣告短片,而在大樓下麵站著的一個青年,愣完之後反應過來,急忙給媽媽打電話。


  “媽,我看到大姐了!”


  “你大姐?那個臭x子!你去把她抓回來!”對麵那邊罵罵咧咧地喊道。


  青年茫然地喊了一聲:“啊,抓回來?”


  “她出去這麽多年沒拿回來一分錢,?怎麽對我們交代?還有你姐夫雖然又找了一個,還來咱們家鬧,她不負責誰負責?還有,你馬上要大學畢業了,買房買車,她不出錢誰出錢?”


  “不是啊,媽,那就是我姐,我,我……”


  青年結巴了,那邊說,“行了,別說廢話了,你說個地址,我讓你二姐夫趕過去。”


  青年手一抖,說:“喂喂,信號怎麽了?哎呀,掛掉了!”


  ……


  陸離公司海城總部,主持完發布會的李家俊去公司餐廳吃完工作餐,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準備午睡,突然接到秘書處的電話。


  “家俊姐,從前台轉來一個電話,說是和您失散的弟弟,準確的報出了您的信息,您看……”


  弟弟。


  這個詞語那麽的陌生。李家俊的仿佛一下子垮了下去,搖晃一下,急忙扶住牆壁,坐到小床上。


  電話那邊因為久久沒人回答,而小心翼翼地問:“李姐?”


  李家俊聽到她的聲音發出,那麽的平靜,毫無異樣。


  “給我轉過來吧。”


  李家俊靠坐到小床上,拉過被子蓋到身上,她聽到那邊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在說:“大姐!”


  驚喜麽,李家俊冷笑。可是接著那個聲音就猝不及防的哭了起來,嗚嗚的哭著,說:“大姐,對不起,都是我以前不懂事欺負你,現在我知道錯了嗚嗚……”


  ……李家俊不明白這是裝的還是真的。


  “李賢,是你麽?”


  “大姐,是我啊!”


  李賢躲在學校的小樹林裏打電話。雖然已經在小樹林最裏麵的位置了,可是周圍還是有男女手挽著手走過的聲音。李賢之前沒忍住哭了,結果就聽到有人在笑,嚇得他急忙收起哭聲,也知道他姐肯定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又壓低了聲音,對李家俊解釋起來。


  隨著李賢的訴說,李家俊的神經漸漸放鬆起來,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做好了的發型,已經因為出汗而毀掉了。一開始聽到有這麽個電話時,李家俊不是害怕他們會來糾纏自己,現在的她已經不會再畏懼那些愚昧的人。她隻是,隻是想起來自己被賣掉、被侮辱時的場景,那是她記憶中最痛苦的時候。


  李賢向她訴說了他的轉變。李家俊才知道,原來她以為不可救藥的弟弟,竟然也有了如此之大的轉變。


  李賢說,他曾經長期處於重男輕女的家庭,除了李家俊性格強硬外,其她的姐姐都被洗腦成功,逆來順受,加上那大山之中,每個家庭都是如此的類似,村中間最破敗的小學裏,來上學的女娃少得可憐。


  李賢和李家俊一樣,也是在村裏上的學校,教育資源就靠來支教的教師。那會兒來的教師多是女教師,結果李家俊走的那一年,險些出了悲劇,有一位女教師發現這邊重男輕女現象嚴重,一直積極的走訪學生家庭,想說服家長把女孩子也送來讀書,結果就被村裏的閑漢看不慣,說不乖乖教書還到處晃悠,肯定是欠艸。


  結果,女教師在小學宿舍裏,差點受到了那幾個男人的強|暴,那女教師敢孤身一人來偏遠地區支教也是厲害的,直接拿了護身的小刀捅了其中一個男人,鬧出了人命,把其他人嚇跑了,女教師接著就報警了。自衛無錯,女教師連夜撤離那裏,而因為這地方出了這樣的醜事,再也沒有人敢來這支教,連男教師都怕,本村的人還自我辯解,說都是那教師不本分,勾引男人,不然怎麽之前來的教師沒事呢?

  當地的教育局自然是氣的,可是義務教育卻得繼續,於是讓這個村子裏的孩子到二十裏外的鎮上讀書,那邊安保好些。而山裏的人呢,也知道教育能改變命運,於是男孩照常出去讀書,年紀小的孩子,還得家裏的女孩來回接送。


  李賢到了鎮上念初中。這邊地處偏遠,說是鎮上,其實文化程度和思想觀念都差不多,隻是人家好歹還會掩飾掩飾,沒做得那麽絕。李賢本身學習成績很好,中考考了個全校第一,又去城裏去念書。城裏的學校就不同了,老師天天說的是男女平等,平時學校的圖書室也是開放的,李賢在裏麵讀了很多書,又漸漸的接觸了網絡,還湊巧了解到了“女權”這個概念。在這種種影響下,他總是忍不住去反思,高二的時候還因為心思太重,生了場大病,不斷地在心裏懺悔著自己家對大姐李家俊的暴行,也越發明白李家俊曾經的處境,也很想念她,想對她說句“對不起”。


  李賢的高考很順利,考上了一本,來到北州念大學。這個時候,他已經是網絡上一個知名的女權團體的中堅力量了,支持男女平等,男女平權。


  在醒悟過來後,李賢一直試圖做家裏人的工作,讓他們不要對姐姐們那麽苛刻,也努力的做兼職自己養自己,還攢下錢來給姐姐們買禮物。


  父母的思想太過老舊,說不通,反而覺得李賢是在外麵學壞了。可是,對姐姐們好,怎麽就成了學壞了呢?這會兒李賢大三,要馬上就畢業了,家裏人開始逼著留在本地的兩個姐姐攢錢給他買房買車,李賢怎麽說也沒辦法,隻好和姐姐們私下說好,到時候錢會還給他們,就說被他胡花掉了。


  在家鄉,李賢過得很痛苦,隻有在外麵,在學校,他才會覺得人的美好之處。並不是外麵就真的能做到平權了,可是家鄉那□□裸的剝削實在太過殘酷,他沒勇氣去麵對。他買女性覺醒和自由的書送給那兩個姐姐,兩個姐姐看了一本就嚇得急忙把書送回去,說,“弟弟啊,這書我們不能看,如果我們看了,我們信了,你讓我們怎麽過日子?”


  李賢沒話可說。二姐已經生了兩個女兒了,正在懷第二胎,三姐頭胎是個兒子,現在也懷了第二胎。他真沒話可說。


  他在外做兼職的時候,從廣告屏幕上看到了李家俊的臉和演說。他太激動了,姐姐走了那麽多年,他一直怕姐姐帶著那個孩子太難,沒想到姐姐已經這麽厲害了。因為太過激動,他沒多思考,就給家裏打了電話,結果,現在他家裏隻想讓他去把李家俊抓回來。


  李賢諾諾地說:“姐,我對不起你,我不應該說的……”


  李家俊說:“沒事,你就說你看錯就好,反正你沒說我的具體信息,他們還能追到海城來不成?”


  李賢卻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為了他,他爸媽是什麽事都能幹出來。他沒有說,轉而問道:“蘭蘭她,還好嗎?”


  李賢還記得那個可憐的小姑娘,總是被她父親責打,那麽小的年紀就死氣沉沉,一句話都不說。


  而那時的他,甚至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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