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〇章
周和怡和陳思穎的母校是海韻高中,陸嘉也是這裏上學的。海韻高中的食堂味道很不錯,三層大廳,一樓是大鍋飯,二樓可以點菜,三樓是教師食堂,有包間,學生來這吃,食堂也會接待。三層的師傅都是大師傅,即使是大鍋飯味道都不錯,可是總有些學生覺得在食堂吃飯太low,更喜歡約上幾個人去外麵吃。
又因為海韻高中的學生成分複雜,家境不錯的更多,所以學校附近的餐館人均消費不亞於白領聚集地,其中有一家叫藍光的西餐廳,以情調和小清新為名,是那些想裝大人的高中生約會的勝地。
這種打眼望去,受眾都是無病□□強做情愛的餐廳,是不會被周和怡青睞的,那裏可都是一對一對的學生情侶。海韻高中的製度中沒有禁止早戀這一條,約定俗成的是隻要不影響成績,不做過分之舉,拉拉手談個純情戀愛是沒事的。為了不被老師勸誡,很多小情侶約會的內容都是真做功課,因為對方學習成績不好而嫌棄分手的事都有。
眼下還不到放學時間,學生們逃課也不敢逃到學校附近,所以周和怡和陳思穎進這家餐廳時,裏麵隻有服務員在站著。陳思穎點了一堆甜點,又點了兩杯咖啡,沒有問過周和怡的意見。甜點上來後,陳思穎示意周和怡吃,周和怡隻叫來了服務員,讓她上了一杯清水。
陳思穎說:“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就特別想請你在這裏喝一次下午茶呢,可惜不管怎麽明示暗示你,都請不來。”
周和怡喝了一杯清水,默不作聲。
陳思穎還在回憶她的青春年代:“那時候你是學校裏最受歡迎的男生,又有才華,又長得帥,哪個女孩兒能抵禦你呢?可惜你總是無動於衷。”
周和怡把水杯放下。不喝了,喝多了去廁所,總歸不雅。
陳思穎交叉雙手放在桌子上,擔著自己的腦袋,凝視周和怡:“你總是這樣麽?高冷,難以接近,不願意與人交流——是不願意與人交流呢,還是不屑於與人交流?”
麵包車上,陸嘉和金三戴著的監聽耳機中傳來了他們的聲音。
藍光餐廳是學生餐廳,裏麵有沒有顧客,混進去太引人注目,所以他們隻能通過放置在周和怡身上的監聽器來接收進展。雖然從剛才到現在的單方麵對話一直很平靜,陸嘉卻始終提著心,生怕一不小心,周和怡就被陳思穎製住。在武力上,周和怡太不堪一擊了。
這會是華國內,又是大庭廣眾之下,陳思穎一貫的性格也是冷靜理智型,陸嘉的擔心應該是沒必要的才對,偏偏陸嘉總是不能放心。陳思穎處處針對周和怡,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都說不定。
其實周和怡接到陳思穎的電話說要去接她時,陸嘉就很不讚同,不願意讓周和怡以身涉險。何必見她呢?凶手已經找到了,直接懟就好,幹嘛非想知道凶手的心理路程?可是周和怡不行,他有點強迫症,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得罪這個高中同桌的,而這個高中同桌的手段也很凶殘,他可至今不知道原來的周萌萌到底怎麽樣了呢,陳思穎可是連愛娜這個孕婦都可以綁架的。
周和怡也不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強迫症。他更想通過近距離接觸陳思穎,從中得到的信息,遠比單純文字的情報要多的多。
“——是不願意與人交流呢,還是不屑於與人交流?”
陳思穎的這句話看似隻是在玩笑話,實際上說得咄咄逼人,眼神不善。她並沒有掩飾這種情緒,把它像是質問一樣攤在周和怡麵前。
周和怡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隱藏起眼中的玩味:“不願意和不屑,有什麽區別麽?”
陳思穎:“對我來說很有區別。”
周和怡:“可對我來說沒有區別。我不喜歡,不願意,懶得說話,就是這樣。”
其實他挺想嗆回去一句,說“對啊就是不屑”,可是他對陸嘉保證過的,一定要克製住情緒,千萬不能挑釁,還要時刻小心地注意著陳思穎的情緒。就這樣,陸嘉才同意他來的。
可這會兒,周和怡是真後悔了。因為身上帶著監聽器,他說什麽陸嘉都能聽到,這樣逐字逐句都要小心斟酌才敢說出口,格外的累。平時他哪顧忌過這些?有個高冷的人設就是好,不會有人拉著他談心,說多餘的話。他的世界中語言十分精簡,他也不用顧忌人那樣冗雜多餘的情緒。
陳思穎繼續說道:“在我心中,你一直如高山一般隻能仰止,真是可笑,和你同桌兩年,可是每次和你說的話,都在我心裏滾了三分鍾,我才能把它說出來……那時候我想,不會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
陸嘉皺著眉,聽監控耳機裏傳來的陳思穎說的不知所雲的話,心想還真是因愛生恨。
陳思穎自顧自說完後,就起身和周和怡告別。她點的東西都沒有吃,隻喝了一口自己點的咖啡。她走到門口,一輛黑色的卡宴駛過,她進去,對周和怡揮揮手:“下次再見!”
陸嘉從麵包車上下來,金三繼續去跟蹤陳思穎。
周和怡仍然坐在藍光餐廳中,陸嘉進來坐到他的對麵,揮手招來服務員,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撤了下來,又要了自己和周和怡喜歡吃的甜點。離海韻高中下午放學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們這會正好可以喝個下午茶。
先上來的是這家的招牌點心,榴蓮芝士。說來也奇怪,陸嘉喜歡吃榴蓮做的甜點,不管是榴蓮披薩還是榴蓮酥都喜歡,偏偏就是無法直接吃榴蓮,倒不是無法接受那股味道,而是受不了那種口感,還有菠蘿蜜也是如此,放口裏咀嚼兩下,還沒嚐到味道,就惡心的忍不住吐出來。
榴蓮芝士的味道濃鬱,陸嘉津津有味的吃了半個,卻看到周和怡的身體往後靠,頭也忍不住扭了過去。周和怡就是吃不得榴蓮的那種人,陸嘉兩口並作一口,把剩下的吃完,又喝了一口奶茶壓下口腔中的味道,周和怡才肯正眼對他。
“我剛才聽她說,高中時不少人想請你來這吃飯?她剛才可不算,你這次進來,算我邀請的。”
“別光說我,高中時肯定也有人想請你來這裏吧。”
“才沒有呢”,陸嘉得意得笑了起來:“我幾乎不在學校裏出現,他們想邀請我,也得找到我的才行呀。當然,他們找到我,我也不會答應的——這種地方,隻有和你一起來,才有意義。”
他們在這坐了一會。這兒的環境布置的很好,還能看到海韻高中的教學樓。兩個快要奔三的男人,坐在母校旁學生談戀愛喜歡來的西餐廳裏,一種青澀的甜蜜感湧入心頭。陸嘉講他高中逃課時都去哪裏冒險,天上地下海裏,沒有他不能去的。他興高采烈地說,過一段時間他想去亞馬遜叢林裏放飛自我,有好一種沒有去做生存體驗了。他說,再過不久,他就是要當爸爸的人,到時候帶著孩子一起野營,多麽有意思啊。
陸嘉言談中已經視陳思穎於無物,周和怡自然察覺到了。他沒有追問,而是饒有興趣的和陸嘉討論,過段時間的生存體驗時,陸嘉要到亞馬遜的哪邊開始。之前陸嘉看穆思安的那期《硬碰硬》,就對這叢林起了冒險的興趣,這段時間也做了不少功課。
周和怡也說了他高中時是如何煩惱男生女生的隱晦注視的。他討厭和人接觸,所以從小就把自己弄出一副冰冷冷的模樣,這一招很有用,小學時連最喜歡捏小孩子臉的班主任,都不敢碰他。到了高中,周和怡的氣質已經熔煉地天衣無縫,連情書都沒有人敢給他送。這樣省掉他好多麻煩,所以周和怡覺得他的高中,過的還是很不錯的。
這一說就是沒完。一個大餐廳裏,就這兩個男人在這低聲聊啊聊的,一旁的服務員想,我心中肯定有一座火山。真奇怪啊,平時那麽多學生在這裏卿卿我我,許下一生的諾言時,她都無動於衷,怎麽這會就想燒燒燒呢?
而且越看這兩人越覺得眼熟……
直到海韻高中的放學鈴聲傳到餐廳中,校門口也陸陸續續有學生出來,兩人才攜手離開藍光餐廳。
……
陳思穎並不是無故回國。作為第三代華裔,她家裏和國內某些勢力一直有著聯係,她這次回來,一是為了拜祭祖宗,二就是為了業務上的接洽了。竹青幫的大本營是在米國,成員混雜,華裔的數量隻占百分之二十,白人和黑人占大多數,要想以華裔的身份占據上風,尋求華國的幫助必不可少。
陳思穎能替父親回來,也是她地位已經穩固的表現。而她這次回國,對陸嘉來說正是一個好機會。
陳思穎的父親陳為福,在年輕時候為了在家族內部爭權奪利,身體沒少受傷。據陸嘉的那位朋友說,陳為福之所以這麽急著把權利移交給女兒,就是因為他撐不了多久了。
新舊交替之際,也是勢力動蕩之時。陳思穎還有心思和周和怡見麵,也是好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