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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白崇背靠在流理台旁邊,一條長腿踩在地板上,另一條腿微微彎曲著,他已經換上了深灰色的睡衣,整個人看起來身形修長結實。他手裏端著一個玻璃杯,杯子裏的水散發著熱氣,似乎是在等水涼。


  宋文然第一反應是要躲,可是轉念一想,他們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好躲的,便直接走了進去。


  白崇把目光從水杯上移到了宋文然身上。


  宋文然說:“我想喝水。”


  白崇站直身子,把手裏的水杯遞給了宋文然,“可以喝了。”


  宋文然接過他的水杯,淺淺試了一口,杯子裏的水還有點燙,但是確實可以喝了。


  白崇隨即轉身打開一邊的冰箱,說:“少喝一點,我給你熱一杯牛奶。”他說著拿出一盒盒裝牛奶,倒進一個幹淨的杯子裏,把杯子放進微波爐裏加熱。


  宋文然看著白崇把剩下的牛奶放回冰箱裏,他有些奇怪,白崇並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


  白崇確實沒有提,他熱好了牛奶,拿出來遞給宋文然,說:“喝杯牛奶幫助睡眠。”


  宋文然接過杯子,隨後白崇便先他一步離開了廚房。宋文然就站在白崇剛才站的位置,默默喝完了一整杯牛奶,他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不明白白崇到底是什麽意思。明明今天從上午開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的人就是白崇。


  他喝完牛奶,把杯子衝洗幹淨從廚房出來,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他還順手關了廚房的燈,整個一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宋文然沒有開樓梯的燈,隻借助二樓走廊照射過來的微弱燈光緩緩上樓,他經過黑暗的樓梯拐角,一抬頭看到白崇就站在兩格台階之上,背靠著牆壁正在等他。


  他邁上兩格台階,開口喚道:“白先生?”


  白崇突然上前一步,宋文然下意識後退,白崇兩隻手分開抓住了樓梯扶手,將宋文然困在中間,吻住了他的嘴唇。


  宋文然瞪大眼睛,一瞬間仿佛產生了耳鳴,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的嘴裏還殘留著牛奶的味道,除此之外腦袋裏隻有一片空白。


  他並不想承認這是他的初吻,畢竟他今年就快要二十八歲了,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可是的的確確的,他是第一次與人這樣的親密接觸,他沒有辦法去思考這是不是和想象中的感覺一樣,因為他什麽都沒辦法思考。


  他後腰靠在扶手上,身體往後麵仰,不是想要躲避,就完全是不自覺的控製不住身體。


  白崇一隻手按在了他的後背上將他托住,卻又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壓在他身上,避免碰觸到他的右邊肩膀。


  這個吻結束的時候,宋文然反手抓住了身後的樓梯扶手,就好像雙腿的力量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的身體,他嘴唇張開,缺氧一般大口地呼吸著。


  白崇彎下腰來,一手摟住宋文然後腰,一手穿過他的膝窩,直接將他抱了起來。


  宋文然第一反應就是要掙紮,白崇卻沉聲說道:“當心肩膀。”


  白崇抱著宋文然走上最後幾格樓梯,沿著走廊朝他自己臥室走去。


  宋文然心跳得厲害,他在被白崇抱進臥室房間的一瞬間,覺得有些事情可能即將發生。


  然而白崇在將宋文然輕輕放到床上之後,卻說了一句:“我年齡大了?”


  如果換成平時,宋文然肯定是要與他開上兩句玩笑的,但是現在心情太緊張了,他看著白崇,甚至沒有明白白崇在表達什麽意思。


  白崇關上房門,在黑暗中回來床邊打開了一盞台燈,接著他屈起一條腿在床邊坐下來,看著宋文然說:“陳傑現在還會讓你身體產生反應嗎?”


  宋文然的臉轟的紅了,他怔怔搖頭。


  白崇緊接著便問道:“那我呢?”


  宋文然緊緊抿一下嘴唇,他沒有回答白崇這個問題,而是直接伸出能夠活動的左手,探上白崇的胸口,嚐試著解開他睡衣的扣子。


  白崇卻按住了宋文然的手,他五指收攏,將宋文然的手握住,遞到唇邊用力親了一下,然後深呼吸抑製住激動的情緒,他說:“文然,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宋文然開口說話時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啞,“您想說什麽?”


  白崇依然緊握住宋文然的手,溫暖幹燥的手掌輕揉著他的手指,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在我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過程中,我翻來覆去考慮很多很多,你想過我們在一起的結果嗎?”


  “什麽結果?”宋文然聽著白崇的話,灼熱燃燒的情緒也在慢慢冷靜下來。


  白崇的神色溫和充滿了感情,“你還不到三十歲,你如果要跟我在一起,你必然要放棄很多,將來要麵對的艱難肯定也會更多,我不知道你心裏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宋文然覺得此時此刻,心裏完全被白崇一個人所占據了,他有些想不清楚,“我會放棄什麽?”


  “放棄一個正常的家庭,放棄你自己的孩子,也許還有些別的,你要忍受一些閑言碎語,甚至是惡意攻擊,你想過嗎?”白崇輕聲問他。


  宋文然沉默了幾秒鍾,“我確實沒想過,但是我可以現在想,我想我不怕這些東西。”


  白崇閉了閉眼睛,他拉著宋文然躺下來,自己一隻手撐起身體,親吻宋文然的額頭,然後低頭看著他,“我希望你再仔細想一想,而不隻是一個一時情動的倉促答案。”


  宋文然靜靜地望向天花板。


  白崇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我想要的在一起是真正的在一起,我們也許沒辦法有一張證書,但是我們要有一個家庭,我們每天一起吃晚飯,一起散步,睡在同一張床,周末可以開車出去玩,每年有了空閑也能出去旅遊。我不能把我們的關係宣之於眾,但是也不會對親朋好友刻意隱瞞,我很愛你,並不想你在這段感情中受到傷害,所以我需要你對這件事的態度慎之又慎。”


  宋文然被白崇的態度感染,他認真地回應道:“我會認真考慮。”


  白崇看著他,“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是關於我的私事。”


  他的語氣很嚴肅,宋文然突然覺得有些緊張。


  白崇聲音低沉,語速徐緩,“我還有一個兒子,比子期大幾歲,是我與子期媽媽結婚之前,和前一個女友的私生子。”


  宋文然睜大了眼睛,他不得不稍微退後和白崇維持距離,才能看清楚白崇臉上的表情。


  白崇微微蹙眉,“那是我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可是既然發生了,我就必須承擔後果與責任。”


  宋文然覺得自己腦袋裏又變得空白起來。


  白崇對他說:“對不起,我年輕時候的錯誤卻要你麵對這些糟心的事情。我希望你認真地考慮之後再給我你的答案,無論你怎麽決定,我都願意接受。”


  ——


  溫文耀洗過澡之後躺在床上抽煙,白陽羽還在衛生間裏洗澡,他靜靜聽著水聲,不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聽到衛生間裏水聲停了,溫文耀把煙掐滅了丟在床頭的煙灰缸,躺下來把被子蓋住大半張臉,假裝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白陽羽的腳步聲回來房間,先是關了燈,然後爬上床,堅持一定要鑽進他的被子裏,摟著他睡覺。


  溫文耀抱怨道:“我都睡著了你還吵醒我。”


  白陽羽一隻手繞過他的腰緊緊摟住,前胸貼在他後背上,呼吸好像還帶著一點水汽,說道:“您沒睡著。”


  溫文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懶得反駁他。


  身體貼得太緊,年輕人的體溫也比他要高,在被子裏捂了一會兒,溫文耀甚至覺得有點熱了,他將被子掀開一些,露出口鼻來呼吸房間裏冰冷的空氣,說:“你怎麽就跟個沒斷奶的孩子似的?”


  白陽羽聞言倒是沒說什麽,隻是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是個沒斷奶的孩子,一隻手默默摸到他的胸口,然後被他一把拍開了。


  白陽羽聲音悶悶的,在溫文耀身後說道:“我媽去世早,我爸……他並不怎麽管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一個人生活。”


  溫文耀靜靜聽了,過了一會兒翻個身平躺著,問白陽羽:“你把我當你爸啊?”


  白陽羽愣了一下,隨即否認道:“您跟他一點都不像,再說了,我不會想對他做這些事情。”


  溫文耀說:“滾滾滾,少跟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煩不煩?”


  白陽羽說:“哦。”伸手抱緊了他,將下巴靠在他肩上。


  溫文耀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感覺著白陽羽平緩的呼吸,他問道:“你媽去世了,你爸也不管你嗎?”


  白陽羽說道:“也不是,他讓我去跟著他,也給我錢,是我自己不願意。”


  溫文耀哼笑一聲,“一看你那個樣子就缺少父愛,他叫你去跟著他你為什麽不去?”


  白陽羽回答他的疑問:“他還有個兒子,比我小幾歲,那個小孩兒不喜歡我。”


  溫文耀愣了愣,反應過來問道:“你父母離婚了?”


  白陽羽說:“沒有結婚。”


  非婚生的私生子,溫文耀默默想著,大概是白陽羽父母分手之後,父親才又結婚組建家庭,有了第二個孩子。難怪白陽羽不願意去跟著他們生活。


  “那你喜歡他們嗎?”溫文耀輕聲問道。


  白陽羽想了一會兒,說:“無所謂喜不喜歡,沒有什麽感情。”


  溫文耀接著問道:“對你爸爸也是?”


  這一次白陽羽想了想,才回答道:“是啊。”


  聽到這裏,溫文耀心裏有些不太好受,或許是感同身受吧,對白陽羽也凶不起來了,他抬起手拍拍他肩膀,說:“你也不需要他了。”


  白陽羽將臉埋在他肩膀蹭蹭,“我有您就足夠了。”


  溫文耀懶得罵他,低聲道:“睡覺吧。”


  ——


  那天晚上,宋文然和白崇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他就睡在白崇的床上,一直昏昏沉沉,腦袋裏麵亂七八糟的,沒有完全睡著。


  白崇睡在他身邊,幾乎是一動不動,也聽不到呼吸聲,他不確定白崇是不是睡著了。


  宋文然很想要仔細想想,但是身體太疲倦了,一閉上眼就出現許多光怪陸離的景象,很難讓他平靜下來思考。


  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宋文然才沉沉睡去。就在他睡著不久,白崇起床了。他聽到白崇起床的聲音,隻是假裝熟睡,閉著眼睛放慢呼吸,直到白崇離開房間之後,過了一會兒他再次睡了過去。


  宋文然趕在文倩醒來之前起床,但是他沒想到今天白子期竟然起的很早,就在他從白崇的房間出來的時候,白子期剛好從三樓下樓,經過二樓時聽到聲音朝這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宋文然。


  白子期愣了愣,他仔細看過去,確定自己沒看錯那是白崇的房間。


  宋文然也站在房間門口沒有動,不知道要如何和白子期解釋。


  結果白子期並沒有第一時間衝過來質問他,而是轉過身繼續下樓。


  宋文然叫文倩起床,洗漱完了下樓去吃早飯。他們下來的時候,白子期已經吃完飯,拿了個籃球在外麵院子裏一個人玩。


  陪著文倩吃完早飯,宋文然讓她一個人在客廳裏畫畫,自己來到了院子裏。


  白子期看他一眼,沒有和他說話,繼續對著一個簡易籃筐投球。


  宋文然走到白子期身邊。


  白子期停下來,將籃球一下一下在身邊拍著玩,他說:“怎麽?心虛了,有話跟我說啊?”


  宋文然說:“關於你爸爸……”


  “我就奇怪他怎麽對你那麽好,一開始我就該猜到的,就知道他這一輩子風流成性,怎麽可能現在那麽規規矩矩呢,沒想到現在竟然和男人鬼混。”


  白子期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其實挺平靜,說到和男人鬼混,也不見得有多厭惡。


  宋文然說:“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什麽都沒想象,”白子期舉起籃球投出去,籃球重重砸在籃筐上又掉了下來,“我早就說過了,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宋文然看他追過去撿到了球,運著球小跑回來,問道:“為什麽你這麽覺得?”


  白子期停下來,讓球在他身邊自然彈起又落下,直到最後滾落到一邊,他看著宋文然笑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麵有私生子。”


  宋文然冷靜地點頭,“我知道。”


  白子期頓時詫異起來,“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宋文然說:“你能告訴我,那個孩子是怎麽來的嗎?”其實這些話他該去問白崇,但是他又沒有足夠的勇氣。


  白子期撇撇嘴,“怎麽來的?不就是不負責任跟女人上床不帶套來的嗎?要不是他亂來,我媽才不會那麽年輕就出車禍死了!”說到這裏,白子期神情變得憤恨起來。


  “你媽媽是車禍去世的?”


  白子期並不想和宋文然談論他的母親,轉過身去把籃球撿起來,然後又重重地對著籃筐投出去。


  宋文然隻能說道:“對不起,不該問你這些。”


  白子期沒有說話。


  宋文然轉身想要走,卻忍不住又一次回頭問他:“你見過白崇的那個私生子嗎?”


  白子期語氣冷淡,“見過,比我大幾歲,現在還在崇醫讀書,聽說都讀研究生了。他大概心裏覺得很得意吧。”


  宋文然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白子期說的很得意的他並不是那個私生子,而是白崇。比白子期大幾歲,在崇醫讀研究生,宋文然突然像是被潑了一盆水,腦袋清醒過來,那個私生子其實就是溫文耀的學生,那個叫白陽羽的男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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