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宋文然帶著白子期一起跟那賣野菌的老大爺回家裏,買了他兩隻土雞。
後來宋文然一人提著兩隻活雞,白子期一手提著超市的塑料袋,一手提著一袋子野生菌回來的時候,白崇已經把鍋洗完,廚房裏的新碗筷全部燒了開水燙了一遍。
他看到宋文然提著活雞回來,問道:“為什麽不給點錢讓人幫你們殺了?”
白子期在旁邊涼悠悠說一句:“多大點事,自己殺不就行了。”
白崇點點頭,從廚房裏拿了把菜刀出來遞給他,“交給你了。”
白子期不得已接過菜刀,衝白崇喊道:“憑什麽該我殺?”
白崇把兩個塑料袋提進廚房,說:“殺雞都不行?”
白子期瞬間覺得被小瞧了,“誰不行啊?”
宋文然把兩隻綁了腳的雞丟在地上,說:“等一下,”他打算去廚房裏找個碗來接著雞血。
白子期提起刀,走到兩隻雞麵前,有些手足無措地拿著刀比劃一下。
文倩走過來蹲在他身邊,小聲說:“要殺了它們嗎?好可憐哦。”
白子期心裏想著他幹嘛要搭理一個小孩子,嘴上卻忍不住說道:“可憐那你晚上別吃啊。”
文倩說:“我不吃了。”
白子期看她一眼,揮舞一下手裏的刀,“你走開一點,等會兒血濺你一身。”
文倩嚇得變了臉色,連忙站起來連退幾步。
白子期看一眼廚房方向,剛才宋文然進去之後不知道和白崇在裏麵說什麽,他隱隱聽到了兩個人的笑聲,頓時忍不住心裏冒火,一手拎著刀,一手小心翼翼去抓雞腳。
結果那隻在宋文然手裏抓著一直很安靜的雞,在被他提起來的時候突然撲楞著翅膀劇烈掙紮起來,白子期站起身後退兩步,手裏抓著雞腳不甘心放開,那隻雞就朝他臉上撲。
他這回真的嚇到了,把雞往空中一丟,結果那隻雞撲棱翅膀飛到了半空中,朝著他頭頂掉下來。
白子期大叫一聲,手裏提著刀往後退,他身後不遠還散放著白崇拿進來沒來得及拚起來的燒烤架,他後退時一隻腳絆倒了燒烤架上,頓時整個人旁邊倒去。
關鍵時候他還沒忘記自己手裏提著把菜刀,連忙把刀往右邊一扔,自己朝左邊倒了下來。
左邊距離文倩近一些,文倩看他倒了便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小短手隻抓住了他的七分褲,被力氣帶著自己也坐在了地上。白子期褲腰本來就鬆鬆垮垮的為了追求時尚,結果文倩一拉竟然給他拉掉了下來,露出裏麵的白色內褲。
宋文然和白崇一前一後從廚房出來,正看到文倩伸手去拉白子期那一下,忍不住大喊道:“小心!”隨後便衝過去,將坐在地上的文倩抱了起來。
文倩嚇一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而白崇也走到了白子期麵前,問道:“沒事吧?”
白子期漲紅了臉,爬起來把自己的褲子給用力拉上去,整個人又羞又惱。
“哇哦,”白陽羽趴在二樓窗戶旁邊,探出頭朝下麵看,見到白子期抬頭看他,還麵無表情地給白子期鼓了鼓掌,白子期頓時更氣憤了,轉身就朝外麵跑。
宋文然叫了他一聲:“子期!”
白崇按住宋文然手臂,“我去看看他。”
白崇追出去的時候,白子期蹲在車子旁邊,正低頭看一群螞蟻在搬地上的蛋糕屑,他把袖子挽起來,走到白子期身邊,說:“多大點事。”
白子期沒有看他。
白崇說:“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家裏過節時候的雞都是我殺的,連豬我都殺過。”
白子期終於回過頭來看他,“你們一家人都厲害,就我不行好了吧?”
白崇蹲在他身邊,抬起手輕輕按在他肩膀上,“我們不是一家人嗎?你是我兒子,你怎麽會不行?”
“白陽羽才是你兒子,”白子期悶聲道。
白崇斟酌了一下用詞,“其實我並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不管是文然還是陽羽,我都能夠很自在地跟他們交流,嚐試開解他們,可是麵對你我覺得有些困難。”
白子期看著他:“因為我在你心裏根本就沒他們重要。”
白崇搖了搖頭,“因為我們每次交談,你都先給自己預設了立場,站在我的對立麵,不管我說什麽,你都覺得我在騙你,想要給你洗腦,其實不是這樣的。”
白子期說:“明明就是這樣。”
白崇沉默一會兒,“剛才我想跟你說的是,殺雞這種小事,你不會也沒關係,因為爸爸會,爸爸可以做。”
白子期明顯有些怔愣。
白崇繼續說道:“以後你也不需要會,甚至不需要會做飯,因為隻要你能自己賺到錢,這些技能都是你生活中的小事,想學就學,不想學就算了。”
白子期把頭埋在手臂上。
白崇說:“其實白陽羽也不會殺雞,你不信可以叫他試試,沒什麽大不了。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放開自己的心,不要一開始就把所有人抗拒在你的接受距離之外,這樣你不會開心,大家也不會開心,明白嗎?”
白子期還是不說話。
白崇站了起來,伸手拍拍他肩膀,轉身朝著裏麵走去。
他回來時,宋文然正抓著一隻雞,把它脖子上的毛拔掉,準備放血。
白崇走到他身邊蹲下來,問道:“會嗎?”
宋文然說:“小時候看過。”
白崇笑著接過刀,“你抓好了,我來吧。”
宋文然緊緊抓著雞的翅膀和腳不讓它掙紮,白崇動作麻利地在它脖子上開了一刀,宋文然連忙將流出來的雞血接到麵前的空碗裏。
白崇蹲在他身邊沒有起來。
宋文然小聲說:“白子期還在生氣啊?”
白崇說道:“他青春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麵有三百天都在生氣。”
宋文然覺得有些好笑,後來又抬起頭看一眼二樓,見到白陽羽已經沒在窗戶邊上了,他依然壓低了聲音,對白崇說:“我覺得白陽羽這小子,陰著壞。”
白崇拿著刀隨意地在碗邊沿蹭了蹭,說:“他裝傻的,臭小子扮豬吃老虎。”
宋文然問道:“老虎是我哥嗎?”
白崇笑了笑,“那你是什麽?”
宋文然想了想,說:“我哥是老虎,那我怎麽也該是豹子吧?”
白崇突然伸手撓了一下他的下巴,“都是貓科動物。”
兩個人說笑著蹲在地上給雞放血,白子期這時終於想通了,風風火火跑進來,站在露台衝著二樓大喊:“白陽羽!你下來!有本事你殺隻雞給我看看啊!”
白陽羽沒有回答他,過一會兒卻默默從樓上下來,走到白崇身邊,伸手向他要刀。
白崇把刀遞給他的時候,說了一句:“小心點。”
白陽羽“嗯”一聲,握著刀走到露台中間抓著雞翅膀把另外那隻雞拎起來,對白子期說:“幫個忙。”
白子期看他一會兒,伸手過去抓住雞翅膀。
白陽羽動作粗魯,一把薅住雞腦袋,想也不想就舉起菜刀朝下麵砍去。
宋文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麽,驚慌間站起來阻止:“不要!”
可是已經晚了,白陽羽手起刀落,雞腦袋被砍下來的同時,雞血噴濺了兩個人一身。
白子期目瞪口呆。
白陽羽很冷靜地抬起頭看他,“殺完了。”他手裏還拿著一把刀,臉上身上都沾著鮮血,一瞬間的情形有點可怕。
宋文然走過去,一把搶了白子期手裏不斷流血的無頭雞,拿過來先把血接住了,再看露台的一片狼藉,說:“你們先去洗澡換衣服。”
文倩本來在房間裏拿個平板看動畫片,聽到動靜大聲喊:“二哥?”便想要出來看看。
宋文然喊道:“別出來!”
白陽羽把刀拿回白崇身邊放下,冷冷看著白子期,伸手抹一把臉上的血,這才轉身回去房裏。
白子期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磨磨蹭蹭地走到白崇身邊,說:“晚上我睡一樓吧。”
白崇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地看他們兩個折騰,這時聽白子期說要睡一樓,便說道:“你怕他晚上殺了你啊?”
白子期在白崇身邊蹲下來,說:“我覺得他是個變態。”
白崇有些好笑,“是你叫他來殺雞的,他就殺給你看了啊。”
白子期說:“你說他不會殺雞的!”
白崇看他一身雞血,“你覺得他會殺雞?”
白子期頓時無話可說。
白崇說:“去洗澡換衣服吧,別鬧了,你們再鬧下去,今天晚飯就沒得吃了。”
晚上,白崇煮了一鍋菌湯雞,整個廚房都彌漫著鮮菌和土雞肉相互融合的香味。
宋文然在露台上擺放了一張圓桌,又在桌子下麵點了一盤蚊香驅蚊。
白崇叫白子期去超市買啤酒,白子期不肯去了,於是白陽羽披了件外套出門。
超市距離這邊不遠,步行差不多十分鍾時間,他去買了一箱啤酒,抱著走在回去的路上時,一輛沃爾沃在他身邊停下來,溫文耀按下車窗問他:“要不要送你一程啊?”
白陽羽轉過頭看到溫文耀立即便笑了,“老師,您來了?”
溫文耀把後備箱按開,叫他把啤酒放進去然後上車。
白陽羽坐進副駕駛的時候,溫文耀問他:“晚飯準備好了嗎?”
白陽羽點點頭,“我親自殺的雞。”
溫文耀笑一聲,“殺隻雞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小時候下河摸魚剮鱔魚什麽沒做過,你們這些小孩子都是溫室裏長大的。”
白陽羽讚同地點頭,“還是老師最厲害。”
車子在公路上開了兩三分鍾,白陽羽指著路邊的別墅,“到了。”
溫文耀也看到了白崇的車子停在門口,於是把車停在另一邊,拉開車門下車的時候,聞到了空氣中的鮮香味。
白陽羽打開後車廂,卻沒有立即把啤酒箱子搬下來,直到溫文耀過去看他,“怎麽了?”
白陽羽一把抓住溫文耀手臂,壓住他親了下去,等到滿足了才鬆開手。
溫文耀一把拍在他腦袋上,“滾!”
白陽羽這才抬著箱子,轉身朝屋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