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話劇（四）
下午不想去上課了。
躺在床上，他可以靜靜地思念那人。
宿舍沒有開燈，窗簾拉上了，明明外麵太陽又出來了，可它隻在窗簾上投下了明亮的光，宿舍裏是昏暗的和慵懶的，偶爾從縫隙裏穿進來，讓人看得清光線裏的塵埃。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成這樣了？
脆弱的，小心翼翼的，有所畏懼的。
從運動會那段時間開始的吧。準確地說，是從運動會第一天的下午，男子1500米上賽道之前，倏忽間他一眼看到了那個美好的身影開始。
這樣對嗎？
可是對不對又有什麽關係呢？所有的對與錯都是世人定下來的規矩，人隻需要遵守自己內心的是非不是嗎？
他那麽喜歡他。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李亦歡特地來宿舍找賀楓。
“下午過的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他莫名其妙。
李亦歡一臉壞笑，好像知道了什麽賀楓故意瞞著他的事情。“他中午去找你了吧？”
“誰？”
“你還裝。我跟他說了你沒去吃飯，然後我看見他去找你了。”
他奇怪道：“你怎麽看見的？你們又不順路。”
李亦歡歎了口氣，怕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為了你，我中午在食堂排隊排了二十分鍾。”他幽怨地看了賀楓一眼，“跟他說了之後，我當然要看看他知道之後是什麽反應啊，所以我就跟了一會。”
“什麽？你跟蹤他？”李亦歡是哪裏來的好奇心，竟然作出這種事。
李亦歡覺得賀楓看他的目光像在看變態，頓時不滿了，說：“這叫什麽跟蹤，你是不是諜戰片看多了？我隻是想看看他去哪裏而已。”
“所以你看到了什麽？”他問。
李亦歡笑得曖昧，“他先下樓去了我們班，在門口往你座位望，然後往籃球場的方向去了。”
“你不會跟到籃球場那兒去了吧？”
“那怎麽會，我隨便一猜就知道你在籃球場，他過去肯定找得到你，我就沒跟過去。再說了，我要是打擾到你們怎麽辦？”
李亦歡又繼續說：“你是不知道我往回走去食堂的時候有多擠，完全是被人流衝著走……”
李亦歡得意的模樣簡直討打，但是他確實一心一意地在幫自己，賀楓心裏覺得溫暖，卻又有些複雜，複雜倒不是因為李亦歡，而是中午見到的洛雲亭。
“……所以，你知道晚去食堂五分鍾的後果嗎？整個學校都下課了，食堂每個窗口人都爆滿！我起碼排了二十分鍾的隊……”
李亦歡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他心中湧上的複雜的感動，最終集結在了拳頭上，輕輕碰在李亦歡的胸口，“謝謝，兄弟。”
李亦歡也不再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勾起了嘴角。
晚上是自習，這段時間由於各個班都要排話劇，所以學校特批晚上的第一節 自習可以用於排練。但是沒有參與的同學就慘了，必須在教室自習。
晚飯前江瀾就給大家發通知，讓大家早點吃完晚飯在教室外麵集合，五點半一起去排練。等賀楓和李亦歡從食堂去教室，她已經快樂地開始組織了。
見到賀楓和李亦歡過來，江瀾激動地招呼我們過去，問：“大少你前兩幕的台詞背了嗎？”
他心虛地摸了摸後頸，不說話。
江瀾瞬間生氣了：“我就知道！賀楓你能不能對你的工作上點心？”
“點心？哪裏有點心？”他左顧右盼，企圖顧左右而言他。
江瀾更氣了，她跳起來使勁拍他肩膀，想要給他致命一擊，好讓他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噗嗤！”李亦歡在旁邊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了。因為江瀾太矮了，她本來想拍賀楓的頭的，但是失敗了，於是動作變得非常搞笑。
江瀾轉而將怒火轉向李亦歡，“你笑什麽笑？你的台詞背了嗎？”
李亦歡一步閃到賀楓身後，從他後麵探出頭，一邊憋笑一邊問：“第一幕和第二幕都沒有花花公子的戲份，花花公子背什麽台詞啊？還是說，導演要給我加戲？”
江瀾正想罵他，李亦歡又搶在她說話之前說：“導演突然要給我加戲，是不是要潛規則我呀？我好害怕……”
江瀾快氣暈過去，“我沒有要……”
“哎呀！”李亦歡故意氣江瀾，又搶著說話，不過他不是跟江瀾說，而是跟賀楓說：“大少，你可要保護人家，人家可不是靠潛規則上位的人呢……”他作著嬌媚又委屈的樣子，趴在賀楓肩上抹眼淚。
這回不隻是江瀾，賀楓都想打他了。
這場糾紛最終以李亦歡被江瀾按在牆上捶結束，在此過程中，賀楓做出了突出貢獻，並在事後深藏功與名。
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是五點，大家半個小時吃完了飯，五點半左右人就到得差不多了。晚自習六點四十五開始，他們可以排練到七點半，然後趕回來上第二節 和第三節自習課。
楊景澄對自己的角色十分不滿，但她是個有責任心的人，既然要演，就要演好，所以她十分賣力。她認真地鑽研劇本，並且做了詳細的人物分析，最終得出結論——她不適合演“美女”這個角色。
“江瀾你聽我說，‘美女’的設定是嬌小可人惹人憐愛，還要被兩個姐姐欺負，要對著野獸瑟瑟發抖，你看我像這種人嗎？”楊景澄頓了頓，四顧周圍，在人群中發現了賀楓，指著他說，“這樣的野獸我能一個打十個，我會瑟瑟發抖？搞笑呢！”
賀楓感覺自己受到了歧視，受到了來自一個武力值滿分女性的歧視。
江瀾作為總導演，解決楊景澄這樣的劇組問題人員是她的職責，於是她苦口婆心：“景澄，誰說你不適合這個角色，我看就很適合嘛！再說了，你是演員，你的任務是‘演’，隻有反差大才能體現出你精彩絕倫的演技嘛！”
“我不是演員，我隻是個高一小女孩。”楊景澄麵無表情，不為所動。
李亦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在賀楓耳邊瘋狂吐槽：“楊景澄說她隻是一個高一小女孩？開什麽玩笑，小女孩？她為了不演這個角色，居然能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依我看，她是演野獸的不二人選。”自從上次情書事件李亦歡被楊景澄血虐之後，他就對楊景澄充滿怨念與畏懼。
賀楓反駁李亦歡，“起碼從生理上來說，她沒說瞎話。”
然後他們又聽見那兩個人繼續談判。
江瀾繼續勸誘：“景澄，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呀，娛樂圈多少姑娘不惜潛規則上位，也要爭著當女主角，這次你當女主角是眾望所歸，你怎麽能嫌棄呢？應該欣喜接受才對呀。”
楊景澄繼續冷漠：“如果有其他人想演，我馬上把這個女主角的位置拱手相讓。”
江瀾見楊景澄不為利益所動，於是開始打感情牌：“劇組的大家都希望你來演‘美女的’，你有看到大家對你的殷殷期盼嗎？”她在人群中找到汪琪，指著汪琪對楊景澄說，“看到沒有，你的父親正在對著你慈祥地笑呢！”
汪琪演美女的父親。楊景澄順著江瀾指的方向看過去，汪琪正推著眼鏡，文質彬彬地朝著她微笑，他方形的鏡片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他的微笑透露著一絲睿智。
楊景澄收回目光，繼續麵無表情地跟江瀾說：“可是他170，我175，到時候我還要穿高跟鞋趴在他肩上嚶嚶哭泣，不是很奇怪嗎？”
賀楓仿佛聽到從汪琪那裏傳來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還看到了他碎裂的笑容。
江瀾的表情也僵掉了，大概是楊景澄的理由一條條擺出來，過於有力，她敗下陣來，無力回複。
“不管怎麽樣，先演著吧……一時間也沒有其他的人選，到時候如果有合適的再換。”江瀾有氣無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