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同居（三）
賀楓起了床，穿著睡覺時穿的寬鬆的短袖和短褲，也沒有換衣服，就往樓下走去。今天太陽不知為何升得早，往日裏，七點鍾以前，天都還是灰蒙蒙的，今天卻已經把室內照得亮堂了。
樓下沒有開燈，但是他能感覺到，屋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氣息。大約是窗簾都拉上了，樓下的光線有些昏暗，他站在樓梯口，往廚房的方向望過去——洛雲亭在廚房裏。
看樣子洛雲亭已經差不多收拾好了，書包放在門口，也已經換好了衣服，外套外麵還套著一件校服。其實賀楓覺得這樣穿可傻了，但是這樣的搭配在洛雲亭身上，就是好看。
像個很乖很乖的學生。
對呀，這人本來就是個很乖的學生。
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動靜，洛雲亭從廚房出來。看見他正站在樓梯口望著自己笑，洛雲亭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領口，輕聲問：“在看什麽？”
“看你好看啊。”他笑著說。
洛雲亭聽他這麽說，動作不自覺一頓，臉上仿佛有笑意，然後往門口走去，背對著他，邊走邊說：“我煮了粥，熱在鍋裏。”
他點點頭，不過洛雲亭背對著他沒有看見。
洛雲亭在門口微微蹲在換鞋子，隨著這人的動作，他能夠看見這人好看的背影和線條。然後見這人站起身，把書包背上，打開門。
在洛雲亭打開門的瞬間，外麵的陽光穿過門傾瀉進來，賀楓仿佛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盛的陽光，陽光像金子一樣灑在洛雲亭身上，幾乎要把這人的身影吞沒，洛雲亭整個人都像被陽光覆蓋著，讓他看不清。
而他呢，他站在昏暗的房間裏，周圍是沉靜的空氣，安靜的，暗淡的，昏黃的隻有後麵從窗簾透進來的一點點光，廚房的燈雖然開著，但是卻顯得他站著的地方更加暗了。他們之間好像隻有數步之遙，好像阻擋著他們的隻有空氣，可是賀楓卻覺得，這之間仿佛有千山萬水。
他怔怔地看著洛雲亭的背影，看著這人踏出那道門，朝光的方向走過去。
他就那樣望著這人，微微失神著，心裏不知為何湧起強烈的失落感和寂寥感。
然後，他便聽到了洛雲亭的聲音——明明他人已經在屋子外麵了，可是聲音卻像在賀楓耳邊一樣。
“賀楓，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約定？
是了，他們要一起去大學，去另一個城市，去過他們兩個人的生活。
——
在門關上的瞬間，他覺得自己點了點頭。
洛雲亭行走之後，他去廚房看了看他煮的粥。打開電飯煲，就聞到淡淡的溫馨的食物的香味——是皮蛋瘦肉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合上電飯煲，上樓去洗漱。回到房間，無意中瞟了一眼書桌——剛才起來的時候沒看見，這時候倒是發現，桌上除了擺放著整齊的書和筆記本之外，桌麵的正中央貼了一張便利貼。
“學習任務在左側藍色筆記本的第一頁，按照我寫的做。”
洛雲亭的筆跡是清瘦的，像他的人一樣，透著一點淡淡的感覺。
洛雲亭是真的想要和自己一起去完成那個約定吧，洛雲亭信任他，也對他們之後的生活充滿著向往。而他，不能讓何人失望。
翻開左手邊的放在幾冊書最上麵的一本B5藍色筆記本——那是一本新本子，隻有第一頁寫了字。
用數字標了序號，每一項都寫得清清楚楚，還把賀楓寫檢討這件事給寫了進去。他有些哭笑不得。
合上筆記本，去浴室洗漱，然後去樓下喝粥。洛雲亭煮的粥很好喝，鹹淡稀稠都是正好是他喜歡的。
——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安心過。好像從一種雜亂無章的狀態變成了一種有序的狀態，一種，很有安全感的狀態。好像有一個人，陪著自己一起，他們朝同一個方向努力，去實現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未來。在這個未來裏，不管他去做怎樣的夢，都有一個人陪著他一起。
洛雲亭出門時，那種失落感和寂寥感倏忽不見，而且他更加確信，這個人會永遠和自己在一起。
那些他一點也不喜歡的課本，好像也願意靜下心去讀了，他不喜歡背的英語單詞，好像也可以一個一個地背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心卻一點也不躁，他明明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寫字，卻覺得好像洛雲亭就陪在自己身邊一樣，像淡淡的空氣，像金色的陽光，像淡藍色的筆跡，像書頁的清香。
——
周六是個明媚的好日子。雖然已經深秋，但是由於地理氣候的原因，這裏常年都是陽光普照的，少有陰雨日，夏季多一些，到了秋冬，幾乎就沒有什麽雨了，倒是到了深冬的時候，會下很大的雪，那時候，雪幾乎是不停的，大約是連續下兩三天的雪，然後停一個下午，到了晚上，又繼續下著，然後又持續下幾天不停。
洛雲亭下課之前給賀楓發信息，讓他去學校門口等，然後他自己和李亦歡方子胤他們一起出來。
賀楓看著時間差不多，邊往學校的方向走的時候，收到了李亦歡的信息。
“賀楓，如果一個人很喜歡你，但是你隻是把他當作你的朋友，可是拒絕他，又害怕他受傷害，怎麽辦？”
李亦歡很少這樣正經地給他發信息，他翻了翻以前的記錄，大多都是李亦歡在嘴貧，一堆亂七八糟的表情符號，透露著頑劣和猥瑣。可是今天這條卻和以往不同，字裏行間有些迷茫。
賀楓想了想，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李亦歡是喜歡鍾瑩瑩的，這一點，李亦歡自己是知道的，但是他總是在否認。最初倒是承認得爽快，也許那時候，他隻是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有趣得女孩子，可是當他發現他好像不僅僅是感興趣，不僅僅是帶著逗弄心思的注意，而是一種讓他陌生的，名為喜歡的情緒的時候，他可是退縮和害怕，並且急於否認。
這是李亦歡性格深處的情根深種。他是一個及其專一的人，不管是對朋友，還是對戀人，他甚至有時會模糊這兩者之間的界限，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
當另一個人走進他的世界，並且變得不可控的時候，他這種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孤獨的世界，專一純粹得近乎愚昧的世界，就會崩塌掉——這是他激勵逃避的。
鍾瑩瑩，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於是李亦歡總是會在思及她的時候，陷入深深的痛苦，一種分裂的痛苦。
可是李亦歡現在跟賀楓說，拒絕一個人，卻又害怕他受到傷害。
李亦歡要拒絕誰呢？
賀楓發送信息回去，“是誰？”
很快信息又回過來，看來那家夥是一直在看手機。“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
他有些疑惑，李亦歡是一個朋友很多的人，這人似乎和誰都可以玩到一起去，但他很少會說“關係很好”這個詞，因為他是骨子裏是一個認真而謹慎的人，對“關係”這個詞異常敏感，所以，如果加上這個限定，範圍似乎變得狹小。
李亦歡不願意直接告訴賀楓這個人是誰，大約對那個人真的很在乎。
他回信息，“待會兒見麵說？”
這次，他等了一會兒，才等到李亦歡的回複。“待會兒，我不想去了。”
賀楓有些驚訝，李亦歡是因為想著這件事，沒有心情一起吃飯嗎？還是別的原因呢？
他猶豫了一下，打字：“那，我和他們吃完之後，去你家找你。”今天是周六，李亦歡會回家住一晚，然後明天再到學校來住。
他經常到李亦歡家裏去，那裏就像是孤獨的他們的歸宿一樣。李亦歡的媽媽是個可愛的女人，賀楓很喜歡她。
——
到了校門口，發現洛雲亭和方子胤已經在等他了，他繞過人群和幾輛擋著路的車，走到他們麵前。他們兩人看到他，都朝他笑了笑。
洛雲亭說：“李亦歡剛才說不來了，今天直接回家。”
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向方子胤，卻覺得這人有幾分失落的模樣。
“方子胤，怎麽了？”他有些疑惑。
方子胤看向他，笑得有些勉強，並沒有接他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說：“我們還要等等楊景澄，也叫了她。”
他微微點頭，又問：“還有誰嗎？”
方子胤說：“江瀾也會來，不過她得晚一點，好像被趙文找去做事情了，不知道要多久，她讓我們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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