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音樂節（七）
小時候的李亦歡？雖然也很聰明很機靈，懂得很多同齡人都不懂的道理，有自己的觀點，有自己為人處世的方式，但是他很少跟別人講自己的道理，很少表達自己觀點，喜歡插科打諢，讓別人看不到真正的他。但那時候，他所有的困惑都是真實的，為什麽不能這樣，為什麽可以那樣，可是現在的他，仿佛是長大了一般，懂得了通用的道理——什麽都是可以的，什麽都是能夠存在的，什麽都是不完美的，他說如果發自內心這樣想，就沒有困惑了。
可是聽說一個道理很容易，懂得一個道理並實踐一個道理真的太難了。
一個電影曾問出一個問題：快樂的秘密是什麽。那部電影沒有給出答案，也有很多人翻來覆去地看也沒有發現這部電影真正想要說的，於是它被打上爛片的烙印。也是也有人說，再過十年，你會看懂這部電影。
因為，它所揭示的道理就是，所謂的快樂的秘密，就是理解並接受生活的不完美。
於是很多人恍然大悟，真的很有道理呢。
可是做到這樣太難了，太難了。
然後又漸漸有人發現，即使我做到這樣，我仍舊沒有多快樂呀，隻不過是變得不敏感罷了，曾經敢愛敢恨的歲月裏所擁有的單純的喜悅也沒有了。
你以為你是慢慢長大的嗎？不，是一瞬。隻不過很多人並沒有時間及時地去反思自己是否長大了，等過了五年十年之後，再回頭看這些過去的歲月，感歎一句，這幾年我長大了不少。
李亦歡不是這樣，他是很清醒地看著自己長大的，當他某一天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困惑，當他有一天自己給自己的困惑找到了答案，他就明白了，他長大了。
賀楓和他完全不同。
李亦歡說賀楓，你永遠都長不大。因為賀楓從來都隻認同他認同的，隻相信他相信的，和他不同的，他就排斥，他喜歡的，就拚命想要抓住，他的眼睛裏隻有他想看見的，所以他的世界如此閉塞單純，他厭惡所有俗氣的事情。他也知道很多道理，但那些對於他來說永遠隻是這個世界的道理，而他有他自己的道理。
所以他孤獨。他的孤獨不是站在深淵裏孤獨，是站在月球上的孤獨。
李亦歡說他很幼稚，他是個孩子，但是他很珍貴。
畢竟，不是所有幼稚的孩子都珍貴的。
——
賀楓和李亦歡聊了很久，直到洛雲亭和方子胤過來找他們。
“我們去租帳篷吧，江瀾說晚上這場她想在帳篷裏聽，站了一整天了，很累。”
賀楓覺得沒問題，到時候想去舞台前麵看表演的就自己去看，然後看完回帳篷就行，而且不知道楊景澄和沈柔怎麽樣，他們把帳篷紮好以後，也比較方便跟她們兩個發位置。
江瀾站在不遠處等賀楓他們，於是他們幾個往她的方向走。租帳篷的地方就在飲食區附近，幾個人正好一起去買點吃的。
租帳篷的地方人還不算多，但也需要排隊，賀楓和洛雲亭方子胤排隊租帳篷，讓李亦歡和江瀾一起去買吃的。
搭帳篷的地方現在還比較好找，等晚上主舞台那一場表演結束之後就難說了。他們把位置選在小山坡的一個背風處，從帳篷裏出來爬上小山坡就是一個從遠處觀看表演的絕佳位置。這個地方裏飲食區不遠，餓了還可以來買吃的，跟楊景澄和沈柔發位置的話也好找。
幾個男生一起搭帳篷，江瀾也過來搭把手，這種便攜的簡易帳篷很方便搭，收起來的時候是圓形的盤，可以背在背上，搭的時候，隻需要散開來，找準位置使勁一抖，就能展開，然後將四個角固定在草地上就行。
大約搭了半個多小時，三個帳篷都大好了，臨得很近，晚上在帳篷裏說話估計都互相能聽見。
每個帳篷附兩個睡袋和一個防潮墊，其實每個帳篷都可以容納，三至四人，隻不過他們幾個男生都個子高大，一頂睡不下。江瀾和沈柔都很嬌小，和楊景澄她們三個人可以睡一頂帳篷，空間還綽綽有餘。
他們找老板多租了一個睡袋。租的時候，老板說：“我是建議你們再搞個氣墊啊，草地不平整，弄個氣墊睡著舒服！當然啦，我就介紹一下，租不租隨你們。我是看你們一起的有小姑娘，我們大男人直接睡草地都沒問題，小姑娘還是要照顧好……”
方子胤轉頭問賀楓和洛雲亭：“你們需要嗎？要不然我們租三個？”
他和洛雲亭表示都可以，但老板卻說，氣墊存貨不夠，一般租給帶著小孩子的或者女孩子，我們女孩子就一個，所以隻租一個給我們。
“我們還有兩個女孩兒，這時候沒在一塊兒！”方子胤轉回頭又跟老板說。
老板搖搖頭，說，三個女孩用一個也夠了。不過反正他們幾個男生怎麽樣都行，於是就租了一個氣墊和打氣筒。
回來的路上，他們三個跟李亦歡和江瀾說了這事，江瀾江湖經驗老道，神秘地說：“他這時候買我們買不出來價格，等待會兒這一場演出結束的時候，大家都過來瘋搶，他想租多高的價格都可以租啦！帳篷租完了，他的氣墊還可以單租呢！”
不過後來，在他們給氣墊充氣的時候，才發現，幸好隻租了一個氣墊——這個氣墊真的非常不好打氣，老板送的那個打氣筒是手打的，不是腳踩的，而且每次充氣的量都不是很足，四個男生換著打，一直打到大家都手酸得不行，才終於把氣打得差不多了。
他們先是給楊景澄的手機發了定位，但是她並沒有回複，大約是手機還沒充上電。於是讓洛雲亭給沈柔打電話。他們幾個都在旁邊看著，不知道沈柔會不會接。
等了許久，沈柔終於接了。
“喂，是沈柔嗎？嗯，我是洛雲亭，我們已經搭好帳篷了，剛才跟景澄發信息她沒回，是不是手機一直沒電？嗯嗯這樣啊，那好，我們在飲食區和F舞台中間的一個地方，這裏有一個綠色的坡，旁邊插了幾個音樂節的廣告旗，我們就在這個坡的背麵，很好找的，你們待會兒要是找不到就跟我聯係，或者你們待著別動我們去找你們。嗯嗯好，那掛了，拜拜。”
大家問洛雲亭說得怎麽樣，他說楊景澄和沈柔是一直在一起，等主舞台這場結束後，她們就過來找他們。
——
江瀾和方子胤留在帳篷裏休息，賀楓和洛雲亭一起，李亦歡一個人不知道去什麽地方了。
晚上的場人沒有白天多，畢竟大多數人還是買單日票的，到了晚上就要趕著回家，晚了就沒有車，回市區也還要很久。
晚上的場也不是很吵很鬧，是抒情的歌，觀眾們也都隻是安靜聽著，然後和朋友們安靜地講著話。
“每個人都有心事呢。”洛雲亭低聲說。
“是啊。”
“你以後想做什麽？”
賀楓想了想，換了個姿勢，雙手向後撐著草地，將雙腿伸開，然後說：“當個歌手。”
“你決定了？”
“是啊，我不是跟你說，我要站在那上麵，給你唱歌？”他伸手指著兩人麵前的巨大的主舞台。
洛雲亭抱著膝蓋，側頭看著他，輕聲地笑：“嗯，我等著。”
“那你呢？”
“我？”洛雲亭有些疑惑。
“嗯。”
洛雲亭笑著問他：“你覺得呢？”賀楓總覺得這人的笑容裏有幾分苦澀。
“你知道嗎？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覺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你和我一樣。”他凝望著洛雲亭的眼睛，聲音很低沉，卻很溫柔。“你不屬於牢籠，你屬於天空。”
“可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旦降生，就已經在牢籠裏了。”洛雲亭輕聲說。
“你的心不是這麽說的，因為我們都知道，當我們的心走出牢籠的時候，我們就走向天空了。”賀楓在心裏說：大多數人看不到自己的牢籠，可是我們看得見，那間沒有光沒有門的黑屋子，就是我們的牢籠，當我們衝出去的時候，我們就飛向了天空。其實每個人都有一間黑屋子，但是他們的屋子充滿了世界的假象和偽裝，還有五顏六色的光，於是他們以為他們沒有禁錮，於是也從不曾思考逃離和飛往天空的事情。
洛雲亭聽了他的話，忽然沉默了。過了很久很久，才慢慢開口，輕聲說：“你想知道，我哥在那條巷子裏，到底跟我說了什麽嗎？”
【作者有話說：完結倒計時了哦~
裏麵說的那個電影，就是陳凱歌的妖貓傳，我還蠻喜歡那個電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