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何梔聽到這個消息，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像是來不及抓緊的一段感情，一下子隨風而去。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隻知道自己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有多麽的崩潰與不舍。
他要去英國了，遇見beryl的英國。
“什、什麽時候。”她聲音有些顫抖。
“明天，早班飛機。”
“去見beryl？”除了這個，何梔找不到第二個理由。
“不是。公事。”電話另一邊也沉默了幾秒，聲音有些低沉，說出這句話似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公事？
“去多久？”
“大概三個月。”
“這麽久？”
“嗯……小梔，替我照顧照顧我爸媽，時間比較長，我爸媽不太支持我去英國，但是公事在身，身不由己。”
不支持？由此可見，宋叔和柳姨似乎是知道宋平生跟beryl分手的事情。但是原因……是何梔好奇卻並不知道的。
分手並不會讓宋家父母對英國這麽抵觸，那麽真實的原因是什麽？恐怕隻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好，那你注意安全。”
何梔簡簡單單的交代幾句，便掛了電話。內心依然還沒有安定下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栗。
她非常清楚宋平生對beryl的感情有多麽深，萬一兩個人重修舊好，自己真的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但是……宋平生說是公事，自己又有什麽理由留住他？
何梔一直懷著心事，也沒有心情去吃飯，下班後鬼使神差地往宋家開去。剛停車，她抬頭看了看宋家的房屋，盯著宋平生的房間，目不轉睛。
夜色襲來，天色漸漸黯淡，一片漆黑，宋平生的房間也留下了淡黃色的燈火。他就站在窗邊，眼睛盯著天空的月亮，不厭其煩地盯了好久。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何梔的車，眼睛眯了眯，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在思考什麽似的，隨後輕輕拿起手機，撥通了何梔的號碼。
接收了宋平生的眼神，何梔顯得有些慌亂，一時想不起來要做什麽，電話鈴聲就突然響起，她嚇了一跳，急忙從大衣口袋掏出手機，語氣有些無力，也有些顫抖。
“喂……”
“小梔？你在我家樓下嗎？”
何梔又抬頭看著宋平生房間的窗戶，見他的目光一直圍繞在自己的車，她輕輕地歎氣，承認了，“是，是我。”
“等我，你怎麽不進來？”
窗戶的身影離開了，電話裏麵隻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久，宋平生就走到駕駛座的車窗前，掛掉電話，輕輕敲了敲車玻璃。
何梔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他今天穿了件簡約的白色襯衫搭配黑色九分褲，很好的凸顯了身材比例。
何梔打開車門，出去後一直低頭站著，手足無措，牙齒緊緊咬著下唇，臉色異常蒼白。宋平生注意到她的異常，輕輕開口：“小梔，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沒、沒發生什麽事情，我就是……想過來幫你收拾行李，怕你忘東忘西的。”何梔撒謊。
宋平生輕笑，“你放心，哥都收拾好了，有分寸的。”
從小到大，宋平生一直是一個非常細心的人，忘東忘西的恐怕隻有何梔自己了。
“吃晚飯了嗎？”宋平生又問。
何梔搖頭。
“那到家裏吃個飯吧，今晚吳媽煮了水煮肉片，特別好吃，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吃嗎？”
宋平生說完就轉身，一步三回頭，“走吧？”
何梔緊緊跟上，突然停下來，拉住宋平生的手。宋平生身體僵硬，呆呆轉頭，輕聲問：“怎麽了？”
“平生，你能不能……不要去英國。”
叫的平生，不是哥。
宋平生注視著眼前低頭的女孩，臉色微紅，緊咬著下唇，吞吞吐吐的。就算自己再怎麽呆，也難免看出異樣。
“小梔？”
“我不希望你去英國，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去？”何梔抬頭看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格外惹人憐愛。
“小梔，哥去英國真的是公事，這次的項目對公司非常重要，哥必須要去。”宋平生緊緊握住何梔的雙肩，低頭與她平視。
何梔迎上他的目光，“宋平生，你知道我的目標為什麽是劍橋大學嗎？”
宋平生望著她，目光呆滯。
“是因為你跟我說，你會在劍橋大學等我。”
“我努力學習，從年級五十名以外到年級前十，年級前十到年級前三，我努力向你靠近，隻為達到省前的1％-2％，然後考上劍橋大學，有一個更靠近你的理由。”
“可是你沒有，大二那年你帶beryl回家，我心灰意冷，我把牆上、桌子上和書上的uy of cabrid塗得麵目全非，那一段時間我非常迷茫，我斷了所有與你有關的聯係，隻希望自己能斷了念想。”
“我以為時間流逝，自己會漸漸忘記你，我嚐試自己去注意其他男生，接受他們的優點，可以看啊看，每個人我都拿你跟他們比，比著比著，我就漸漸哭出聲了，好久好久都沒聯係你了，我要是早點長大，早點跟你一起踏進劍橋就好了，早點跟你表明心跡，是不是就會有希望，哪怕希望渺茫，隻有百分之一。”
“後來你回涼城了，你說跟beryl分手了，我以為自己有了希望，可是你寧願為了她成為一個孤獨的煙鬼，都不願意嚐試一段新感情。你為了我，在同事麵前撒了謊，我多麽希望那個謊言，是真實的，我們……真的可以成為別人眼中合適的一對，可是並不是，你一直強調你是哥哥，我是妹妹，讓我束縛在血緣的關係中，不讓我越過這條線，可是宋平生，你姓宋我姓何，不是真正的兄妹，我也並不希望自己是你的妹妹。你總愛抬頭看月亮，無論是等車還是在房間，我知道，知道你在思念著beryl。”
“我曾經一直在想，這會是多麽感動人心的愛情故事啊，能讓宋平生淪落成這樣，曾經那個陽光的少年，漸漸成為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我努力地向你靠近，可是卻感覺跟你漸行漸遠。”
“你圓了你的劍橋之夢，可是我的夢，依舊還沒有開封。”
“後來我才知道，不是是所有的喜歡都會有結果。”
何梔說完，眼淚不斷從眼眶掉落下來。
她曾經看過一段話：當你眼淚忍不住要流出來的時候，睜大眼睛，千萬別眨眼，你會看到世界由清晰變模糊的全過程，心會在你淚水落下的那一刻變得清澈明晰……宛若重生。
此刻就是這樣的感覺，她似乎長大了，從那個懦弱、不善表達的女孩，變成一個堅強，可以承受一切的女人了，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對宋平生表明心跡。
宋平生愣在原地，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也許沉默，是最好的回應方式。
“村上春樹有一句話，‘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並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隻是希望今後的你，在遭遇人生低穀的時候，不要灰心，至少曾經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經是，以後也會是。’所以宋平生，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是為了跟你在一起，我結束了我青春的遺憾，我想要重新開始。”
“小梔……”宋平生輕聲開口，充滿憐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臨走前，能不能讓我抱抱你，不是哥哥和妹妹的身份，是普通男女的身份。”何梔擦了擦眼淚，有些哽咽。
未等宋平生開口，何梔就先行一步，走上前緊緊抱住他，她聽著宋平生的心跳，覺得安心萬分。這是一直以來的願望，想了多少年啊……這溫暖人心的擁抱。
“再見，宋平生。”
再見的不僅僅是宋平生，更是這十年來的青春。十年青春，因有他而光芒萬丈，也因有他而惘然如失，這麽多年，隻有自己顧影自憐罷了……
說完這句，何梔落荒而逃，開著車逃離這個地方，她沒有看到宋平生的表情，隻知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不再害怕沒有機會，也不再害怕錯失機會。
十年來的痛苦掙紮，似乎就在這一瞬間，可以輕鬆地放下。
宋平生就這樣杵在原地，目送著車輛離開。他又抬頭看了看天空的月亮，之前一直都沒發現，自己原來這麽愛看月亮，他隻知道，看月亮的時候，心裏想的總是beryl。因為beryl曾經說過，希望自己可以像月亮一樣，每一天都能出現在他麵前，靜靜地注視著他。如果看到了月亮，就證明有一個叫beryl的姑娘，在遠方深深地思念著他。
他不知道怎麽回應何梔這段感情，十年青春，沒想到都與自己有關……聽到這些，更多的是內心的惆悵與沉重，而並不是心中的歡喜。
收到的表白數不勝數，他都麵不改色地一一拒絕，可是拒絕何梔，他卻於心不忍。
宋平生站了很久，久久才離開，離開前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
或許自己真的……可以接受一段新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