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惜好景不長,他們注定無法長相廝守。
李玉梅從回憶中醒來,她淚眼朦朧,緊緊抱著柳嬸,兩人多年未見,難免會有些情緒失控,尤其是李玉梅,她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在流雲鎮裏生活的那些年,除了生她、養她的母親之外,對她最好的就是柳嬸了,兩家關係比較近,一直都是互相照顧。
現如今自家母親已經過世,有些事情早已經物是人非了,有些人,想要再見一麵已經成為不可能了,往事曆曆在目,還能夠與曾經的熟人相見,實為不易。
何梔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以前總是自私地認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失意的人,情場不順,暗戀未果,可是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比她不幸的人還有很多很多,所有的困苦和磨難,每個人都會有所經曆,隻是他們用雙肩扛起,肩負著一切,將所有的委屈和淚水硬生生地憋回肚子裏。
誰都不是天生堅強的人,隻是他們身上肩負著責任,就像曾經柔柔弱弱的李玉梅,以前所以的磨難和挫折,至少還有丈夫陪伴在旁,可丈夫離世後,她不得不扛下一切,盡下自己的責任。
柳嬸注意到李玉梅身旁的何梔,連忙抬手擦幹眼淚,出聲問道:“哪家的姑娘?模樣還挺俊俏。”
李玉梅也止住了眼淚,她吸吸鼻子,帶著哭腔說道:“柳嬸,這是小梔啊,以前還在她外婆家這裏住過一段時間,你之前不是挺喜歡她的嗎?”
李玉梅說完,碰了碰站在旁邊的何梔,小聲道:“還不快給你柳婆婆打聲招呼。”
何梔連忙揚起笑臉,打了一聲招呼:“柳婆婆,你好啊,我是小梔,你還記得我嗎?”
在這一刻,仿佛時光會穿梭,忽然間,像是回到了她初次來到小鎮的場景,那天的陽光格外溫暖,灑在她身上,讓身子有了些暖意,這個小鎮充滿著江南風味,她看見有人坐在烏蓬船裏,聽著烏篷船有節奏的搖櫓聲,李玉梅拉著她,步行在小鎮的小路上,漫步在一條老街上,她漸漸看清了前方的身影,那是兩個年老的身影,站在茅草屋旁邊,遠遠地朝這邊看過來。
關於這段記憶,她有些模糊,她隱隱約約記得當時母親拉了拉她的手,讓她喊人,她隻叫了其中的一個老婦人,甜甜的一聲:"外婆好。"
老夫人嘴裏藏不住笑容,連說了幾個“好,好,好。”
李玉梅又搖了搖她的手,“怎麽不叫柳婆婆呢?”
柳嬸笑了兩聲,“小孩子嘛,比較怕生,多見幾次就會主動叫人了。”
她說完,摸了摸女孩的小臉蛋,她也不躲閃,乖順得很,柳嬸越看越
滿意,繼續笑著說:“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啊?”
何梔揚起笑臉,“柳婆婆,我叫何梔,你也可以叫我小梔,他們都是這麽叫我的。”
“是嗎?小梔真乖,婆婆可喜歡你了,中午到婆婆家吃飯去。”
她依稀記得,那個午後是所有人最開心的時刻,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笑,那彎彎的眼睛,是她此生見過最美的場景.
她看到過流雲鎮陰霾聚集的天空,細雨從簷上翹角聚多而滴,慢慢滴落下來,打在地麵的小坑窪裏,濺起一點點水花,她也看過這座小鎮的瓦房,青色的瓦房,還有土灰色的牆。
她在這裏度過恬靜安逸的生活,見過流雲鎮的小夜晚,稀稀散散的星星點亮在夜空,折射出淡黃色的溫暖,微風擺弄著老樹的枝芽,彈奏著沙沙的夜曲,她喜歡這種感覺,不緊不慢,哪怕是在涼城生活了很久,早已習慣每天匆忙生活,可她依舊對流雲鎮的不緊不慢,閑適的生活充滿向往。
柳嬸先是一愣,而後又激動地笑出聲,她仔細地打量著何梔,眼裏藏不住笑意,眉眼彎彎的她,一如當年那般年輕,她張了張口,問出聲:“那你真的是小梔?”
“是,柳婆婆,我是小梔。”何梔笑了笑,繼續說:“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婆婆當然記得你。”柳嬸連忙點點頭,眼圈又紅了一圈,她輕歎一聲,用手比劃著,道:“隻是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麽大了,一眨眼就竄這麽高了,還記得上一次見麵的時候,你才這麽高。”
說完她又歎了一聲,“也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一晃就二十年了,你也長成大姑娘了,連婆婆都快忘記你了。”
何梔微微一笑,眼裏的笑意久久不逝。
回想到曾經的時光,她也會覺得難以忘懷,麵對美好的事務時,我們就象是看到讓人沉澱的風景,流連忘返。
她曾經就想過,時間流逝從來都是一意孤行,並不會考慮任何人,有一些人知道時間無法挽回,可依舊不願繼續往前走,會漸漸迷茫,在時間裏迷失,找不到自己,有一些人知道時間會流逝,所以格外珍惜,但是也不會多做留戀,繼續向前。
曾經的她就是第一種人,明明知道有一些東西過去就是過去,永遠都無法回到最初的起點,永遠都無法回到曾經的美好,可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也不願意放過自己,在追逐宋平生的這條路上,他既迷茫又執著,固執得要命。
她想到起來,嘴角不自覺地扯了扯。
跟柳嬸聊了幾句後,兩人就提著行李回到老房子。
房子時瓦房,推掉了曾經的茅草屋,建起了這間雖然不大,但是
卻幹淨整潔的瓦房子。李玉梅打來門,四處環視一圈,眼眶一下子熱起來,她進來後直接放下行李,摸了摸灰色的牆壁,小聲地嘀咕著:“以前我嫁給你爸的時候,買了大房子,說要接你外婆出來住,結果她死不肯,你爸體諒她,知道她年紀大了,也不願意出去,家裏都是熟人,至少能跟她嘮嘮嗑,解解悶,所以你爸就計劃著推掉家裏的茅草屋,建一棟大一點的房子,可你外婆脾氣倔,不願意麻煩我們,拒接了好幾年,你爸沒有辦法,最後隻能給她建了間普普通通的瓦房。現在想想,還真的得謝謝你爸,要不是他這麽堅持,恐怕這茅草屋一吹就倒了。”
一回想到往事,人總會變得很脆弱,尤其是想起曾經擁有著一切,可現如今卻變得一無所有,更是讓人崩潰。
何梔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媽,人要學會往前走,我相信……爸爸和外婆在那邊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李玉梅擦幹眼淚,點了點頭,扯著嘴角,“收拾收拾吧,今晚在這裏住下,等過幾天……就去看看你爸爸和外婆。”
何梔“嗯”了一聲,跟著李玉梅開始忙活。
夜晚的風很涼,一陣清涼的夜風輕輕掠過,吹向後麵的樹,還有一片田野,它們搖擺著,發出歡快的“沙沙”聲,田野裏,蛙聲傳入耳邊,何梔靜下心來,去聆聽大自然的規律,看著風而吹動野草,高樹傳來巨大的聲響,她享受這一刻的寧靜,沉澱在這一片夜色中。
好像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般心靜過了,好像隔絕了這個世界,不經意間闖進一片桃花源中,享受著裏麵的歲月靜好,瓜田李下。這一刻,雖然沒有宋平生,但她感到格外心安,因為這裏的一切,都是她曾經的向往。
在這裏,她不用再擔心失去任何人,也不用再擔心誰誰誰會被搶走。
何梔坐在門前的板凳上,鼻息間縈繞著瓜果的味道,輕輕閉上眼睛,感覺置身於碩果累累的秋天,微風一吹,整個人都舒坦起來。
“夜裏涼,進屋穿件外套吧。”
身後響起李玉梅的聲音,何梔微微回頭,笑了一聲,道:“媽,我不冷。”
李玉梅也從屋裏搬起一張小板凳,坐到何梔的旁邊,輕笑一聲,“流雲鎮是一個好地方,山好水好。”
何梔點了兩下頭,看著遠處隨風飄揚的柳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的確是一個好地方,美好到想讓人一輩子都呆在這裏。”
風“呼呼”地吹到耳邊,舒服極了,她閉上眼睛,又繼續說著:“既然流雲鎮這麽美好,那媽為什麽會選擇到九陽?”
“年輕嘛,總是一腔熱血,當時玉琳上學需要
錢,你外婆身體又不好,鎮裏能工作的地方又少,沒法子,隻能去拚一拚,去大城市謀生。年輕氣盛,總是高估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又不想灰溜溜回去。”李玉梅抬頭看著天上的夜空,眯了眯眼睛,道。
“那媽你後悔嗎?”
“不後悔。”李玉梅想都沒想,直言道,“至少最後我遇見了你爸,一切的辛苦似乎都值得,可惜了,你爸沒這個福氣,看你長大成人的樣子。”
何梔沉默幾秒,那雙眼睛夾帶著哀傷,她埋下頭,靜了很久,沒再吭聲。
“小梔,我相信你爸在天之靈,肯定不願意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傷成這樣,平生是我看著長大的,人品自然沒得說,可就在因為他太過於執著,才導致你們如今這種局麵,他跟你一樣,認定了一個人就是那一個人,怎麽麻痹自己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媽媽失望你能振作起來,好好生活,傻過兩次了,第三次就要留一個機會給自己了。”
何梔直視著李玉梅,那雙眼睛流露著情緒,像是經曆了萬般磨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