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腦殼痛
林恩一路尾隨，他在彎曲的窄道內如影隨形，單膝微微跪在地上，探出側臉從拐角處看向盡頭，男子站在原地，突然回頭看了看，他趕緊把腦袋縮了回去。
再將頭探出來的時候，人已經消失了。他貼著牆往外走，從街角口往外看去。
這是一片廢棄的大工廠，頂棚早就被掀飛，原先為了將這裏拆掉應該進行過爆破，塵土四散，石塊和廢棄的鋼鐵堆積得到處都是，空曠的地方沒有任何人影。
他摸著自己的下巴，人哪去了？為什麽要跑到這種地方來？
還有，既然是已經被封禁的工廠，為什麽沒有監視係統？男子和他居然就這麽一路輕鬆地進來了。
“你們就呆在這裏好了！”
突然傳來一個細弱的聲音，似乎在發火：“我現在要走！”
居然還有別人？
他順著聲音找過去，摸了摸自己的衣領前的一粒金屬扣子，他出來地匆忙，隻有這一件防身用的武器，目前情況不明朗，他冒了點風險。
廢土碎石被稍微清理過，堆在一邊，將中間的空地露出來，而裏麵站著五六個不大的孩子，唯一的小姑娘哭的稀裏嘩啦，站在她麵前的寸板頭男孩被嚇得後退一步。
小孩子哭起來沒有顧忌，仿佛覺得哭得越大聲叫喊越淒厲，就可以有求必應。回聲和哭喊聲交雜在一起，砸在人身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別吵了！你好煩呀！”寸板頭男孩衝著她吼了一句，小姑娘眼淚收不住，卻難過地閉上了嘴巴。
吼聲也有回音傳過來，幾個小孩嘰嘰喳喳都被震懾到，不約而同停下來，原本就安靜的地方，一旦哭喊聲減弱，回音也漸漸消散，藏在工廠深處的東西也開始嘎吱作響。
“要不還是先走吧……”寸板頭男孩也有點害怕起來。
這個地方屬於中央星偏遠地帶。最繁華的城市集中在赤道及其附近，越往兩極開發力度越小，畢竟沒有人願意往這兩處移民，於是大型工廠和實驗基地都遷移到兩邊。
一個工廠要被拆除，需要爆破一個月後才能進行清理，這期間工廠被封鎖，無人工作無人靠近，卻沒有想到會跑來一群半點大的孩子。
“出去？”一個年齡看起來最小的孩子抬起頭來，側過頭看向門的方向，“你們想怎麽出去？”
周圍千篇一律的土石鋼鐵，還有半拆除的空洞洞的樓房，一節機械手臂掛在窗戶邊，已經落滿了灰塵，看起來這裏原來是個製造廠。
“工廠早就被封了，怎麽出去……”
幾人沉默了，無聲的恐慌開始在其間漫延。其中一個男孩額頭飽滿，高堂光亮，退開一步，四周看了看，“找一找是不是還有人被扔在這裏了。”
他看起來年齡最大，比之其餘人冷靜了幾分。
“應該有人的吧.……”寸板頭男孩四處看了看，“我剛才聽見聲音了。”
“我也聽見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認同，但是要說出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七個小孩指著不同的地方，都不能說服對方。
“別吵了別吵了！”男孩深吸一口氣說，“現在，我年齡最大。你們都要聽我的。”
“憑什麽？”剪著寸板頭造型的男生不滿地噘著嘴，“我又不認識你。”
工廠很大，前方看不見頭後麵看不見尾，也不知道什麽原因放棄了這裏的生產線，隻留下一地斷壁殘垣。
“我也不認識你，但是我們都想出去啊！”男生提高了音量，憤怒道：“不然你說怎麽辦吧！”
林恩輕輕靠在牆角處，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隻聽見幾人爭執了一會兒，然後妥協，繼續往深處走去，他也悄悄跟上。
“這個東西還會動啊。”他們不遠處有一條流水線，運送帶在齒輪的帶動下緩緩移動，還有一小塊地方被燒焦了，缺了一個口子，從一頭被拉出來，然後一群人大眼小眼就盯著看，然後隻聽“滋滋”一聲，電源燈滅了，傳送停了下來。
“我怎麽覺得像驚悚片。”其中一個小孩帶上了哭腔，“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然後就會有鬼出現在主角身後！”
寸板頭男孩一巴掌糊他腦袋上，“怎麽可能！你不要胡亂嚇人！”
嗚嗚的風從兩邊灌入，耳邊傳來撲嗖嗖的聲音，到底是沒有人敢回頭去看。本來沒有人往這方麵去想，結果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想著想著背後的寒毛就倒豎起來。
陰天，廢地，空曠的廠房 ，堆積如山的廢鐵。幾人從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連基本的應對措施都沒有。
也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幾個孩子的身後傳來細弱的沙沙聲，幾人頓時一僵。
較小的孩子打了個哆嗦，抱住了手臂，身體在發抖，可是這裏其餘人也不大，沒人能給他提供幫助。
“你回頭看一下.……”小姑娘強裝鎮定，然後哆哆嗦嗦去拉高額頭的袖子。
男孩差點汪的一聲哭出來，他也不敢！
一時間心跳如擂鼓，有人吞了口水，剛想緩和一下氣氛，說繼續走吧，後麵沒有東西，結果話還沒有說出口，幽幽的聲音貼著耳朵傳來：
“泥萌在幹什麽？帶我一個。”
“啊！！！！”瞬間人作鳥散，“鬼啊！！！”
真，的，有，鬼，啊！
“.……”背後的人氣笑了，“沒有鬼！我是個正常的人！”。
逃命的小孩停了下來，一頭黑線地回過身來看。
果然看到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孩。白得如瓷器一樣的皮膚，一頭絨毛軟軟蓬在頭上，笑起來的時候兩個小酒窩，漂亮的小孩看起來十分精致，多好的刀工都雕刻不出這樣的混然天成。
林恩四周看了看：“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你誰啊！我們快被你嚇死了！”高額頭男孩崩潰道。
林恩心想我還差點被你們嚇死了還好意思和我吼，然而視線轉過去的瞬間就差點瞎了雙眼！
……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發際線這麽高的，額頭鋥亮反光。
“請你把你的臉轉過去……”他含蓄地開口，“反光刺到我了！”
小孩的發際線是很高，加上頭骨很大，遠看過去就像一個圓溜溜的剝殼蛋。
男生：“.……”
林恩從一堆廢鐵的另一邊走出來的，聽見幾個小孩子的對話，頓時惡向膽邊生，結果這幾個小孩子也太不經得起嚇，慘叫聲像打雷一樣，把他都嚇了一跳。
男生怨念地看著他：“你……也是被扔在這裏的？”
林恩看了看幾個小孩，有幾個他見過，父母都在統治層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從來沒有過交流，另外的雖然不認識，但是從他們的打扮來看，家裏非富即貴。
他覺得有點牙齦疼，這就難辦了。
“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他不答反問，這裏較為偏僻，就算遊玩踏青也輪不到這裏，這裏又沒有清新的大自然，隻有純正的霧霾。
有人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一醒來就在這裏了。”
林恩張了張口想說話，然而這個時候，林恩的表情凝固，死死盯著他肩上的一個小紅點。
紅點似乎靜止，又似乎在遊離，繞著一小塊衣料緩緩打著轉兒，在前線摸滾帶爬了這麽多年，他如果還認不出這個東西，他就可以撞豆腐謝罪了。
“趴下！”
兩人被這一喊嚇得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然後被身後大力襲來，被猛地撲倒在地上！
“啊！”另一個小孩尖叫一聲，然後紅點移到了他身上，不過幸運的是小孩嚇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灼熱的激光從他麵前激射到地上，瞬間焦黑一片。
……
正中兩腿之間。
林恩爬起來，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泥沙，眼睛卻異常明亮，咬字清晰道：“快！移動速度快點！躲到廢品堆後麵去！”
意外真是來得猝不及防！
一時間沒有大人教他們怎麽做，於是臨時指揮的林恩成了他們的支柱，一聲不吭，抱頭鼠竄，紛紛往後麵躲去。林恩將坐地上兩人拉起來，推著兩人往前麵跑。
紅點移動到他的背上，緩緩畫著圓圈，似乎在找哪裏比較致命。
在子彈發射的同時，林恩往前撲倒，子彈順著他的頭皮擦過去，他就地一滾，也順利躲到了後麵，靠著石碓長籲一口氣。
還是太小，比不上從前，身體素質還有各項機能都很低，如果不是意識還在，他可能也躲不過去。
順過氣以後，一偏頭，大小孩子全都眼冒星星看著他。
“.……幹嘛？”
“哥哥你好厲害！”小姑娘原本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小男生，再露一下身手，一下就圈粉一個小迷妹。
再回頭看去時，外麵已經回複了平靜，紅點也找不著了，慌亂間他沒有測算出攻擊來自哪個方位。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東西一定還在。
一切太過突然，他喘了口氣，身體慢慢滑倒。這叫什麽事啊，現在這裏一個大人也沒有，這群孩子怎麽辦？
仿佛瞬間找到主心骨，七個孩子全部靠過來，其中不乏年齡比林恩大的三人，七嘴八舌問道：“剛剛那是什麽？為什麽要攻擊我們？”
林恩解釋道：“有可能工廠還有備用電源，依舊在供電。如果工廠原來就有防衛係統，那麽可能還在使用。剛才攻擊我們的，就是防禦係統中執行清除任務的機器，你們進入他的攻擊範圍內，當然就激起了反應。”
一眾屁點大的孩子迷茫地看著他。
林恩垮下了肩膀，也對，這才多大，他們怎麽可能知道這種玩意兒？
他看著麵前一群傻白甜，覺得腦殼痛：“你們太不讓人省心了！知道如果你們出事了，父母會多著急？”
因為年齡也不大，教訓人起來硬生生帶上了奶氣，麵前的小綿羊們不知世事，被唬得一愣一愣，點頭如搗蒜。
他知道自己純粹遷怒，如果這些小孩真的是被綁架過來，那也不是他們自己能避免的，他甩了甩手，揉了揉磕碰到的地方，然後傾身趴在石碓上，將二樓的一個激光發射器看在了眼裏。
這邊基本上不能走了，工廠一般呈南北方向排列廠房，一排的電源由一個電路控製，那麽這一個方向的防衛係統早就被激活了。
他尚且沒有想出對策，遠處突然響起長鳴，兩道探照燈打出來的光在地上形成兩個刺眼的光斑，林恩一悚，爬到另一邊悄悄看去，差點罵出聲來：“怎麽還有機器人？！”
“機器人哪有長這樣的？”寸板頭男孩嚇得往後一縮，“長得像個八爪魚！”
確實像個八爪魚。機器人比一邊的房子還要高出半個頭，腦袋渾圓其下延伸出八根機械手臂，尖銳的足死死釘入地麵，雖然眼睛亮了起來，卻明顯已經很老舊，應該原先是想摧毀，卻隻炸掉了一半身體，現在居然還能動。
腦袋上兩個燈籠一樣的眼睛隨著頭轉過來，在幾人驚悚的目光下，朝這邊轟隆移動！
“別管了！”林恩連推帶喊：“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別被它識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