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離言自顧自地穿好衣服，扣好第一粒西服扣，連眼神都沒有給楚景行一眼，徑直走到門口。
“離言？”楚景行一路目送著他到門口，“這麽狠心？”不帶他一起回本家。
江離言微停腳步：“你好像和我家人沒那麽熟吧。”
“但是我收到了江家家宴邀請哦。”
江離言神色一僵，繼而轉頭，唇角彎出無害的笑容：“誰都會被邀請去的宴會，真是沒想到你還上心了。”
門被關上了。
偌大的空間裏又留下楚景行一個人。
楚景行長歎一口氣，倒在沙發上，江離言不在的話沒有任何動力，一點也不想收拾腳邊的箱子。
“算了……”須臾，男人動了動脖頸，將目光放到了還未被拆封的箱子上。
那箱子是唯一一個離言自己收拾的，剛剛離言出門前又囑咐他要整理好這堆東西，也沒強調不能拆這箱子……
往常這種情況，楚景行一定是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或者說，讓他收拾東西這都是發生概率為零的事情。但對象是江離言的話，他的可以立刻轉變成全職主夫。
斜眼望向那未拆封的箱子，楚景行的好奇心越來越甚。
那裏會有什麽東西呢……
雖然這樣做不太好，但那裏沒準有對追媳婦有幫助的信息。
楚景行將那箱子搬到客廳正中央，目光在箱子邊緣來回打量，在暗記住箱子的刮痕以及膠布貼的位置後，刀片一劃，輕輕劃開了緊貼著膠布。
像是要窺探到江離言秘密一般，楚景行意外地有些緊張。
修長的手指略帶有儀式感地打開箱子，入眼是一件墨藍色條紋交織的老頭衫，楚景行的唇角忽地一抽。
這些年離言的審美已經降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與此同時，地鐵上的江離言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引來周圍人的側目，江離言急忙低下頭，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肯定是楚老賊在罵他……
江離言暗中把楚景行也罵了一番後，忽然想起今天的要事。
他沒打招呼就直接回本家，還不知道本家人會怎麽想……
希望不會挨一頓猛劈才好。
那邊的楚景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又一件老頭衫，心想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離言會收拾這個箱子，完全是因為這些是他常穿的衣服吧。
畢竟離言是一個很在乎陪伴在自己身邊很長時間東西的人。
但這麽一想，楚景行覺得有點蒼涼。
他陪離言的時間……好像也不算短吧。
心拔涼拔涼的。箱子也翻到了盡頭，楚景行沒有再翻江離言老頭衫的欲望，手指隨便往裏麵探了探，卻摸到了什麽堅硬的物體。
楚景行俊美一皺，指尖一勾，那被壓在所有衣服下的東西就被他拿了出來。
是一個相框。
“這是……”
照片上的漂亮男孩拿著一個向日葵站在一棵古樹下，耀眼的陽光從樹葉間隙間傾瀉而下，男孩的笑容藏在光斑裏，衝著鏡頭調皮地擺了個v型手勢。
“這不是離言小時候嗎……”男孩約莫五六歲的模樣，楚景行盯著那漂亮的童顏，卻看不出什麽門道。
他記得……
楚景行自言自語：“這是我當時給離言拍的照片……但離言怎麽會有……”
江離言坐到了地鐵的終點站，揮手，剛準備叫一輛出租車時，忽然一輛寶石藍色的高級跑車停在他的麵前。
還來不及他反應，跑車的車窗自動落下，一雙熟悉的眸瞳對上了江離言的視線。
“啊，明哲學長。”江離言唇角帶著漂亮的弧度，衝著那人揮了揮手，“你怎麽會在這裏？”
顧明哲輕笑了一聲，隨即跑車車門被打開，像是在邀請江離言：“這話應該我問你吧，這個方向，難道你……”
“是的。”江離言笑眼彎彎，但腳步卻沒移動半分，“我準備回本家一趟。”
看江離言沒有上車的意思，顧明哲眉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隱晦，但很快被笑意取代：“巧了，我也很久沒有見過江老爺子了，正打算去江家一趟，我們正好順路。”
江離言有些猶豫，不想搭順風車完全是不想麻煩學長，既然學長都這麽說了……
“好吧。”他坐進跑車內，係好安全帶，“那就麻煩學長了。”
顧明哲唇角勾起不明意味的弧度。
“不過我記得，你好像很久沒有回江家了？”顧明哲隨手換掉hip-pop的曲單，點開古典音樂。
悠揚的樂曲了傾瀉出來，雖然時隔久遠，但江離言還是聽出了這曲子的名字。
牧神午後。
是他高中的時候最喜歡的曲子，江離言神情有些恍惚，順著顧明哲的話開口：“大學讀完直接工作了，也沒時間回家。”
顧明哲挑挑眉。
是沒時間，還是不想回，或者其它什麽原因，他想江離言心裏應該有另一個答案。
跑車一路飛馳。
大約二十分鍾左右，高級跑車停在了某豪宅門前。
“在這邊建宅的隻有你們一家，想必從十分鍾前他們就發現我們了吧？”顧明哲望著聳立在他眼前的高大宅院，縱使不是第一次見到還是忍不住發出感歎。
江家，這種手筆，不愧在G城盤踞了百年以上。
何時他顧家也能……
從剛剛他在熟悉的地鐵站下車，又在顧明哲車裏聽到熟悉的古典樂，到現在，站在不能再熟悉的家門口，他忽然覺得，今天回家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他和這個宅子擁有無數的回憶，門口兩株老樹的枝條衝他彎著腰，隨著清風帶來新葉的香氣，從他出生起便一直生活的地方，僅僅是立足於它的門前，都能感受到心髒在沸騰。
江離言似乎理解了勵誌雞湯類雜書裏寫的“家，永遠是你的避風港灣”的意思了。
他衝著顧明哲偏了偏頭：“學長，我們進去吧。”
顧明哲應了一聲。
往常一定有人駐守的門前空無一人，江離言無奈上前，推開沉重的大門。
果然……有什麽東西在後麵等著他。
一個高速運轉的白色物體在江離言推門的瞬間飛過來，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這樣，江離言不動聲色地身體一斜，躲過了那白色物體的衝擊。
“姐……都這麽大了你還打殺人球……”
話音未落，再一次闖進江離言麵前的是以管家為首的兩列仆人，就像電視劇中常看到的那樣。脫離了身份太久，以至於每次看電視都發出驚歎，江離言都快忘記了自己家也是這樣的。
“歡迎離言少爺回家！”
像是排練過無數遍一樣，上百人一齊九十度鞠躬，口號似地問好讓江離言心底抖了抖，同時他也看到後山上驚起了一群鳥，撲騰著翅膀飛向天空。
這種場麵不禁讓顧明哲吞了口口水。
兩列人的盡頭站著一個手握棒球棒的短發女人，她瞪著江離言，球棒毫不客氣地指向他：“江離言，消失了這麽多年，你還好意思回來？”
但若是仔細看，江離言必能發現女人紅著的眼眶。
“姐……”江離言走過去。
實際上若不是爺爺默許他在外頭闖，抓他回家還不是簡單得上天了。況且他搭飛機回G城那天，機場工作人員那般和藹可親的態度，他就知道爺爺肯定也知道他回來了。
果然，在走到盡頭，他還看到了姐姐江離挽身後的爸媽。
“你這臭小子，居然還知道回家！”
“離言，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在外麵是不是瘦了委屈，來，哥哥看看……”
哦對，沒看見他哥。
江離言麵無表情地推開大哥的擁抱。
“哥，都是成年人了。”
一家人寒暄了好久，也沒注意到江離言身後跟了個顧明哲，若不是江離言眼角突然掃到，可能家裏人會硬生生地忽視他。
“學長……”
顧明哲臉上擠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離言你這次就和家裏人聚聚吧，改天我再來拜訪。”
江離言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學長……看起來今天爺爺好像不在家，讓你白跑一趟。”
“沒關係的。”關上門之前，江離言看到顧明哲唇角彎起的沐如春風的笑意。
……
人嘛。
在環境惡劣的地方憋屈慣了，突然來到優越的環境可能不適應，但很快，他就會享受起來。
江離言也不例外。
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江離言隨手給楚景行編輯了一條短信——
“我今晚不回去了。”
叮咚。
那邊剛剛收拾完各種行李的楚景行大汗淋漓，正想要去衝個澡時，收到了江離言的短信：
“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來了？
出乎意料的，楚景行心情沒有什麽起伏。他把手機扔到一邊，將廚房中準備好的食材一股腦兒的都扔進了垃圾桶。
那一瞬間，他腦海裏閃過的不是真可惜，而是——
“這是生垃圾？”楚景行重新打量了一遍垃圾桶的食材，“等下要怎麽分類來著。”
……
眾人把江離言迎回家之後，拉著他問東問西，誰都清楚這是江老爺子默許他在外頭闖蕩，所以也沒追究多少。
罷了，江家上下忙忙碌碌，給江離言接風洗塵。
江離言無聊地癱在柔軟的沙發裏，心說這和他在S城的租屋裏的質感完全不一樣。
良久，江離言臥在那柔軟中快要睡著時，手機震動了兩下。
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以為會是楚景行發來的消息，信息內容大概就是“早點回來吧離言”之類的，不過沒想到自從幾個小時前他發過去消息後，沒有任何動靜。
但是信息狀態是“已讀”。
難道楚景行生氣了？
江離言突然心頭一提，隨即想到老賊生氣和他有什麽關係，於是就把這事扔到一遍，點開了未讀信息。
是他。
【南風不知：打遊戲啊。】
江離言掃了一眼周圍，好像沒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或者說不論他去幫誰都會被拒絕。
【我是梨：好啊，我正好在家閑得無聊。】
【南風不知：好像很久沒和你一起打過遊戲了，突然有些小期待。】
緊跟著這句話，南風發來了兩個害羞的笑臉。
江離言想象著網線那邊一個二十五六歲的摳腳漢發這種賣萌的表情，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
江離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走的這幾年，房間擺設沒有絲毫變動，也沒有落灰，還有生活的氣息，就仿佛房間的主人才剛離去三天一樣。
江離言歎了口氣，駕輕熟路地打開電腦，點開遊戲圖標。
江離言：“……”
【我是梨：嗯……我太久不更新遊戲了，要下好大一個補丁，你著急下副本嗎？】
網線那頭的男人麵無表情地在“是否挑戰”的對話框上點了“否”，上麵赫然寫著“超稀有奇遇”。
【南風不知：不著急，你慢慢下。】
江離言鬆了口氣，要是讓大神錯過超稀有奇遇就不好了。
不等江離言打出回複，南風的消息又彈了出來。
【南風不知：我有些無聊，陪我聊聊天？】
江離言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南風不知：我前幾天養了隻貓，今天他突然和我說他不回家了。】
江離言忍俊不禁。
【我是梨：貓怎麽能用“他”指代呢……況且，貓也不可能告訴你它不回家啊，難道你家的貓會說人話？特地發消息通知你他不回來了？】
【南風不知：嗯。雖然他才離開一會兒，但我好想他。】
南風的說話方式一向抽象，江離言見怪不怪。
【南風不知：……不行，僅僅和你打字聊天仍然無法讓你體會到我的思念。】
江離言自動腦補成了“對貓的思念”。
【我是梨：所以？】
【南風不知：我們語音通話吧。】
看到這幾個字時，江離言差點把汽水吐在屏幕上。
下一秒，一個“是否接受對方語音來電”的通知框便跳了出來。
江離言本想點“拒絕”的，但不知怎麽手一抖，點成了旁邊的“同意”。
他和南風從來都是打字聊天，從來沒有互相打過電話，也沒有發過照片。這種本是單純的網友關係突然升級，讓江離言的心髒跳得很厲害。
江離言默默地拿起耳機。
“喂、喂……？”
“離言。”對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江離言沒有奇怪，南風是知道他叫什麽的，但不知道姓氏。
隻是……
那陣聲音帶著電流，低厚清亮的聲音直入江離言的耳畔。他開始後悔為什麽要戴上耳機，放大這本就能讓人臉紅的聲音給他帶來的衝擊。
雖然閃過那麽一陣熟悉感，但江離言覺得那個人不會玩遊戲，隻是聲音類似而已。
喚他名字的聲音纏綿曖昧，像是戀人間的低語。
江離言身體每一個毛孔都豎了起來，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陣一陣，強而有力。
“我的貓不見了……”南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江離言剛想張口安慰，卻聽那性感的聲音再次闖進他的耳畔，這次，卻是讓他大跌眼鏡。
“離言……”南風的聲音淡淡的，又仿佛是在撒嬌，“你學一聲貓叫給我聽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七！夕！快！樂！
雖然莫有人但我還是想說，截止到明天（8月8日）24點在本章下留評的小可愛送小紅包~
然後，某作者第二天打開作者後台，上麵赫然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