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塞外(5)
孔嫄心裏記掛著犯人起事的事情,又忘記據體哪一天,所以平日裏對犯人們的舉動也多加注意起來。
她原本以為自己做的很隱秘,卻還是被人注意到了。
七月的中午烈日頂在頭頂,流放的人累的筋疲力竭,差役也受不得這熱,找地方避熱去了,眾人這才能停下來休息。
這時河邊的人總是很多,孔嫄幾個年輕人,也喜歡結伴到這裏來,又有孔光祖圍在藥婆婆身邊的事,人也分成了兩撥。
孔光祖跟著藥婆婆,孔和仁跟在一旁湊熱度。
另一撥便是不遠處的孔嫄和孔惲兄妹,身旁還有一個墨敏中,那次談話之後,孔嫄與他相處到自然了些。
孔惲坐在石頭上,掃了眼妹妹泡在水中的腳,微蹙眉,可勸了幾次妹妹有外人在,妹妹嘴上應著,卻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孔惲也知道是敷衍他呢,便也不再多言。
孔惲這邊犯愁要怎麽管管妹妹,墨敏中卻已經不避閑的和孔嫄聊起了天,“二妹妹這幾日看著有心事,可是那些犯人有什麽不對?”
孔嫄驚呀於墨敏中的心細,“墨大哥看出來了?”
“有時見你看著那些人發呆。”一聲墨大哥,叫的墨敏中覺得這夏日都涼快了許多。
孔惲也被兩人的話給吸引過來,到沒有發現墨敏中回的話有什麽不對,若是換成心思細的定會問‘你為何會看我妹妹’。
孔嫄心事被發現,也想找人說說這事,“這幾日看那些犯人總是湊到一起說話,看著他們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卻和我剛來時不同。”
墨敏中沉默了片刻,就在孔嫄以為墨敏中還要開口問時,他說話了,“確實有些不對的地方,人更沉默了,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留下的隻是軀體。”
孔嫄眼睛微微一亮,“你也發現了?”
墨敏中見她眼睛亮亮的,裏麵像把自己都裝了進去,正欣喜緊張的盯著他,莫名的心犯的一跳,似要從身體裏跳出去。
他呼吸一緊,強做鎮定的壓住心跳保持聲音正常,眼簾微垂,“我是看到你注意,才去觀察,說起來還是你先發現的。”
說完,就像將心中的秘密說出來,墨敏中抬起頭,平靜的對上那雙帶著欣喜的眸子,甚至有些緊張,說哪裏緊張具體又說不出來。
孔嫄張了張嘴,耳朵微微一熱,避開他的目光,“其實這也是你自己發現的,你隻是看到我的舉動,由此而發現事情,已經很厲害了。”
孔惲一直坐在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裏有些急,墨敏中這是明顯對妹妹有意思啊,當聽到墨敏中的話之後,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可惜他眼睛就是再往出瞪,想示意墨敏中不要太過份,可惜一點用也沒有,墨敏中跟本沒有看他。
墨敏中仍舊看著孔嫄,沒有一點不自然,“許是他們要鬧事。”
孔嫄故不上再躲墨敏中的目光,驚訝他的敏銳,她壓著心底的激動,“如何這樣想?”
“強迫的壓迫下,加之身心的折磨,會讓人產生逆反心,多地有平民起議鬧事,便是這樣發生的。不反抗被奴役也是死,還不如拚一條活路出來,或許這就是他們的想法。”像墨敏中他們這樣的公子,看過很多史書,他能想到這也不難。
孔惲也故不上生氣,“若是這樣,怕是有一場大災難。”
一邊是不要命的亡徒,對給他們帶來壓迫的差役,不會手軟,可這裏不是隻有差役,還有駐軍。
三人目光撞到一起,想到了同一點。
神情也凝重起來。
那邊藥婆婆去草叢下睡覺,孔光祖這才回到侄子這邊,看到三人沉默,奇怪的打量了三人一眼。
孔和仁看完熱鬧,也坐在河邊將鞋襪脫下來,腳泡在河裏。
發現了問題,墨敏中起身,“我去請老太爺和父親過來說話。”
孔和仁和孔光祖是後過來的,一時沒明白墨敏中要做什麽,孔和仁當然不會問兒子,到是孔光祖問了一句。
孔惲道,“等祖父他們過來一起說吧。”
孔和仁嗤笑一聲,“賣關子。”
孔惲也不生氣,側頭一笑,“就不告訴你。”
孔和仁:
孔光祖長長歎氣,“大哥,做父親就要有做父親的樣子。”
自打知道自己做父親了,孔光祖總用‘為父’的語氣說話,孔和仁丟他一個白眼,“邊呆著去。”
孔光祖不和他一樣的。
遠遠的,孔老太爺和墨尚書過來了,身邊還跟著劉家父子,眾人湊到一起之後,墨敏中小聲把他們發現的事說了一遍。
孔老太爺緊鎖眉頭,“不是小事,最好在沒有發生之前,將問題能解開。”
墨尚書也感歎,“那可是數條人命啊。”
真有暴亂,就是屍橫遍野,便是很快被鎮壓下來,不是單殺幾個頭目的問題,還要殺雞儆猴,有很多人被提出來。
“那些人若有這個想法,怕也不是一天兩天,便是找他們詳談後麵的嚴重性,他們也不會聽。”孔老太爺回想了一下,“我記得那些人中,有一個禿頭男子似是個小頭目,若是與他將利弊分析清楚了,或許也能有轉機。”
“禿頭絕對不行。”孔光祖突然插話。
眾人看過去,他義正言辭道,“你們沒有聽說過聰明絕頂嗎?那樣的人最難勸服。”
眾人:
渾然不知自己說了蠢話的孔光祖還在誇誇而談,“要我說不如請藥婆婆給他們下點藥,每天四條無力,看他們還有沒有心思做別的事。”
眾人看著他不語。
孔光祖眨眨眼睛,“怎麽了?”
最後對上父親的目光,孔光祖感受到那抹威壓之後,終於老實的低下頭,不亂語了。
墨尚書笑道,“孔世侄到是性子活潑。”
孔老太爺深吸一口氣,“不過是胡鬧罷了。”
有長輩子在,孔嫄和孔惲沒有插嘴,墨敏中確注意到孔二爺說話時孔嫄眼睛有亮光閃過,他想做點什麽,深吸一口氣,“老太爺,父親,我到是沒錯得孔二叔說的有些道理。”
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雖然沒有側頭,卻能感覺到身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搭在膝上的手心微微有汗,“那些人就像被囚困在籠子裏的野獸,每天吃不餓睡不好,又要被鞭打,野性不但沒有被磨光,反而成為一隻惡狼,隻要有一個機會,就會撲過去將對方咬死。“
孔老太爺頷首,“接著往下說。”
墨敏中似得到了鼓勵,也不似先前那般猶豫,“若是給他們吃一些無力的藥,他們自己就知道頑隅抵抗隻會沒命,便也會歇了心思,久而久之也會認命。”
墨敏中說完,孔老太爺和墨尚書並沒有馬上認同,沉默了一會兒,墨尚書看向孔老太爺,“老太爺覺得呢?”
在這種情況下,能最大減少損失的,也就是這個辦法,“嫄姐也能調出這樣的藥吧?”
路上,他們是見識過嫄姐的能力的。
孔嫄想與藥婆婆多接觸,“藥婆婆是藥王穀的,想來她有更好的辦法,犯人這麽多,若是等我尋到藥材正配,也不知道要多久。”
指怕不等她配出來,事情就要發生了。
在朝中為官,哪有蠢人,孔嫄的理由說得過去,可她的心思,墨尚書也察覺了,並沒有戳破她,“嫄姐說的也不錯。”
孔老太爺也頷首,“在沒有想到好的辦法時,先這樣做,之後我會找魯總甲談談,改善一下犯人生活的條件。”
治標不治本,問題還要從根源上解決。
事情這麽決定了,那麽藥婆婆那裏由誰去說,孔光祖纏了半個月,藥婆婆也沒有搭理他,現在找藥婆婆幫忙,藥婆婆能幫嗎?
最後一商量,還是孔老太爺去,孔老太爺是晚上去找的藥婆婆,眾人不知道孔老太爺怎麽說的,去的快回來的也快,藥婆婆同意了。
不過藥婆婆一個人忙不過來,畢竟人太多,所以叫了人去幫忙,孔光祖是自己纏上去的,孔嫄是藥婆婆點名的,而墨敏中沉穩,也墨尚書支使過去幫忙。
三人在藥婆婆那裏看了她指的草藥,就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采草藥,草甸裏的草藥並不多,要鑽進草叢深處才能找到。
三人總算草叢裏鑽,自然會被有心人看到,這日中午孔嫄找了很多草藥,捧著往回走時,聽到身後有動靜,以為是二叔或者墨敏中,還不等回頭,就被人從身後撲到,懷裏的草藥扔在了地上,身子也重重摔倒,身後更是傳來男子的粗喘聲。
孔嫄不待回頭,一隻大手就從身後捂住了她的嘴,另一隻手正在用力的撕扯她的衣衫。
“不看全,就這具身子也夠嫩的。”男子淫、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孔嫄的兩隻手還能動,她並不慌亂,一隻手摸進衣袖裏,從裏麵拿出那在北地藏起來的匕首,握住回手就是一揮。
男子痛呼聲傳來,身上的重力也突然減輕,孔嫄趁著這個時候一翻身,手裏的匕首再次向倒在一旁的男子揮去。
男子吃了一次虧,見匕首揮過來,身子向旁邊一滾,目光陰毒的盯著孔嫄,一隻手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鑽進草叢裏走了。
孔嫄緊握著匕首,保持著原來的姿式,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墨敏中是什麽時候來的,輕手將她手上的匕首拿下來。
“沒事了沒事了。”他將人摟進懷裏,輕聲安撫著。
血液重新在身體裏流動,孔嫄覺得活了過來,從墨敏中懷裏退出來,“我沒事,就是剛剛有些沒反應過來。”
墨敏中沒再多說,回去的路上,孔嫄叮囑他今日的事不要對外人說,墨敏中應下了,他也確實做到了,一整天下來,孔嫄發現母親和往日裏沒有區別,並不知道有人要輕薄她的事情。
隻是這事孔嫄卻不能當沒有發生過,那個對她下手的人,她找了一下午,終於發現了,躺在人群裏,若不是特意去找,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孔嫄盯上這人之後,就開始想著要怎麽下手,晚上也沒有尋到機會,隻能等。
墨敏中那邊沒有睡,在大家都睡下之後,他起身往藥婆婆那邊走,藥婆婆獨睡一處,左右沒有人。
墨敏中走過來時,他蹲下身子,“我想要一份毒藥,中午有人要輕薄嫄姐。”
夜裏很靜,墨敏中的話音落了,卻沒有人回答。
寂靜中,藥婆婆動了,她沒有起來,手摸到衣袖裏,摸出一名藥舉起來。
“多謝婆婆。”墨敏中雙手接過藥,起身回去。
半路看到一個人,身子微頓,認出是孔惲後,墨敏中才走過去,黑暗裏兩人相視著對方。
半個刻後,在小河邊,孔惲知道了中午發生的事,他緊抿著唇,“明日你叫上我。嫄姐是我妹妹,這事該由我來辦。”
孔嫄不知這事,第二天仍舊像沒事人一樣,中午去找草藥的時候,墨敏中跟在了她的身邊,孔嫄想說她一個人沒事,或許墨敏中還不如她呢,最後想到拒絕墨敏中,他定會拿昨日的事說,到不好反駁,隻能由他陪著。
墨敏中是進草叢之後,才跟在孔嫄身邊的,他昨晚和孔惲商議過,那男子定不會吃這個虧,還會尋機會下手,所以仍舊讓那男子誤以為孔嫄是一個人,等那男子進草叢,孔惲就這時下手。
孔嫄不知道她成了誘餌,一進草叢之後便注意力都放在了草藥上麵,他們的時間很緊,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草藥都采夠才可以。
這日的中午,差役發現少了一個犯人,點名之後發現是一個叫吳沫的男子,荒草甸很大,人若是想逃也也沒有生路,畢竟四下裏沒有人煙,差役們敷衍的找了一下便做罷。
在這裏每天都有人死,沒了一個人也不會引起什麽反應,另一邊孔嫄他們采的草藥夠了,由孔嫄打下手,和藥婆婆晚上在小河邊熬了兩宿,差役不會管,味道也不會難聞,隻以為他們是在做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