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叢林暗處,黑色鬼麵下的雙眸染上一層橙紅。


  涼焱, 就讓我再幫你一把吧……


  忽然, 白若聽瞪大了雙眼,本就白皙的臉頰頓時蒼白如紙, 紅潤的雙唇也失了血色, 額上布滿了晶瑩汗珠。


  “阿……焱……咳……”白若聽緩緩推開涼焱,低頭看見了從背後穿過自己腹部的若焱, 血水在劍上凝成紅色冰層,妖冶刺目的紅。


  好冷……


  轟——


  “噗……”涼焱被一股巨力掀翻, 連人帶樹撞倒在地,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綠色光繩纏滿全身, 動彈不得。


  冥炎,鬼魂,幽藍眸色, 在一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 空餘滿地狼藉與蕭瑟秋風。恢複清明的涼焱看著周圍早已沒了氣息的綠蘿穀弟子,還有跪在地上被若焱洞穿的白若聽, 瞳孔驀然擴張,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是我……不是……師尊……


  林清兒一把抽出插在白若聽身上的劍, 掌心懸在腹部為其療傷, 秀眉緊緊擰在一塊兒。


  “清兒姐……”白若聽發出虛弱的聲音。


  林清兒麵有慍色, “夠了!清淼尊者, 是你看錯了人。”


  白若聽深知涼焱犯下如此大錯, 無論是否是被人控製,但是幾條人命擺在眼前,綠蘿穀必然不會姑息,可是……


  “穀主……涼焱犯下……”


  林清兒沒等他說完便冷聲打斷:“小若,你徒弟的命是命,我綠蘿穀弟子的命便不是命了麽?”


  “枉我綠蘿穀留他在此療傷,說什麽恩情永世難忘,他就是如此報恩的麽?”


  白若聽輕輕拂開林清兒為他療傷的手,注視著她的雙眼,氣若遊絲,“清兒姐……阿焱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在控製他。”


  林清兒站起身,冷笑道:“你看見那個控製他的人了?”


  還未開口,有個聲音就搶到了白若聽前麵,“師尊,我來時確實有個黑衣人在與涼公子對峙。”


  林清兒用眼神狠狠剜了關蜜一眼,又走到涼焱跟前,居高臨下看著他,沉聲道:“你說。”


  涼焱身上被光繩勒出了一道道血痕,但他現在卻感覺不到一絲皮肉之疼,親手釀下的過錯如附骨之疽啃噬著他殘破不堪的心髒。


  “我願以死謝罪。”涼焱痛苦得合上了雙眼,他無法原諒自己親手殺害了對自己有恩情的綠蘿穀弟子,更無法原諒自己對師尊刺下的那一劍,如果他的死能彌補對綠蘿穀犯下的哪怕一絲一毫過錯,能讓師尊從此以後不再為他所累,他甘願一死。


  “阿焱!”白若聽怒不可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努力為他爭取,為什麽這麽輕易就放棄了!


  “你也聽見了,他自己要尋死的。”林清兒似乎也沒想到涼焱竟然什麽也不解釋,不過也為白若聽感到不值,辛辛苦苦帶大的徒弟居然對自己的性命如此看輕。


  白若聽強提一口氣,對著林清兒鄭重承諾:“穀主,今日之事白淵門一定會給貴派一個滿意的交代,對涼焱的處罰絕不會有任何偏頗,隻是背後那人還未找到,希望穀主留他一命,待他日親手抓住幕後之人,定會帶二人親自再來謝罪,若那時穀主還要涼焱的性命,白若聽及白淵門絕無怨言。”


  白若聽本不願這時拿出門派來說事,可他不得不這麽做,林清兒無論做何決定,總要顧及兩派情誼。


  也許是太久沒有從一個人眼中看到如此真摯的情感了,也或許白若聽的話打動了她,又或許她根本沒打算要誰的命,林清兒鬆了口:“白若聽,記住你今日說的話,從此以後,我門之人不得再與白淵門涼焱有任何糾葛,若有違令者逐出綠蘿穀,永世不得回穀。”


  所有的愛與痛在這一刻都成了奢望,關蜜紅腫的眼眶劃過兩行清淚,心如刀絞。


  林清兒背過身解開了涼焱身上的束縛,低聲歎了口氣,“二位請離開吧。”


  涼焱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連滾帶爬跑到白若聽身旁,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扶起他又怕扯動了傷口,哽咽著聲:“師尊……”


  白若聽扯出一個笑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自己站起來,無奈力不從心,若焱不是普通的劍,若不是林清兒及時出手相救,他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他師徒二人欠綠蘿穀的情恐怕此生都還不清了。


  涼焱狠下心將白若聽攔腰抱在懷中,禦劍而去。


  一路上,兩相無言……


  到客棧將白若聽放到塌上後,涼焱想要去買一些止痛的藥,哪怕不能治好傷口,隻能稍微減輕師尊的疼痛就好……


  “師尊,我去買些藥,你在這等我好嗎?”


  白若聽趕忙抓住他的手,哭笑不得:“別去,穀主已經幫我緩解了傷勢,靜養些時日就好了,再說外麵買的那些藥也治不了這傷,你看我給你的玉佩裏還有沒有什麽止痛的藥。”


  聽了白若聽的話,涼焱才想起來之前在玉佩裏看見過不少藥瓶,去桌邊倒了一杯水,用手臂將人輕輕攬起來,拿出藥丸放進白若聽的嘴裏,又喂他喝下了水,才勉強放下了心。


  看見白若聽腹部破損帶血的衣料,自責和心痛快要讓他窒息了,小聲問道:“師尊,還疼麽?”生怕聲音稍大就會將虛弱的人震暈過去。


  白若聽沒好氣回道:“我也給你一劍試試?”


  “對不起……師尊……等你好了,你想刺我多少劍都行,隻要你能好過來……”涼焱又攬緊了懷中的人。


  白若聽也不客氣:“那是當然。”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差點涼在了親徒弟手裏。


  “關姑娘說你在和一個黑衣人對峙,是怎麽回事?”白若聽就著涼焱的懷裏說話,經過這次事,他深感命不由己,說不定哪天就徹底涼了,能占點便宜就盡早占吧。


  “那個人戴著麵具,聲音也不像是自己原本的音色,看不出是誰,不過他和一年前百門會上導致我失控的是同一人,他對師尊你和我的行蹤似乎都了如指掌。”


  涼焱頓了頓,又接著說:“我覺得他不是當初將我拋進煉鬼域的人,而且,他似乎並不想要我的性命,而是想挑撥我們的師徒關係。”


  而且,那人竟然知道他對師尊懷著怎樣的心思……這件事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他究竟是從何得知的……


  一股惡寒從心底升起,自己在敵人麵前就如同被剖了腹翻出內髒,從內到外,無處可藏,而自己對他卻一無所知。


  白若聽顧自思量,挑撥他們……九年前化成他的樣子,又故意留涼焱一命,如果不是走了幻虛鏡一遭,恐怕他早就成了刀下魂。


  如果這人真的是這個目的,那他和九年前那人之間一定有著什麽關係……


  “阿焱,為什麽當初你出了煉鬼域,會去天都城?”


  如果不是白若聽突然提起,涼焱險些忽略那件事,“我在林安時,忽然有個小孩兒告訴我有個女子讓他轉告我,我要找的人在東海。”


  女子多半是個幌子,東海這麽大,那人既然想讓涼焱早日找到他,為什麽給這麽模糊的地址,“那一天大概的時間你還記得嗎?”


  涼焱似乎明白了白若聽的意思,沉聲道:“白淵門出事後不久。”


  果然……“阿焱,我回白淵門後在師兄的臥房裏發現一個密室,裏麵曾關押過一個人。”


  九年前,涼焱和他接連離開白淵門,白文陽為了滄浮靈玉,應該會暗中派人尋找他們二人,但八年間他卻從未遇見殺害或是跟蹤他的人,這隻能說明白文陽已經拿到了滄浮靈玉碎片,很有可能化成他樣貌的人就是白文陽。


  假的鎖靈盒,關押的人,滄浮靈玉……


  “書白楓……”


  “師尊,你說被關押的人是書白楓?”涼焱不能理解師尊為什麽會覺得是書白楓。


  白若聽在腦中詢問客服:“我可以告訴涼焱關於滄浮靈玉以及有關他們身世的事嗎?”


  客服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腦中回響,“隻要不暴露你的身份以及係統的存在,都是可以的。”


  “隻是我的猜測,阿焱,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你要仔細聽,但切不可讓他人知道。”


  “嗯。”知道接下來將聽到的事關係重大,不自覺繃緊了神經。


  白若聽稍微調整了姿勢,頭枕著涼焱的側頸,後背貼著他滾燙的胸口,一顆心也安定了下來,“萬年前這片大陸上曾發生過一次聲勢浩蕩的仙魔大戰,漓華仙君率眾仙兵鎮壓了萬魔,魔君岐渡在此戰中身死魂散,一身精血聚成滄浮靈玉,被仙界打碎成了三塊散在了世間各處。”


  “滄浮靈玉在世人體內傳承了萬年,有人說隻要能得到三塊碎片就能飛升成仙。”


  涼焱忍不住打斷:“師尊,這世上真的有仙嗎?”


  白若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如果有,那係統應該也是那樣的存在。“如今的三塊碎片本是在你、書白楓和胥之琳體內,你的碎片在九年前被奪,胥之琳的應該還在她體內,至於書白楓……”


  “你的碎片或許就在他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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