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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見麵

  是朝陽!

  朝陽他,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躲過了我的精神感知,出現在門外!

  離我,不過五米遠的地方!

  心裏一振,我忽然脊背發涼,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發不出聲來。


  手裏的麵包……也因為無力握住,掉去了地上。


  我感受到了危險。


  他會殺了我。


  就像那幾個混混攔路找他要錢,把他推進那條陰暗幽閉的巷道裏,卻被他狀似平淡無奇般抹殺了一樣。


  自從分化成一個Omega後,我的精神力就得到極大幅度的提升,對任何事物的感知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甚至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的新階段。


  侍衛長曾經說,隻要我想,我可以用精神力包裹整個星球。隻要我願意,我可以用精神力不動聲色的殺死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A級Alpha。但現在,朝陽卻在我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出現在了我門外?

  我看到他殺人了。為了避免麻煩,他會不會殺掉我?

  他有能力殺死我。


  想到這點,忽然,我鼻子一酸,淚水猝不及防的落下,再也止不住。


  我在顫抖。


  卻又在哭泣。


  也許是不見我回答,朝陽單手推門,信步進來,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姿態悠閑,仿若欣賞名畫般開始欣賞我暫避的這個房間。


  黑夜裏,房間拉了窗簾,四周昏暗,連月色都進不來。但我卻清晰看到了他的模樣。


  黑短發,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褲,黑色運動鞋,他這一身行頭幹淨利落,就像他走出巷道時,會注意把鞋邊的汙漬擦掉一樣。


  時隔十三年未見,朝陽,已經長得很高,變成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夥子了。


  除了,他現在的眼神,很平靜。


  也很……


  冷漠。


  十四年前,當那個戴麵具的男人從我的臉舔舐到我的脖子時,我曾感受到過死亡的存在。


  那時候,我想死。朝陽想要他死。


  第二年,當我嚴格按照朝陽給我製定的路線逃回成京時,路上分化,渾身燥熱,我也感受過死亡。


  那時候,信息素爆發式散發出去,吸引了飛船上的全部Alpha,甚至Beta朝我蜂擁而來。朝陽不在我身邊,我隻有我自己,隻能依靠他給的那兩支抑製劑,在強迫飛船著陸後逃出生天。


  當初他送我離開時,做了很多準備。除了研究路線,準備食物和船票外,還給我大概講了我所乘坐的每個型號的飛船的操作步驟,權當以防萬一。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從哪些地方知道那些的。當年,他才十三歲,根本沒有到玩《星際航行》遊戲的法定年齡。


  腿有些軟,感覺自己站立不住了,是怕的。


  他似乎釋放了信息素,用來壓製我的氣息。但我並沒有聞到他的信息素味道,好奇怪。


  思維突然發散,不知為何,我突然不怕他了。擦掉眼淚後,在他平靜得有些冰冷的目光下,我邁開已經僵掉的腳,向他走去。


  “我……”


  我雙手握緊挎包帶,張開嘴,在發現自己依舊發不出音後,停了下來,有些無措的看向他。


  該怎麽說,才能讓他信服?該說什麽,才能證明我對他而言,是無害的?

  朝陽,一直都很聰明。


  我原本自認我的精神力夠好,不會讓他發現我的存在。但現在想來,這大半個月……他那麽聰明,哪能沒感覺呢?

  也許,在之前我動用精神力阻擾那幾個混混時,他就已經確定了我的藏身地點。


  如果他要把我這個目擊證人殺掉,大可不必等到現在。


  不,現在的歐貝德星上,法律體係早已崩潰,早就不存在什麽證不證人的了。朝陽他,隻是想知道我是誰。


  意識到這點,我急忙從包裏拿出寫字板,手有些抖,有些淩亂的在上麵寫道:


  家裏不好

  李暖

  來找你


  我不知道

  該怎麽

  和你見麵

  大概,就是這樣。


  艱難逃回成京後,分化成一個Omega讓我在家裏的地位有了一個質的提升,使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在內都對我異常尊敬。但正是因為過於尊敬了,我反而……越來越感覺自己是一隻被囚禁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不再擁有自由。


  過去十年,我日日夜夜,都在計劃逃出來。


  現在,我逃出來了,找到他了,卻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見麵,用什麽樣的方式見麵,我突然出現在他麵前,他會不會驚訝等——


  自從冒險來到這裏,通過精神搜索確定朝陽的位置後,我已經猶豫大半個月了!

  見他眉頭緊皺,似不信我的話,我忽然生出一股委屈,鼻子一酸,又掉下淚來。


  現在的我,不再天真,知道時隔十多年再來突然見麵是件很不合時宜的事,為此百般猶豫,無數次想象出了像這樣的壞結果,覺得心酸,沒想到還真如此。


  淚水大顆大顆的掉,我覺著自己很不爭氣,吸著鼻子,又在上麵寫:

  我先去了莊園,發現艾爾斯阿姨不在,才去你家附近等。


  後來你回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見麵。


  我家裏人,現在不敢拿我怎麽樣了。


  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但朝陽很聰明,一直都很聰明。現在這情況下見麵,我隻能對他說實話。


  見他擰著眉頭走過來,我下意識裏想後退。但在要動腳的那一瞬,我又生生忍住。


  淚水止不住的流。見他走到我身前來,我忽然顫抖了一下——我膽怯他這種冷漠的眼神。


  但他卻不在意,彎身撿起我掉在地上的麵包,本想給我,卻因為聞到那股酸味而丟去了床上,在看了我一眼後,忽然轉身出門道:“去我家裏住吧。”


  所以,是相信了嗎?

  我喜極而泣,也顧不上思考他忽然改變態度的原因,急忙擦掉眼淚,跟上他的步子,下意識的想去握他的手,像小時候那樣,在他側身避開時才意識到尷尬,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麵。


  初次見麵,朝陽就為我提供了一個容身之所,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我不該太過奢求。


  寒風裏,夜色下,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影子走,我忽然想起我躲在他家的日子。


  那段時間,與其說是躲,還不如說是住。


  艾爾斯阿姨因為在莊園裏工作,離那個郊外的家太遠,不會經常回來,朝陽就擔起了一日三餐照顧我,並同時外出打探消息的重任——


  那一年,自稱聯邦帝國的域外文明在一夜之間將塞爾維亞星係裏的星球全部占領,同時向共和國宣戰,宣稱要在三個月之內滅亡共和國。


  山河動蕩,人心慌亂之際,外傳的李家族人的死,菲茲家的兩位繼承者,一個叫莫爾德的死於一場大火,一位叫巴茲的死於一場爆炸事故,在當地也變得微不足道,很快就被掩蓋下去。


  我因為受到驚嚇,開始間歇性的發燒,感到疲憊。朝陽說,這是我要分化的前兆。


  但我不能去醫院。自從出了這些事後,家庭教師知道我逃脫了莫爾德的玩弄,為了掩蓋我“死亡”的真相,以能繼承莊園,正到處派人追殺我,同時,菲茲家的兩位繼承人先後死亡也讓他們喪心病狂,誓要殺我以泄憤。


  雖然,我覺得在整件事中,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最無辜。但在權貴者麵前,對普通人而言,現實就是這麽殘酷。


  確定這些情況後,朝陽讓我回成京,去找服侍過我祖父母的侍衛長。這是他從我告訴他的,我認為可以信任的人中挑選出來的。


  他說,我的父母除了我,還有姊姊和妹妹,我是他們的棄子,他們並不愛我,找他們,我會生活得很不好。我的伯伯和叔叔都有兒子,更有資格繼承家裏,找他們,我隻會被利用。至於我的那幾位朋友們,雖然都獲得過我祖父母的認可,品行應該都不錯,但找他們,恐怕有心無力。


  真的,朝陽很厲害。所有的一切,他都說對了。


  我的父母不愛我,他們隻會利用我獲得他們想要的權力和地位。


  我的伯伯和叔叔現在……因為我分化成Omega,且等級過高,已經獲得家裏大部分繼承權的關係,雖表麵客氣,實則內心憤憤。


  至於我的那些朋友們,他們雖然很好,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的事,他們也無法過問。


  隻有侍衛長,以前他服侍在我祖父母身側,隻聽從他二老的命令,現在服侍在我身側,隻聽從我的命令。


  如今我跑出來……隻希望他老人家能安好吧。


  在熟悉的鐵門前站定,見朝陽在開門進去後把鐵門拉住,側身等我進來,我微微吸了口氣,雙手握緊挎包帶,走了進去。


  朝陽的家,在郊外,是一棟很老的磚瓦平房,牆麵爬滿了爬山虎,想來夏天很陰涼。因為艾爾斯阿姨愛花的緣故,院子裏全是花草,被擺放得錯落有致,在這個黢黑的夜晚裏也顯得悠然寧靜。


  半個月前,當我發現艾爾斯阿姨不在莊園後,我最先來到的就是這裏。那時候,朝陽還沒有回來,我怕留下痕跡,也不敢進去。


  進去後,朝陽關上門,在我等待他時繞開我,走去門前後沉默把門打開,率先進去。


  客廳拉了窗簾,月光照不進來,很黑。我下意識地用精神力感知,才發覺茶幾的位置,水杯的擺放,簡易沙發上的抱枕順序,包括餐桌上那束花的朝向都和我當初住在這裏時分毫無差。


  “才回來不久,很多都還沒有收拾。今晚你睡客廳。我去拿毯子。”見我打量完畢,朝陽扔下這句話,就去了艾爾斯阿姨的房間。


  我躡手躡腳的坐去沙發上,將挎包帶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放下手,有些疲憊地靠去背墊上。


  這片區域至今未恢複供電。我慶幸在夜晚與朝陽相遇,可以讓濃重的黑色給我以心理上的保護,讓我可以自以為是的認為:朝陽會對我很好。


  見電視櫃上忽然多出一張艾爾斯阿姨的黑白照,我沒有多想,許下這樣的願望,慢慢闔上了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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