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你這是怎麽弄的
兩個保安將郭小茹勸進一間辦公室後,又上來追雷鵬飛。剛才放他們進來的那個保安緊緊攆著他,邊攆邊說:“我就是不放你們進來,你們說是反映情況的,誰知你們是來鬧事的。你給我站住!”
一些辦公室裏有人出來看熱鬧,但沒人幫助保安抓攔雷鵬飛,有人甚至還朝雷鵬飛投去讚賞的目光,也有人擠眉弄眼地議論起來。
雷鵬飛哪肯站住?他邊跑邊張目尋找著局長室,終於在四樓的最東頭找到局長室。門開著,他猛地衝進來,大聲說:“你是這裏的局長吧?”
坐在大辦公桌邊一個肥頭胖耳的男人警惕地站起來。這時,保安追到門口,衝著裏麵的雷鵬飛喊:“你出來!”雷鵬飛不理他,沉穩地朝那個局長走去。
“你是哪裏的?”局長有些不安地注視著他。
保安站在門口說:“溫局長,他在路政科鬧事,李科長讓我哄他出去。”
“不是的。”雷鵬飛走到溫局長麵前,理直氣壯地說,“溫局長,我是楊樹鄉前桃村的,我們村的進山路太爛,被老百姓罵成‘閻王路’,今天好不容易來向路政科反映,那個李科長態度傲慢,不僅不理我們,還要趕我們走。這是為人民服務的幹部嗎?這樣的幹部不處理,我就去縣委縣紀委反映。”
對雷鵬飛無禮地闖進他辦公室,溫局長有些惱火,但聽到後來,他反映的是他下屬的態度問題,而且威脅說要去縣委縣紀委反映,他就怕了,連忙說:“你坐吧,慢慢說。”
他又抬頭對門口的保安說:“你去吧,我跟他談談。”保安這才恭順地轉身離開。雷鵬飛衝保安的背影喊:“你讓郭書記上來。”保安頭也不回地走了。
雷鵬飛在會客區裏的沙發上坐下來,盡管心裏焦急,但他還是心平氣和地說:“溫局長,我們前桃村的進山路你知道吧?”
溫局長依然警惕地看著他:“知道。但你們的村的進山路,不屬於縣道,縣裏還沒有這個財力管村道建設。”
“哦?”雷鵬飛心裏一驚,問,“那這條路屬於哪裏管呢?”溫局長平靜地說:“屬於你們鄉裏管。”雷鵬飛說:“我們鄉裏哪有錢啊?窮得連民辦教師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溫局長淡然一笑,說:“問題就在這裏。有些鄉道都是鄉裏自己籌錢築的,而你們鄉卻一直向我們縣裏打報告。縣裏的財政也不富裕,哪有錢撥下來建鄉道?村一級的公路就更顧不過來了。”
雷鵬飛心裏一緊,完了,看來沒希望了。但他不死心,還想爭取一下,就問:“那溫局長,我們村修路的報告由哪裏批呢?”
溫局長說。“鄉道,村道,都由我們縣交通局批。”雷鵬飛一聽,馬上拉開皮包,從裏邊拿出一份報告,遞給溫局長說:“溫局長,這是我們村的修路報告,希望早點給我們批下來。”
溫局長看了一眼說:“你放在這裏吧,但報告得由你們鄉政府打上來。問題是,我們批下來也沒有用,縣裏沒有錢。”
雷鵬飛愣愣地看著溫局長,心裏想,究竟是沒有得到好處,不肯批複,不願撥款?還是縣裏真的沒錢呢?有些交通局長自己就有幾千萬,甚至上億元的錢,修一條村道小事一樁。可他有嗎?紀委不查他,誰知道呢?
雷鵬飛隻能懇求說:“溫局長,我們村是縣裏最窮的山村,所以我們的進山路,縣裏可以作為重點扶貧項目,列入精準扶貧計劃。要致富,先修路。沒有路,我們前桃村什麽時候能脫貧致富啊?”
溫局長兩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雷鵬飛心裏一陣發涼,卻還是心猶不甘。他脫下右腳上的皮鞋,將個血肉模糊的腳底伸給溫局長看:“溫局長,你看看。”
溫局長一看,眉頭直皺,問:“這是怎麽弄的?你出了車禍?”
雷鵬飛傷感地說:“我去前桃村走了三四天的路,就被這段‘閻王路’磨破了皮鞋底,磨出了好幾個血泡。這段路真的太爛了,再不修,路況越來越差,很可能會出大車禍。小的車禍幾乎天天有,老百姓都罵死了。”
溫局長偏著頭,不敢再看他的血腳,但心裏軟軟的有些鬆動,說:“要是批給你們,你們村裏能不能也想些辦法呢?”
雷鵬飛一聽,心頭頓時大喜。他眼睛亮亮地盯著溫局長,胸有成竹地說:“修路的資金,我們村裏想法一半,你們縣裏想法一半。溫局長,你看怎麽樣?”
“你們村裏想法一半?”溫局長不解地看著他,“你們村裏有錢?”
雷鵬飛充滿自信地說:“現在沒錢,但我們正在想法辦廠,上項目,銷桃子,估計明年就有錢了。所以,這條路可以先修起來,等修得差不多,那一半的錢,我們就可以支付了。”
“這是真的假的?”溫局長有些不相信地問,“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說話要有根據。”
雷鵬飛信誓旦旦地說:“我是剛被縣委組織部派到這個村的支書助理,叫雷鵬飛。我有信心把這個村的經濟搞上去,所以希望縣裏支持我們一把。”
溫局長心想,你們村裏想法一半,我再讓楊樹鄉想法三分之一,這樣我們縣裏隻要幾十萬元錢,就能把這段路修築起來。真修起來,也是我們交通局的成績,也算縣政府精準扶貧的一個項目,何不先答應他?!
於是,他爽快地說:“好,雷助理,就照你說的辦,你們村裏想法一半,我們想法一半。呃,我們交通局研究一下,先把你們修路的批文批下來,再落實資金,準備修築。”
“太好了,謝謝溫局長。”雷鵬飛高興地站起來,笑著說,“溫局長,你手機號碼多少?下個星期,我打電話問一下批文情況。”溫局長猶豫了一下,把手機號碼報給他。
雷鵬飛把他的號碼存入手機,再次道謝後,就與他握手道別。他邊往下走邊尋找著郭小茹。郭小茹被保安安頓在門房裏,他走到門口,喜形於色地對她說:“郭書記,走。”
郭小茹跟出來,急切地問:“情況怎麽樣?”
雷鵬飛右腳一點一點地往前走著,嘴裏絲絲地抽著氣,說:“搞定了,快回去。”
郭小茹以為他開玩笑,就說:“我都急死了,你還開玩笑。”
雷鵬飛往汽車站方向,一步一瘸地往前挪著:“不開玩笑,交通局同意先批下來,然後一起籌資修築。”
“真的假的?”郭小茹還是有些不相信。雷鵬飛痛得嘴裏抽著氣,說:“真的。”郭小茹這才發現他右腳掂著,痛得不敢踏下去,驚問:“你這是怎麽啦?”
雷鵬飛不想告訴她,就說謊道:“腳抽筋,沒關係,一會就好的。”
郭小茹聽是腳抽筋,就沒在意,看看西邊的太陽,快下地平線了,就催促說:“快點,再晚,就趕不上末班車了。”說著往前急走。
雷鵬飛一跳一跳地往前追著她,但還是走得很慢。郭小茹走了一會,停下來等他:“你腳抽筋還沒好啊?要不要打個車?”雷鵬飛說:“不用。”
從交通局到汽車站,有三四公裏的路。這樣一腳一拐地走,起碼要走一個小時。打的也才6元錢。為了節約這6元錢,雷鵬飛咬牙堅持著。
經過一個皮鞋店,雷鵬飛真想進去買一雙耐克鞋,可是一想到自己隻有四百多元錢,就忍住了沒進去買。宿舍裏他還有一雙舊皮鞋和七成新的旅遊鞋,可以穿一段時間。
這個時候,雷鵬飛更加深切地體會到沒錢的痛苦,更加痛恨貧窮,渴望富裕。也加深理解了窮人的艱辛,更有了幫助村民脫貧致富的緊迫感。
在郭小茹走走停停的催促下,雷鵬飛好容易走到縣汽車站。郭小茹奔進去,到售票窗口一問,傻眼了。開往前桃村方向的末班車,剛剛開走十多分鍾。
郭小茹急得直跺腳:“這可怎麽辦啊?今晚要住在縣城了,可我沒帶錢啊,沒想到要在縣城過夜的。”她自言自語地走出來,急得什麽似的。
“還有車子嗎?”雷鵬飛已走到了售票廳的門口,問郭小茹。
郭小茹愁容滿麵,埋怨說:“末班車剛開走十多分鍾。叫你走快點,你磨磨蹭蹭的,說是腳抽筋,真是。現在怎麽辦?我身上沒帶錢,哪裏想到要在縣城過夜啊?”
雷鵬飛想到自己身上也沒多少錢,背上熱刺刺地有些發刺。他呆在那裏,茫然四顧。在這個陌生的縣城,他舉目無親,一個借宿一夜的地方都沒有,隻能住賓館。這裏最便宜的賓館多少錢一晚呢?
他正這樣想著,郭小茹看著他,居然理解到那個方麵去了,眨著曖昧的眼睛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雷鵬飛沒有反映過來,愣愣地看著她:“什麽故意的?”郭小茹一跺腳說:“你故意走得慢,想住在縣城。你,你好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