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深邃似洞穴
她無意間掃描到它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當她回眸細看時，不禁吃了一驚。她將目光重新定位上去，它竟然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丁小美放定目光，緊緊地盯著他，想看看誰的凝視功夫好。她死死地對視著它，它也緊緊地咬住她。兩雙眼睛，四道目光，像四隻深邃的激光探頭對在一起，在寂靜的閱覽室裏發出日光燈一樣滋滋的電流聲。
四道目光開始產生反映，升溫發熱，然後傳進各自的身心。她聽見自己的心裏有了水被煮沸一般的聲音，身子也發熱扭動起來。
對麵縫隙中的它卻依然那樣專注而熱烈，一點也不驚慌害臊。平靜如鏡麵，深邃似洞穴。裏麵如地熱般熾熱沸騰，外麵卻依然波瀾不驚。
它的瞳孔不斷縮緊，射出的目光更加銳利，仿佛要戳進她她的心髒一般。她終於吃不消了，垂下眼皮，敗下陣來。
他正好就坐在她的對麵。他是個什麽樣的男生呢？前麵的檔板檔住了她的視線，她無法看到他的形像。
可從他大大的眼睛，濃黑的眉毛，老辣的目光推測，他一定是個英俊老生，情場老將。很可能是一個快要八年抗戰的學油子了——不是研究生，就是博士生，否則是不可能這樣不知害羞地盯一個入學不久的新生的。
這樣想著，丁小美就禁不住抬頭往那個縫隙裏看了一眼，結果又一次與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哧地一聲，撞出一道火花。
她的心一顫，臉一紅，趕緊掉開目光。
他卻很平靜，還衝她示好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丁小美再也坐不住了，覺得這個男生神經有些不正常，或者可能有花癡病。要不怎麽能這樣盯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呢？
難道大學裏也有像桂新華這樣的色狼？
丁小美趁去放一本文學雜誌的時候，站起來往檔板對麵看去。卻發現坐在她對麵的那個男生，是一個看上去還有些稚嫩靦腆的學生。
奇怪，剛才盯她的人是他嗎？這會兒，他正埋著頭在看一本英語書。一頭黑發有些天然的卷曲，身材高瘦，大耳方嘴，手指尖長，皮膚細膩，是個有點書卷氣的陽光男孩，也是個有些靈氣的白麵書生。
丁小美的心不覺一動。他完全符合她想像中的那種酷男生的形像，也是她所喜歡的那種書生氣類型的男生。
隻一眼，丁小美就對他有了好感。但那隻是一瞬間的意識而已，不可能有更深入的想法。剛進入大學，怎麽能這麽快就考慮這種事呢？所以她放了雜誌回來，就別著臉不再看他，坐到位置上埋頭看起專業書來。
可奇怪的是，以後幾乎每天晚上，丁小美都在閱覽室裏見到他的身影。而且他不是坐在她的對麵，就是坐在她旁邊不遠的位置上。
丁小美有些疑惑，這位置都是憑來的先後次序隨機性地搶占的，他怎麽那麽巧地一直坐在我的附近呢？
可她沒有深想細究，每次見到他，當沒有看見一樣，隻管埋頭於自己的書刊中，不去理會他不停地掃視過來的目光。但一個人的感覺卻是神奇的。丁小美有時看著看著，總覺得身上某個部位有異樣的感覺。
抬頭一看，就正好與他的目光相遇。可每次她都很隨意地與他對上一眼，就匆匆避開了。她從來沒有衝他像那次在路上對桂新華一樣地笑過。
有了桂新華的教訓，丁小美懂事謹慎多了。對男人雖說還沒怎麽完全看透，卻已經知道如何防範和警惕了。
後來她才知道，他這是有意在接近她，而且都是煞費苦心安排的。他後來在擁抱親吻她的時候透露說，為了能與她坐在一起，他常常要偷偷地等待很長時間，甚至在食堂裏吃飯時就在一角注意她的動向了。
見她吃過飯直接去閱覽室搶位置，他就悄悄地跟在她的後麵。等她將書本等東西放好位置，他才找個旁邊的空位坐下來，耐心等待她的到來。她來了以後，他就不停地偷看她，耐心地等待她抬起頭來，與他的目光相遇。
丁小美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說她第一次走進閱覽室，他就眼睛一亮，心怦地一跳。那天晚上回到宿舍，他腦子裏就全是她的形像。
丁小美說你看中我什麽呢？他說他也說不清，隻感到她就是她心目中要找的那種美麗性感而又純樸可愛的女生形像。
正因為有了這個感覺，才有了閱覽室裏的一次次巧妙安排，後來又演繹出了一場幸福美妙的初戀。
是的，對丁小美來說，這應該算是初戀。她在高中裏沒有早戀，與桂新華的那段遭遇，現在想起來，其實根本不能算是戀愛。而隻能說是人生的一種不幸，後來又是一種迷失自我的沉倫。
她與這個男生相對或相鄰而坐的次數多了，也就慢慢形成了一種默契融洽的氛圍，
甚至還有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期待。哪天晚上不見到他的身影，丁小美心頭甚至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和空虛。
而當他急匆匆地找過來，想在她旁邊尋找位置時，她的心頭竟然會升起一絲溫馨而又踏實的感覺，有時還會心照不宣地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這樣時間長了，他們對視的頻率就高了。人的感覺真是太奇妙了。慢慢地，隻要他抬起頭來看她，她不管在看什麽書，有多麽入神，也能正確地感應到他向她投來的目光。
她都會及時地或者說是不可遏製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但沒有衝他笑過，她相當克製和淑女，就是對視時間長，身心有些顫抖，她也始終板著一副矜持冷淡的麵孔。
應該說，他帥氣年輕的臉很是養眼，看著讓人覺得舒服。他平靜而又熱烈的目光，更像一股溫泉，悄悄流淌在她的心間，讓人感到溫暖。
久而久之，她寂靜平坦的心田裏就漸滋暗長了一種習慣：一直想抬起頭來看他，更想與他對視。後來就更加不可收拾了，隻要過了一段時間不跟他對上一眼，她心裏就會感到莫名地不安和空虛。
這樣，一種感覺的幼芽便在她心裏悄悄萌生。這種感覺，丁小美似乎還從來沒有體驗到過。有一絲絲甜蜜，還有一點點惆悵。
對一個人有了一種牽掛，腦子裏空下來時會想他。而一想起他，心裏就會泛起一種溫馨的蜜意。這大概就是愛情的萌芽。
這顆芽萌到一定的時候，她的臉色就再也板不住了。見了他，自然而然就會放起紅光。心更是控製不住，一見他朝她坐的位置走來，她的心就會加快跳動，也會莫名地緊張，甚至還會假裝不理睬他。
可過了一會，丁小美又無法遏製地要去看他。而這時候要是正好與他搜尋過來的目光撞在一起。她的心就會一顫，一顫過後，便是心花怒放。臉上就會自然而然地綻開一個迷人的笑容——嫣然一笑。
是的，她終於衝他笑了。盡管隻是一種天真無邪的淺笑，卻已經暴露了一個女生的心跡，甚至還帶有某種曖昧的意味。
一點沒錯。愛情是一種互動的意識和感覺。丁小美對他笑了三次以後，他的膽子就大起來。一天晚上終於鼓起勇氣，從閱覽桌的檔板底下，偷偷塞過來一張約會張條。
那天晚上，也真的很巧。閱覽室裏座無虛席，丁小美附近的位置上都已經坐滿了人。她搶到的那個座位對麵，開始有個女生坐著。他呢？背對她坐在隔她一排的一個位置上。這樣，他們就不能對視了。
但丁小美看到他的身影，心裏就很安穩。讀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對麵那個女生接到一條手機短信，就匆匆地收拾書本走了。
他立刻不怕害羞地走過來，補了進去。要坐下來時，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就埋下頭繼續看書。他坐下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激動。然後又不太安靜，在位置上不停地動著，嘴裏還自言自語地說著一些極低而又含糊不清的話。
過了一會，丁小美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了一張折成四折的小紙條。它從檔板底下的縫隙裏塞過來，開始隻塞過來一點點，丁小美沒在意，以為是他無意間推過來的。不一會，他又往她這邊塞，將整個紙條都塞了過來。
丁小美才意識到這是他有意塞給她的，便本能地旁顧左右，見他們都在看書，沒有在意這張蹊蹺的紙條。
丁小美就先拿起手中的雜誌將它蓋住，然後輕輕取出，用雜誌遮住，打開一看，臉紅心跳起來。
他在紙上簡短地寫道：我是經濟係的一名大三學生，想跟你出去聊一聊，好嗎？如果願意，你就輕輕咳一聲。我先走，在圖書館樓下等你！
丁小美既激動又緊張，將紙條團在手心裏，不知如何是好。說心裏話，她對他很有好感，也有接近他的衝動。可她不能這麽早就談戀愛，才開學一個多月呢。要是讓宿舍裏的同學知道，都要笑話我的。她更不能真的用咳嗽聲來應答他，那像什麽啊？特務接頭的暗號？虧他想得出來，真是一個書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