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客串一把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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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瑞君的爸爸媽媽來春雨學校了，是他在長途汽車站親自接來的，兩位老人從紹興坐客車到諸城隻花了一個半小時。
魯迅故居、蘭亭、沈園、安昌古鎮、新昌大佛寺這些景點，兩位老人和幾個同事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領略了江南小鎮的古韻和秀美。但二人身在曹營心在漢，這次來紹興的主要目的，是來看看未來的兒媳的。明天，旅程結束，童爸和童媽向帶隊領導請了一天假，上午來兒子的學校，傍晚再趕到紹興，和同事匯合回老家。
兩位老人一進春雨學校，被校園的壯美深深吸引，在兒子的陪伴下，兩人目不暇接，眉開眼笑，兒子能在這樣的學校教書，真是福氣。繞了一圈，父母去宿舍小憩，快到午飯時間了，他有一個想法，想請路校長和父母一起吃個飯，以此讓二老寬慰。
他被自己的大膽想法感動了，如果不是為了父母，他是不會輕易勞駕校長的。他打了很多遍腹稿，有禮節地敲了敲路校長的門。
“請進。”路校長在裏間應答。
站在路校長的麵前，童瑞君微彎著腰，將準備好的台詞一字不漏地背了出來：“路校長您好，打擾您了。我父母從北方老家來學校看我，他們來一次不易，如果您中午有空，我想請您和他們見見麵，大家一起吃個午飯。”
路校長放下手中的筆，聽懂了麵前這位老師表達的訴求，這個大男孩相貌有點眼熟，隻是剛上任幾個月，叫不出他的名字。會見一位老師的父母，也未嚐不可，但是，今天中午有兩份合同要簽。
“這位老師，實在抱歉，我現在有些事情要處理，不能相陪。代我向你父母問個好。”路校長站起身，麵帶微笑，頗有大將風範。
他失落極了，垂頭喪氣地來到辦公室。看到童老師臉掛冰霜，章老師關切問道：“帥哥，今天爸媽千裏迢迢而過，應該高興才對啊。”
童瑞君把剛才的情況如實地講給大家聽。
章如菊喝了一口茶，轉過身說：“叢老師，今天我和你一起冒充一下學校領導吧，我們倆的氣質也不輸他們。其他幾位你們隻管吃喝，偶爾配合就行，這樣既讓瑞君的爸媽心裏樂嗬樂嗬，我們也借此改善生活，這頓飯，我來請！”她豪爽大氣，似一幅潑墨的畫。
莫剛大叫，我擁護，我讚同。肖家譯心裏也美極了。
童瑞君搓搓手：“章老師，你出力就夠了，怎麽還讓您破費呢！”
“俗話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我代表諸城人民對遠道而來的北方人民表達一點心意未嚐不可啊，一頓飯錢，區區幾百元，毛毛雨啦。不過，千萬不要讓領導知道了，我們自娛自樂就好。”章老師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有了大家的相助，童瑞君心裏一陣溫暖，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到哪兒去找臨時女友？他憋了一會，用力敲著桌子：“各位，我爸媽這次主要是來看我的女友的。以前我在電話裏一直撒謊說已有女朋友了。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他的中指在桌子敲得咚咚響，反複強調地說“怎麽辦？”
叢海軍有點半災樂禍：“瑞君，你這個謊撒得有點大吧，看你今天怎麽收場？所以說，一句謊言要一百句謊言來掩蓋。”
章如菊替童瑞君擔心：“叢老師，現在再埋怨也沒用，要的是補救。龔玉婷今天怎麽沒見人影，可以找她客串一把啊。”她急中生智。
耿老師剛進辦公室，聽大家談到龔玉婷，說，龔老師早上就去杭州培訓了，剛才我替她上了一節課。
上午課的結束了，學生們潮水們般地湧出教室，田真真跟著人流進了辦公室，章老師眼前一亮，終於有了救星，一把抓住她：“真真，麻煩你”後麵的重點內容還沒說出來，隻見田真真把備課書扔在辦公桌上，扭頭就走，邁著碎步，邊跑邊說：“章老師，時間來不及了，行政辦有個會議，有什麽事下午再說。”
怎麽辦？幾個人一籌莫展。莫剛拿起灑水壺向窗台的綠蘿猛噴，嘩啦啦打得綠蘿的葉子哭爹喊娘。
突然，肖家譯說：“我想到了一個合適人選。”
“誰？”童老師迫不及待地問。
“生活老師任葦！”肖家譯語言幹脆。
“不行不行，生活老師的女兒都六歲了，怎麽去充當一個未婚女孩子？肖老師，你的想法太荒唐，你犯傻了吧，是不是神經線連上了紅薯藤？”莫剛一臉壞笑。
章老師眼睛一亮：“莫剛，你是睜眼瞎。選任葦老師太合適不過了，她善良、溫順、知書達理。肖老師的眼光不錯，但是，任葦她願意配合嗎？”
“我相信，任葦會配合的，我給她打個電話吧。”肖老師胸有成竹。再說，救人一急，勝造七級浮屠。
接到肖家譯的電話，任葦一口答應，此時，她正在宿舍做手工活，昨晚，胡敏之給了她一包所謂的舊衣服，裏麵都是秋冬的服裝，敏之的衣服太多，多到櫃子都裝不下。剛才，任葦打開包看了，這些衣服的質量和款式都不錯，隻是有的地方縫頭脫了線，她正一針針地縫著。
做臨時女友，聽到這個詞，任葦笑了笑。那次在上海的旅店裏，她聽童老師聊過，得到過他莫大的幫助，今天，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禮尚往來嘛。今天的表現到底能不能及格，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胡敏之給的衣袋裏，任葦挑了一件蘋果綠的高領毛衣，一件黑紅相間的格子大衣。將平時盤起的長發放下，梳成馬尾辮，臉龐細心塗上敏之送的化妝品，小屋裏還有一雙高跟鞋，是田真真送的。臨出小屋時，她用鏡子照了照，感覺整個人清爽、簡約、明淨。既然答應幫忙別人，就要有點職業道德，就要有點戀愛中女孩子的模樣。
中西餐廳離教師公寓不遠，它的包廂環境幽雅，牆上掛著幾幅油畫，地毯呈深紅色。當童瑞君帶著爸爸媽媽和同事進餐廳大門時，裏麵有好多老師和學生在用餐了，其中有很多金發碧眼的外教。
有一個男生，見了莫剛點頭禮貌地問好，莫剛也擠出一絲笑算做回應，他記不清這個男生的名字了，這位學生會不會說是家長在宴請老師？平時，莫剛更喜歡去校外的港匯酒店，那兒更自在，更逍遙。因為今天任葦的時間比較緊，所以，章老師選擇了校內的餐廳。這種相遇的不自在，就好像在洗手間裏相遇，他還在抖動撒尿的工具，學生卻笑著說：“老師好！”這算怎麽回事，有失尊嚴和體統！
桌上的菜都是章如菊精心挑選的：色澤鮮豔的龍蝦炒年糕、滑嫩爽口的茉莉魷魚卷、醇香撲鼻的粉條燉豬肉、紅燒鮑魚，豆汁蒸排骨，還有黃金大餅、糯米糕、綠茶薯餅等甜點。這些菜，童爸童媽有的吃過，有的從沒見過，滿桌香噴噴的，眾人都圍坐好，就等任葦的到來。
任葦遲來了一步，一是打扮要花點時間，二是對楊香姑交待了幾句，楊香姑的態度今昔非比，滿口答應了。任葦一腳踏進包廂時，恍然覺得整座中西餐廳樓晃了一下，其實是她內心的震顫，餐廳何等堅固，風雨不動安如山。這幢美輪美奐的餐廳，她路過無數次，從沒奢望過在這兒坐一坐。
此時，麵對色彩斑瀾、堆積如山的菜品，她的雙眼突然有了一絲灼痛感，但她很快調整了狀態，優雅地和大家打了一聲招呼。
章老師不經意瞅了任葦一眼，也不由得驚歎，突然冒出一個詞，國色天香，這是那個給胡敏之送過藥湯的生活老師嗎？童瑞君直了眼，風姿綽約，上次她說是六歲女孩的媽媽，今天難道吃了返老回童的靈丹妙藥？肖家譯血脈賁張，仿佛在看一本奇異的聊齋故事，任葦就是故事中的狐仙。
童瑞君拉著母親的衣袖，低聲說：“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咋樣？”母親高興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待任葦坐定，童瑞君向爸爸媽媽一一介紹，最後重點說，這位是我們學校的叢校長，這位是行政辦的章主任。說完，他朝緊關的包間門看了一眼，擔心突然正牌的領導貿然而入。
此時，叢海軍一身深灰色西裝，淺藍色的襯衫，條紋領帶，加上精致的麵孔，器宇軒昂、風度翩翩。這個男人幾乎完美，簡直是師奶殺手。平時有了章如菊的近水樓台，學校其他的中年女老師隻有遠遠欣賞的份兒，叢老師身上散發的氣息，令章老師心旌蕩漾，自己的那個遠在天邊隻知道賺錢的凸肚丈夫，不能和叢海軍相比，兩人不在一個檔次。
章老師的口紅、眼影、薄粉，恰到好處，羊皮短裝和曳地長裙，配上一條白金項鏈，顯得優雅華貴。
叢老師端起酒杯，向童爸童媽示意：“兩位老大哥老大姐，你們辛苦了，對於你們的到來，我代表春雨中學的領導表示歡迎。也感謝你們培養了這麽一位優秀的兒子，能為我們春雨學校展現他的才華。請二位放心，我相信，瑞君以後會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的。”他的裝腔作勢恰到好處，其實在四川老家學校，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副主任。
兩位老人端著酒杯站著，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不說幾句吧，又感到盛情難卻，平時還活絡的嘴皮，此時好像被膠水粘住了，隻有陪著笑，笑容有些許僵硬。
章如菊見狀，忙打圓場，“坐下坐下，大家隨意點，彼此不用客氣，來，來，來，隨便吃點什麽。”她欠起身，夾起幾隻蝦，往童媽碗裏裝，童媽客氣地推讓，慢慢地，氣氛活躍起來了。
任葦不知說什麽為好，她事先沒有心理準備，坐在童瑞君的身邊，既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又要摻雜幾分親昵，不能過分親密，也不能過分疏遠，度，要把捏好。話，不能太多，也不能過於緘默。
機會來了，有一片菜葉粘在童瑞君胸前的口袋旁，任葦主
動用手指拿下。這一細微舉動，童媽看到了，像吃了一口蜜；章如菊也看到了，她笑了笑，這廝憑這一動作完全可以得到電影百花獎中的新人表演獎。
隨後，任葦站起身，從桌上拿了一瓶可樂，向兩位老人走過去，可樂瓶握在手裏，像是握著一個手雷，或許可以炸得兩位老人心花怒放。她斟滿，真誠地說：“叔叔阿姨，你們的到來，我和瑞君非常高興，你們來一次不容易，這次就多呆幾天吧，我和瑞君的事，請放心，平時，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
童媽看到任葦如此知書達理，又溫順漂亮，早已飛到雲端裏，老人家插了一句：“閨女，你在學校做什麽工作？”
“我在做生活老師。”看到老人不大明白，她又補充了一句，“就是專門負責學生宿舍衛生，幫學生整理床鋪等等。”
“好，好，好，那以後我們瑞君就有人幫他收拾房間了。”老人家隨身摸出一個紅包，塞到任葦手裏：“閨女，這是我和他爸的一點小心意，請你收下。今天能見到你，我和他爸這一趟沒有白來。”
任葦收回手：“阿姨，您的心意我領了，錢，我不能收。”
童媽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我們都成一家人了，還分什麽彼此，錢雖少了些，但這是我們的一種禮數。”
任葦左右不得，這隻是臨時客串啊，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出，她無奈地望著童瑞君。
童瑞君俏皮地笑著說：“任葦，你就收下吧，難得爸媽的一片心意。”任葦現在的模樣就是他心目中女朋友的模樣。
“謝謝叔叔阿姨，那我暫且收下了。”任葦話中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