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害群之馬

  這麽說著，就有人偷偷去看最後一排的人。


  有人小聲嘀咕：“怎麽這下又沒聽到了？”


  坐在後排的女生動作隨意地往後靠了靠，說話的人又立刻噤聲，轉過身來，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說過。


  顧毓懶懶地換著姿勢，淺綠色和暗棕色混雜的瞳孔裏，偶有瀲灩的波光。


  氣質出眾，相貌也打眼。


  周淼咬了咬下唇。


  她之前還覺得自己可以忽略陸毓，可是現在，就連一個宋悅，都可以騎到她頭上，她連句話都不敢說


  手指微微發白的人手肘下壓著的，本來就已經麵目全非的本子，又添了好幾道痕。


  與此同時的辦公室內。


  老梁語氣和藹地讓宋悅坐下。


  其他老師也認識七班唯一一個用心讀書的女同學，忍不住往這邊看了好幾眼，宋悅有些緊張地絞著手指。


  梁文躍笑：


  “宋悅同學，你不用緊張，老師就是想問問你最近的學習情況。”


  宋悅有些心虛地摸劉海。


  區裏的統考試卷太難了，她還因為粗心錯了好幾個大題，這次的成績肯定比上次考試還要不理想


  老師這個時候找她


  似乎是看出來她在想什麽，梁文躍也沒有拐彎抹角：


  “宋悅同學，在七班待了快一個學期，你覺得七班的學習氛圍，怎麽樣？”


  宋悅：“挺，挺好的。”


  梁文躍繼續：“那你覺得七班的同學們怎麽樣？給你提供了幫助嗎？”


  “嗯嗯，”說起這個，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陸毓人很好，幫了我很多。”


  其他老師對視幾眼，眼神裏都別有深意。


  能為那個刺頭說話，不是太善良了，就是已經被那個刺頭帶偏了，可惜了。


  宋悅看出老師的沉默，稍微有些踟躕：


  “老師，怎麽了嗎？”


  梁文躍放下茶杯，語氣裏含著歎息：“你這個學期的成績，一直在退步。”


  宋悅微微低了頭，很歉疚的樣子。


  “宋悅，”班主任老師很和藹，“七班的情況我想你也了解，大家對學習的熱情沒有你那麽高，學習氛圍可能也不是那麽濃，而且你剛入學的時候，成績比現在要好”


  他說著說著，歎了氣：“學校裏的意思，是給你換到平行班去，免得影響了你。”


  宋悅一聽要換班，急了：“老師，不用的，我沒有被影響”


  她其實注意力很容易集中，就是學不懂而已，而且，她好不容易才交了陸毓這麽一個好朋友，她不想轉班。


  老師顯然沒想到當事人居然不願意，一頓：

  “你不願意換班？”


  宋悅用力點頭。


  梁文躍沉吟片刻：

  “能告訴老師理由嗎？”


  宋悅聲音微低：


  “我舍不得七班的同學”


  梁文躍沉默一會兒：


  “陸毓，坐在你身邊，有沒有影響你？”


  宋悅立刻回答：“有的，不過都是好的影響，她很厲害的。”


  片刻之後，似乎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是哪方麵的厲害，小姑娘住了嘴。


  梁文躍稍微有些無奈。


  其實他也知道，陸毓真的不大影響別人，奈何教導主任堅持

  梁文躍正想著這件事該怎麽辦，抬眸看到小姑娘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語氣放溫和些：

  “老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宋悅站起來，走了幾步又突然回來，誠懇道：

  “老師，我不會換班的吧？”


  梁文躍微頓：“沒征得你同意之前，不會的。”


  宋悅鬆了一口氣：“謝謝老師。”


  女生離開之後，安靜片刻的辦公室響起老師們含著歎息的議論：


  “這麽乖的孩子，我看還是給她換個班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是啊，而且陸毓那個品行”


  “老梁，聽你的意思，她成績一直在下降啊？”


  “唉，陸毓坐在她身邊，能把人帶好才怪”


  “你們班的學習風氣也的確是不怎麽好，要是那個孩子願意讀書，你可得好好想想辦法啊。”


  “是啊，尤其是那個陸毓，一顆老鼠屎”


  這話沒說下去，大約是說話的人也察覺到這話不合適，用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多少惡毒了些。


  但是在座的老師神色中卻沒有多少不讚同。


  在他們看來，就算七班不是一鍋好粥，陸毓也是那匹害群之馬。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陸毓扯著耳機下了樓梯。


  一班的教室在他們上麵一樓，三三兩兩結伴的同學竊竊私語：

  “陸子鈺那個演講稿真的絕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優美的英文。”


  “是啊，老師念過陸子鈺那麽多次作文，隻有這篇是真的讓我歎服。”


  “我也覺得，她那篇演講稿，又美又流暢，拿去參加全市的英文演講比賽都不帶虛的。”


  “唉，你說人家怎麽就能那麽厲害呢？”


  說這話的女生掰著手指頭：“長得好看，又會彈鋼琴，還會跳舞，學習成績又好，家世也好，參加什麽比賽，都輕輕鬆鬆拿獎，簡直就是裏的女主角。”


  “就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你要說人比人，那我還是覺得陸毓才慘一點吧。”


  “害，那是她活該，我要是陸家人，我也喜歡品學兼優的陸子鈺好嗎？”


  “可是陸子鈺再好也不是親生的呀。”


  “親生的有什麽用？你知道嗎？我去上鋼琴課的時候，看見陸子鈺她哥哥去接她了，你看過陸毓被她哥哥接過嗎？”


  “沒有我隻見過陸子鈺被接”


  “我也是要不是陸子鈺親口承認，我都懷疑，陸子鈺才是親生的。”


  “要不說陸子鈺才惹人羨慕呢？被收養也被寵著，你看看那個陸毓，嘖。”


  七班的同學有的咽了咽口水，默默地離下樓梯的大佬遠一點，怕等會被波及。


  但是突出的指節，在昏暗的光線裏，也泛著冷光的人，跟好像沒聽見那些指名道姓的議論似的，隻有在聽到“演講稿”三個字的時候，細長的黛眉，才微微挑起了些，眼尾也泛起了懶散。


  偷來的東西，用著倒是挺順手。


  決賽場合……應該夠隆重了。


  嘴裏慢慢地磕著無糖藥丸的人懶懶地摸著白色兔子耳釘，嘴角這麽揚了一下，腳步不緊不慢地回了寢室。


  打開電腦搗鼓了幾下，把字體傳上去，等著它打印的間隙，轉著筆，懶洋洋地看著電腦屏幕。


  上麵的字體飄逸桀驁，風骨明顯，和附著在雨花石旁的短信上的字，是如出一轍的瀟灑風格。


  一眼就能認出來。


  打印完畢，顧毓食指和中指夾著自己之前在醫院裏接到的紅桃九，隨手一飛。


  開關被牌擊中，瞬間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


  撲克牌飛回了她手裏。


  黑暗中的人手指靈活地轉動著紅桃九，姿態閑適地靠在了椅子上。


  夜色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