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單身之夜
“好、好、好。”陳映媽媽點點頭,拿出手機,手有點抖,付了十萬。
表情有些肉痛。
可能是平時沒什麽機會自己付這麽多錢。
“還有叔叔的造型費,也是十萬。”秦空平靜地說。
陳映媽媽看陳映爸爸一眼,他也過來付了十萬,沒什麽表情。
財務分開,果然是一家人!很好!
既然付了錢,就是客。
秦空微笑著帶他們出門,陳映低頭轉身朝沙發走去,自己泡茶。
秦空也沒叫他,覺得他們不配穿雲裳,到王府商場就帶他們去雲州的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笛傲。
笛傲成衣比較成熟,也足夠高貴,符合他們的身份。
雲裳雖然也高貴,但更親切隨意,顯然不適合三代五服全部有正式工作的他們。
這是王府商場聞名世界後,進駐雲州的第一家一線大牌,就是蹭秦空的熱度。
見秦老師帶人朝門店走來,店員們開心地迎出門口,恭敬地微微彎腰,“秦老師。”
陳映父母看一眼秦空。
秦空掃了一眼衣架,拿了一套衣服給陳映媽媽。
店員連忙帶著陳映媽媽去試。
試穿出來,店員一陣誇。陳映媽媽在鏡子前轉來轉去,真的絕了!尺碼、風格什麽都很適合,很提氣色。
這樣去辦公室或者參加活動,所有領導下屬都要多看一眼吧!
“穿著吧。”店員笑道,“很適合您,秦老師的眼光沒得說!”
陳映媽媽又在鏡子前轉一圈,不舍地說:“這是我兒子婚禮穿的,先包起來吧。”
“您兒子婚禮啊?”店員也不知道她兒子是誰,開心地祝福,“那您家要添人了,祝您一家幸福呀!”
“謝謝。”陳映媽媽又看看秦空,秦空站在旁邊沒說話。
陳映媽媽進試衣間去換衣服,店長走到秦空身邊,輕聲說:“秦老師,這是你的客戶吧?我給她最大折扣。”
“不打折。”
“啊?”店長瞪大眼。
“不用給她打折,打折了配不上她的地位。”
“啊!”店長傻了,但還是點點頭。
一會兒陳映媽媽出來把衣服給店員,店員連忙去包裝。
陳映媽媽看看秦空,“你能再給我挑一套嗎?”
這是付了十萬盡量多用一次嗎?還是有錢!
秦空又給她挑了一套。陳映媽媽高興地付了錢,滿意地提著袋子乖乖地跟著兩手空空的秦空。
秦空又去另一家大牌西裝店給陳映爸爸挑了一套衣服。
陳映爸爸去試衣服了,陳映媽媽站在他旁邊,小聲說:“秦老師,我沒有看不起手藝人的意思。但做到你這種頂尖的,很少。”
“陳映也是頂尖的攝影師。”
“是的。”陳映媽媽點點頭,“就是他宣傳片拍得好,咱們那地方領導叫他給家鄉拍拍,他不去,而且他那脾氣。這讓我們很難做人。”
秦空輕笑一聲。
“您說才藝都是為別人服務的,領導叫,倒又可以服務了?”
陳映媽媽嚴肅道:“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
秦空笑了,怕憋不住,就不再搭話了。
“除了為人民服務,手藝做到頂尖就是為有錢有權的人服務的,自古以來就是這樣。又是領導又是親戚,叫不動他,都說他大牌!唉!他越有名我們越尷尬。我們可沒受到他半點好處。”
秦空冷笑一聲:“怎麽沒有好處?你要不是陳映的媽媽,你就是一國領導,再付我十倍的錢,我也不會為你服務。手藝做到頂尖的好處就是,可以選擇為什麽人服務。”
陳映媽媽尷尬地低下頭。一向是她看不起別人,沒想到被個理發師看不起了!
“我覺得陳映既然有了自己的家庭,做什麽不做什麽你們就不要過多幹涉他了吧?如果真的希望他開心的話。”
“嗯,其實我們也是為他的前途……”
“我也沒有爸爸,雖然他還活著。”秦空忽然說。
陳映媽媽看他一眼,不說話了。如果陳映還小,她一定會阻止他交這樣的朋友。但現在她也沒有辦法了。
帶他們回到空發藝,陳映說:“你們自己回酒店吧,我跟秦空有事商量。”
看看交友不慎越走越遠的兒子,兩人啥也沒說,又出去了。
秦空看著陳映,陳映攬著他的肩,“去喝一杯?”
“大後天就結婚了,單身之夜啊?”秦空看著他。
陳映白他一眼,“我早就結婚了好嗎?”
“這才領證幾天,就早就結婚了!這麽快就老夫老妻了嗎?”
陳映笑了,攬著他的肩,兩人一起出去。
在對麵私房菜館,兩人到樓上麵朝雁回江的走廊上坐下。
秦空說:“就我倆在外麵。”
服務員點點頭,點了菜,拿來酒,就把陽台門拉上了。
“你跟卿香說你晚點回去了嗎?結婚了,還是要交待一下。”
“說了。”陳映給兩人倒上半杯白酒。
秦空也不說話,端起來,碰碰他的杯,先喝了一口。
“卿香原本打算我們一起去接我父母的,還說今晚先讓雙方父母見一麵,吃個飯。他們還沒正式見過麵。”
“那是應該見麵啊!”
“但是我覺得就婚禮走個儀式就行,最好少打交道。卿香父母還是比較簡單的,估計招架不了我父母這種表麵謙和,內心優越感十足的。”
秦空笑了。
第一個菜端上來,秦空吃了一口,“你家真的是三代五服都有正式工作啊?”說著秦空笑了。
“我媽說的啊?”陳映看著他。
秦空點點頭。
陳映歎口氣,“這就是聯姻吧。他們有自己的圈子,聯姻讓圈子越來越大。基本你待在這個圈子,你周圍都是這樣的人。這就導致與其他圈子有壁。”
“比如我從小對錢就沒有概念,基本社會上出現什麽新興的東西,高檔的東西,家裏就有了。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它的來曆。
也沒有為學習和前途發愁過,隻要不太混,都有一個可以預見的光明前途。
我有一個很混的表哥,家裏管不了,送去部隊改造,回來也有一個好前途。如果是普通人家,那麽混,就去監獄裏改造了吧。”
秦空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周圍都是那樣的,一個院裏一個學校,都是幹部子弟,大家從小都很會裝。小時候隻是覺得無聊虛偽,倒也不至於反感。
後來在十幾歲的時候參加攝影興趣小組的遠足,到深山老林采風,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種人,並不是都像我們那樣的。”
陳映頓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感觸特別深!特別受震動!我發現這個世界,都是既得利益者享用不完的資源,才開始分配下來。”
秦空不說話了,也喝了一口酒。如果那時候陳映遇到了他,不知道又是怎樣的感觸?
“分配的權利在他們手上,看著別人擠破了門路爭搶,優越感油然而生。商人千方百計把孩子送到我們學校,從小就開始結交。
我記得有個有錢的小子忘了為什麽事和我鬧矛盾,就是推了我一下吧,也沒受傷。事情都過了好一段時間,家裏聚會的時候,被親戚家孩子也是同學說出來了。
我媽覺得特別沒麵子,當場發作讓誰誰來一趟。然後他爸就帶著他到我家賠禮道歉,當著我們一家人啪啪扇他耳光。我爸媽也沒攔一下,我都驚呆了!”
秦空也驚呆了。
“這導致那個孩子後來對我既巴結又仇視,很奇怪不是?”陳映喝了一口酒,“我覺得他們教育孩子都有問題,但這樣的事大人卻習以為常。孩子也小小年紀就會看人下菜碟了。”
“家裏的飯桌上,親戚家的飯桌上,其他人宴請的飯桌上,因為我長得帥,我小時候我父母很喜歡帶著我參加各種各樣的飯局。”
秦空笑了,“你真不要臉!”碰了一下他的杯。
陳映也笑了,“真的啊!他們也會開我和那些人家女兒的玩笑,我記得有一個級別比我爸高兩級的,他女兒特別喜歡跟在我屁股後,他就開玩笑說讓我當女婿。我爸媽就讓我答應。”
秦空大笑。
“我不記得那女孩的樣子了,但我父母巴結的嘴臉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我發現他們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在做這樣的打算,經常讓我討好對方和對方女兒……
甚至他們準備了禮物送給了那家女兒,卻說成是我挑選的禮物我用心準備的時候,那領導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瞬間感覺受到了羞辱。”
秦空同情地看著他,有些玩笑大人覺得有趣,其實孩子很恐慌。何況還不是玩笑!何況是陳映這樣自尊心強的人呢!
“我變得不愛說話,他們就說我長大了不聽話了,也不再帶我參加飯局了。”
陳映喝了一口酒,秦空給他夾一大根烤排骨。
“我就開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攝影。我覺得隻有自然是真實的,無論你怎麽讚美它,它也不會討好你也不會飄飄然。”
秦空看著他。
“參加了那次遠足後,我就更加頻繁地外出。知道我喜歡攝影,攝影裝備都有人送,走遍了大江南北,見到了更多圈子外的世界。”
陳映停下來,把烤排骨吃了。
“我跟父母的關係徹底爆發,是高考。我要報攝影專業,他們覺得我瘋了!”陳映頓了一下,並沒有細講和父母的戰爭。
“所以上大學後,我頻繁兼職,開始接觸商業廣告,進劇組幫忙。也嚐到了更多艱辛。”陳映看看他,“藝術是抽象的,但藝術不接觸真實的土壤,就永遠無法開出花來。”
秦空點點頭。
“藝術來源於生活,而生活,並非那麽光鮮。我是脫離了那個圈子到陌生的世界闖蕩,才發現我一起步就站在了別人的終點線上。我隨便挑的資源是別人擠破了頭爭取的。”
秦空看著他。
陳映頓了一會兒,“人生來是不平等的。都說死了平等,但進的墓地也是不一樣的,在墓地見到的人和鬼都是不一樣的。”
秦空深思地看著他。
“去哪個墓地掃墓,碰到什麽人,墓碑上刻著什麽名字,都是資源。
在嚴肅的生死麵前,依然沒有人思考生命,而是費盡心思把亡者的價值榨幹。
那就是一個大型社交現場!有時候我覺得那些活人更像鬼!”
秦空憂傷地看著他。
“何處青山不埋骨?事實上不是你想埋哪兒就埋哪兒。每個圈子都是排外的。”陳映喝了一口酒。
“他們在各種飯桌上憂國憂民,但我覺得他們並不比我走遍大江南北產生的憂國憂民更多。”
秦空沉默地看著他。
“你知道嗎?我這是一條曲線報國之路。”陳映認真地看著他。
秦空笑了,碰碰他的杯。
陳映也笑了,“其實我很喜歡我能幫別人實現夢想。但是我真的害怕別人誇我感謝我,因為在我還是個小屁孩,什麽都沒有做的時候,就已經聽吐了。”
秦空笑道:“卿總誇你你不是屁顛屁顛的嗎?”
陳映笑著搖搖頭,“那不一樣。”喝完杯中酒。
秦空又給他倒小半杯。
“卿香的家庭挺溫馨的,我希望我也能給她一個溫馨的家庭,我並不希望她跟我父母那圈子有太多交集。”
秦空看著他,他也不希望安歌和安歌的父母見到他的父親,最好永遠不要有交集。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不時大笑。
陳映是第一次與人分享他走遍世界遇到的那些事。
秦空說:“你創造了一個愛旅行有見識的兔子先生,這分明是你吧?”
陳映笑道:“可能正是因為見過太多不美好,所以我們才需要童話吧。因為童話也太假,所以我們才創造自己的童話。”
秦空笑著站起來抱住他。
雁回江行人漸稀,隻剩燈火蕩漾。兩人眼前也開始蕩漾,搖搖晃晃相互攙扶著下樓,服務員小心翼翼地走在他們後麵,隨時準備拉住他們。
送到門口,看到門神般的兩個女士,鬆了一口大氣。
看他們臉色酡紅眼神迷離,卿香和梁安歌相互看一眼,“我們也去過個單身之夜吧?”
“兩個女孩子不安全。”兩個男人理所當然地跟在她們後麵。
看著前麵兩個女人的背影,陳映搖搖晃晃靠著秦空,“我以前從沒想過我這一生要活多長,我覺得在攝影的時候墜崖或者遇上雪崩被埋了,都是很好的死法。但是現在,我竟然有點怕死了。”
秦空攬著他的肩,“那我們都要長命百歲!”
轉到對麵KTV,秦空和陳映喝茶,看她倆喝啤酒,聽安歌拉著卿香一起唱歌。
狂歡到半夜,秦芳雲來接他們,笑罵:“你們真是瘋了!”
四人大笑,擠進小藍裏。
先把卿香和陳映送回聽瀾閣,又把秦空和安歌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