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水上遇刺
登陸是聰明的,他接到的命令是盡力配合,在事情還未有定論之前,自己的判斷都是無謂的。
從江寧城到宣州有著三百餘裏路程,若是快點趕路的話,傍晚的時候就能到宣州府驛站,住上一宿後,然後安排一輛拉貨的馬車去義莊。為了天黑前能趕到宣州府城外驛站,馬車裏的顛簸讓甄風寒意凜冽、骨頭散架,胃液翻滾,再看安榻和張元來,一個貧苦出身,一個修道之人,兩人有馬車坐似乎已經很知足了。至於外麵的景色如何,完全無足輕重。
到了午後申時,正是冬日裏較為暖和的時候,他們到了水陽江的東雲村渡口。水陽江是長江南岸的一條支流,流經績溪、宣州、當塗、蕪湖等地,這裏已經是宣州界內,過了江再行一個多時辰便能趕到城外。
下了馬車準備渡河,甄風有些站不穩,真不知道騎馬的登陸和車夫馬丁是怎樣習慣的,他還還要直接抵禦迎麵而來的寒風。或許自己也該學學騎馬,在這個時代,不會騎馬寸步難行。
渡口停著兩艘船,其中一艘更像是專門運輸官道的馬或馬車,另一艘則是載人的烏篷船。兩名船夫都是中年人,其中的運馬船船夫見了甄風一行有一馬一馬車以及五個人,要求隻能一個人跟著上運馬的船,其餘人讓烏篷船擺渡過江。
登陸跟著馬,上了運馬船,剩下人坐上烏篷船。其實不用一盞茶功夫也就過河了,但是開船之後,馬丁就一直盯著江麵,他似乎察覺有異,正當他要叫喚,突然烏篷船船底一陣異響,似乎是撞到尖銳的東西一般,很快船底就破了個洞,江水呼呼地往上冒。
很快,水下的異常歸於平靜,前麵的烏篷船已經在江心沉下,船上的人都看向運馬船,等著來救援。
運馬船跟在後麵,登陸察覺異樣,馬上就猜到有人乘著船到了江心位置要鑿船。他第一時間搶過船槳,朝著江水可疑的地方穿刺,第二下就碰到了物體,似乎是砸到了鑿船的人,在他一連的船槳揮舞下,甚至不惜在馬肚子下麵鑽來鑽去,他砸中了四次水下的刺客。
但是兩艘船的距離有點遠,加上登陸對付水下刺客耽擱的時間,烏篷船已經沉了。幸好刺客人少,而且沒打算露臉直接殺人,否則肯定有人要直接喪命於此。船夫與甄風四人都落了水,甄風好在記憶裏是會水的,也是洗過海澡的人,現在在相對平靜的江麵上,嚐試幾下換氣和平衡,沒太大問題,隻是冬天厚重的衣服進了水,仿佛是鉛塊拽著人往下沉,遊起來又冷又特別費力。
至少甄風是會水的,馬丁和安榻都是江邊長大的也湊合能維持住,可是有人就慘了,張元來自小在龍虎山上長大,並不會水,此時他正慌張地從喊“救命”到不斷掙紮撲騰,甄風和船夫都往張元來處遊去,雖然不遠,但張元來已經喝了好多水,撲騰的力氣都弱了。
後麵的運馬船恢複了前行,等趕到烏篷船沉船點,甄風和船夫一人拽著張元來一隻胳膊緩緩遊了過去,張元來已經暈過去了,此時人事不知。眾人著急地先把張元來扶上了船,然後再上船上去。
“不好了,道長沒氣了。”
落水的船夫也著急了,顧不得自己衣衫濕冷,畢竟是條人命:“這要是上了岸就好了,可以把道長的嘴撬開,找根筷子撐開,把人橫放在牛背上,牛慢慢地走就可以讓道長肚裏的水流出來了。”
一旁的安榻已經開始嗚咽,兩人共處一室一個月,張元來比他年長,兩人彼此感情若父子如朋友,一聽登陸和船夫的話,自覺已經無救了。馬丁也滿臉傷感,拍著安榻的後背,算是一點安慰。
登陸看著這場麵,搖搖頭,歎了口氣,口中說道:“節哀順變。”
“都閃開,讓我來。”
甄風搶到了張元來身邊,摸了摸張元來脖頸處脈搏,似乎脈搏也停了。對於這種情況,控水已經不是第一步了,因為呼吸脈搏停止,控水可能會造成胃內返流甚至誤吸,還會導致心肺複蘇延遲。除非說還有呼吸,控水才是第一步,就是為了防止嗆水窒息。
甄風連忙把張元來的身體放平,自己跪在張元來身側,解開他的領子、衣服、褲帶,確認了口裏沒有異物,立即把左手手掌根部放在張元來心髒位置上方,右手手掌疊放在左手上,手指向上翹起,兩臂伸直,快速地進行胸外按壓。
“甄掌櫃,你幹甚麽?道長已經仙去,怎可如此不敬?”
對於周邊質疑、傷感、哀歎渾然不覺。時間實在不允許了。當他按壓了三十次的時候,就將張元來的下頜托起來,捏住鼻孔,打開了氣道。他深吸氣後,對準張元來的嘴正要緊貼過去,一旁的登陸忍不住了,一手按住甄風,阻止了他。
“甄風,你……你不要如此侮辱道長!”登陸是高傲的,在他的人生哲學裏,視死如生,更需恭敬。
“滾開!道長還能救活,再晚點真沒命了!”
甄風暴躁地大喊,把登陸嚇了一跳,手上的勁兒不自覺地鬆了,沒想到甄風已經無禮至此。
馬丁和安榻都往這邊驚訝地看過來,隻見甄風立刻深吸一口氣緊貼著張元來的嘴,用力將氣吹了進去,直到張元來的胸壁擴張後才停止吹氣,把嘴挪開。如此重複兩次。然後又繼續按壓胸部。
登陸已經看不下去了,光天化日之下,哪有男人對男人行此敗壞人倫、驚世駭俗之事。兩個船夫更是驚得張大了嘴,手上的船槳都忘了劃了。
登陸還要再次去阻止,馬丁突然出手抓向他的手臂,登陸立即掙脫,反手格擋。就在甄風的頭頂上,兩人過了數招,馬丁就落了下風。馬丁忙道:“登將軍,稍等片刻,且信掌櫃的一回,掌櫃的能人所不能,說不定他真能救回道長。”
“如此褻瀆道長的遺體,你認為真的能救活?好歹道長也是方外人士,豈能受此羞辱!”
“親都親了,摸都摸了,還差這幾次了嗎?”其實馬丁的想法跟登陸有些相近,但現在隻好用這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說服登陸。
登陸恨恨地甩開手,一臉厭惡地看著甄風,自從昨日傍晚,第一次跟甄風打交道開始,甄風給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不靠譜,就像是術士徐福欺騙皇帝一般的絕世大騙子,騙人心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