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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舊月也如鉤

  次日清晨,張木流帶著方蔥返回長安,將三個小丫頭送去軒王府後又重回那處宅院。照理說,常人不該有這麽大的私宅,即便張木流有個宋國侯爵身份,也還是有些於禮不合。


  龍大說這宅子是花了三兩銀子在魚真人手中買來了,張木流便沒再過問,隻是心想著,魚夢夢這麽大方,自個兒怎麽去宰他?要的少了心裏不爽快,要的多了,有點兒不好意思。


  這處宅子不比軒王府小了,且頗有一番水鄉園林的感覺,就與扶雲仙棧那最高處,清歡師娘的住處似的。


  重回宅子之後,張木流便以不惑為根基起了一座陣法。白潞又在其中施加了自己的本命神通,就是那數次使人鬼打牆的古怪大陣。


  院子裏其實頗為輕鬆,長凳矮凳胡亂擺著圍了一圈兒,給張木流留的個正北方向的位置,是個木墩子。方蔥站在張木流身後沒有落座,張瀾右側第二位,第一位空懸一張板凳。其後是龍大,張寒漱,許諾,薑末航與江潢各在左右末端。左側首位坐著難得化形的青爺,倒是沒一對兒角露出,一身青色錦衣,袖口繡著火焰紋路。其後是一身白衣的白潞,再之後是以化作披甲將軍的樂青,然後才是劉工、許諾。


  至於那四個合道修士,沒座兒,盤腿坐在極遠處。


  其實薑末航與江潢不太應該參與這場看似草率的議事,不過張木流自有他的小算盤。


  聽了我的事兒,就是我的人。


  眾人倒是頗為輕鬆,張木流還不時摘下酒葫蘆飲酒。


  白衣青年笑了笑,朗聲道“瞧瞧,咱在座的都是什麽人?瞻部洲的劍子,瘦篙洲的英雄,闖進牛賀洲宗門,依舊全身而退的漢子。”


  說著轉頭看向方蔥,笑道“還有俱蘆洲的二世祖。”


  眾人哈哈大笑,唯獨方蔥撇嘴嘟囔,“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木流抬手指向青爺,笑著說“這位是青爺,想必大夥兒都認識了,不是人,卻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哥們兒。”


  青爺心說這話聽著像罵人。


  張瀾與張寒漱還有許諾,哪怕江潢都還不知道青爺的真實身份,張木流也沒特意提點。


  說著指向白潞,笑著說“這位是小白,你們都知道,是一頭麒麟神獸。”


  之後看向樂青,打趣道“這位最了不得,盤瓠知道嗎?隻說個跟渡劫修士叫過板,英雄事跡便勝我們無數。”


  略過劉工與許諾,張木流指著江潢與薑末航,隻說了二人名字。。


  之所以略過,正因為他二人如今不該在這種場合被人認識。要認識也是日後山門落成,慢慢兒再去介紹的。


  青爺閑坐了半天,沒忍住便開口道“有事兒說事兒,扯那麽些幹嘛?”


  頭別玉簪的青年點了點頭,輕聲道“多少有點兒草率,可實在是沒地方去,大夥兒先將就一下,日後定會有一場正兒八經,在自家山中的議事。”


  張木流看了看龍大,後者揮手劃出一道水幕,內有畫麵,正是桐州北部那方圓幾百裏。


  青年手指著水幕說道“這是我跟宋皇討來的一塊兒土地,逍遙山日後便落在正中。到時宋國會出錢在方圓建造一座城池,當然,地方是由我們選定。”


  張木流說著便站起身子,沉聲道“雖暫時不開宗立派,可大夥兒都聚在這兒了,我就得把跟著我的壞處說清楚。”


  無人言語,院子裏落針可聞,就連最坐不住的青爺,臉色也沒半點兒異色。


  張木流開口道“我家鄉是一處極其奇特的地方,我著急自立山頭兒,為的就是把我家鄉仇敵的視線轉移過來,所以,我這山頭兒,日後肯定是非不斷。再說我自己,也是有無數仇家,許多事情現在我不能說,我隻能告訴你們,算計我的人,我都不知道是誰,或者說都是誰。唯一能肯定的便是,他們拆了我們山頭兒,舉手而已。且如今大小數洲都知道了張砍砍,到時我們的山頭兒必定常在風口浪尖上。總而言之,就是跟著我張木流,好處肯定會有,但壞處更多。”


  說完便坐下,忍住沒喝酒。


  張瀾第一個站起來,笑著說道“山主把我們三人騙來了,現在也回不去了。賊船也好寶船也罷,我們一家子算是下不去嘍。”


  張寒漱站起來抱拳,頗為豪情,“本姑娘跟著老家夥來這兒,就沒打算走,反正背靠你的山頭兒,事兒不會少做,你錢別少給就行。”


  許諾一樣站起來,笑道“山主不是早就許了我做酒鋪掌櫃嗎?”


  張木流站起身子抱拳回禮,“諸位請坐。”


  待三人落座後,張木流也坐下。


  龍大也沒起身,笑嘻嘻道“反正我王八駝石碑也好,給少爺端茶倒水也罷,我是賴上你了。”


  青年搖頭一笑,往左看去,這邊兒的就不用表什麽態了。而薑末航與江潢,這倆人得留到最後麵。


  白衣青年故作遠眺模樣,看向鼻青臉腫的四個合道修士,笑著說“四位不自我介紹一下?”


  四人連忙起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麽開口。


  今天這場所謂議事,在他們眼中原本是一件極其好笑的事兒,除了那個能打的劍修,還有誰?縱然你張砍砍名頭兒大過天,架不住手底下一幫窩囊廢啊!瞧瞧都是什麽人?


  這四位初見白潞一行時,即便鼻青臉腫的,依舊滿臉譏諷,因為他們流露出的境界,都隻是金丹而已。


  直到張木流以此介紹,這四位鐵頭龍王便心肝兒打顫,如坐針氈。


  那會兒這邊眾人說著,那邊兒四人也傳音開著小會。


  無非是“我去”,“我的娘啊!”,“這是要嚇死個人嗎?”


  怎能不怕?

  就不說張瀾他們三人了,最次的龍大,居然都有合道境界,與自己四人同境。最他娘的嚇人的,是指出白麒麟身份的言語。


  為啥?那可是麒麟啊!

  除此之外還有個盤瓠,也是上古神獸,隻在傳說中聽到過啊!


  更何況後來還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個名字,薑末航,江潢。


  薑末航?那是整個天下年輕一輩中排名都極為靠前的,按那些撰寫榜單之人言語,此人日後必至大乘,時間問題而已。


  還有江潢,更他娘的是個狠人,元嬰境界便敢九人獨去天邊,雖然丟了一條手臂,可他還是活著回來了。


  所以這會兒他們四人,猶如被罰抄書卻沒能抄完,被夫子罰站的學子。


  薑末航咳嗽一聲,四人齊刷刷打了一顫。


  個頭兒最高的中年人連忙開口道“山……山主大人,小的渠道商,今年三百二十多歲,合道境界。”


  緊接著便有個矮個兒站起來,顫顫巍巍道“山主,我叫申矻,三百四十歲,合道境界。”


  第三個開口的是這四人中瞧著最年輕,卻殺力最高的,“山主,在下盧隆,二百四十九歲,合道境界。”


  最後一個是個胖子,舉手投足一身橫肉搖晃,“山主,我叫馬明,洛陽人,三百歲,合道境界。”


  張木流忍住沒沒笑,今個兒讓這四人在此,其實就是為了嚇唬他們一下,看來作用挺好的。


  “你們四人,是給梁國先帝攥了把柄在手中,所以替梁國賣命,現如今把柄在我手中了。”


  說著取出個青玉手鐲,笑道“這東西我就交給張瀾保管了,你們若是想要自由,大可去找他強搶。”


  馬明率先開口,苦笑道“山主放心,我們沒那個膽子,到哪兒修行都是修行,您又是一顆大樹,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嘛!”


  張木流搖頭一笑,淡淡道“你們得有兩人常年在金陵坐鎮,可以自己商量一下誰去誰留。”


  接著看向江潢與薑末航,輕笑道“兩位年輕俊傑,今日可是聽了我這議事內容了,也不說兩句?”


  薑末航顯得沒心沒肺,似乎不在乎,“師弟啊,咱倆誰跟誰?你就是給我個副山主當,我也不會推辭的。”


  張木流就不想搭理他,先去跟他說了南山之行發生的事兒,這家夥居然說了一句,“憑空有了那麽高輩分兒還不好?”


  江潢則是眼觀鼻鼻觀口,並不是不願給張木流拉去山頭兒,而是不能輕易給他拉去,得坐地起價才是。


  “張兄,你早前不是說,來去全憑我自由嗎?難不成現在要出爾反爾?軟禁我?”江潢笑道。


  白衣青年摩挲下巴,笑著說“想過滅口,但有點兒不好意思。”


  江潢翻了個白眼,你他娘的都想到滅口了,還不好意思?

  反正這位被從瘦篙洲騙到勝神洲的年輕人,覺得姓張的是越來越坑人了。


  “那我就先口頭答應個客卿?”江潢無奈道。


  張木流點了點頭,說這會兒都是口頭答應,我不怕你們反悔。


  接下來的議事,除了那四位合道修士,剩下的人都有說話,話還不少。


  首先是山頭落地位置,朝向。這點無人異議,坐北朝南便可。接著便是城池修建在何處,大致分作四個方位,排除正南跟正西,因為一邊兒是桐州郡城,一邊兒是滎澤。北邊跟西邊就成了眾人爭執之處。


  爭論的主要是龍大與張瀾,分作兩派。


  龍大他們更偏向於將城池建在西邊兒,因為臨近古羌,順著閬水直下便可到蜀國,到時一城就不隻是宋國人,可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張瀾他們則是覺得該在北邊兒,理由就一個,背對山頭兒,好似背後長了一雙眼睛。


  觀戰之人可比爭論之人多得多,除了方蔥劉工這兩個,還有江潢,白潞跟青爺,自然還有鼻青臉腫的樂青。


  張木流一到宅子,樂青就是一通哭嚎,控訴青爺怎麽欺負他了,好歹名字裏都有個青,怎的半點兒情麵不留?盤瓠大爺還姓張呢!就是沒怎麽提過。


  張木流也隻翻了個白眼,無奈說道“誰叫你嘴賤,一口一個白姐姐,人家不揍你才怪!”


  那邊兒爭吵了大半個時辰,張木流喝了一口酒,走過去攔住,說以後的山頭兒一定要有這副各自有話便說的模樣,城池就定在北邊兒吧。


  方蔥在後邊兒不住翻著白眼,心說你個口是心非的家夥,嘴裏說著希望大家各抒己見,其實不是憑你喜好定奪的?

  一語出後,爭論便停了下了,誰也沒有高興,更沒有誰因為建議被否定而不喜,大家都覺得應當如此罷了。


  城池定下,明日告訴趙凱,讓他抓緊開工便是了。


  接下來要說的,是至少甲子內,讓這座山頭兒能活下去的事兒,不再有人旁觀,就連兩頭麒麟與樂青都偶爾出聲。


  事實上無論是修士亦或凡人,誰都離不開個錢字,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可問題是,某人就是個窮光蛋。


  張木流其實想著傳授誰煉丹術,日後零散出售丹藥,也是一條來錢的路,可現如今山頭兒眾人,沒人有那煉丹天賦。沒有天賦也無妨,煉上幾味煉氣與築基境界的次等丹藥,賣便宜些便是了,可這些人無人有真火,學起煉丹術來,指不定要猴年馬月。


  張瀾已經頗有大管家的氣勢,獻策不獻策的先不說,他首先說了一句,“核舟斷不可輕用。”


  這話張木流認同,那艘核舟是餘蓮舟相贈,用以掙錢有點兒過分,再者說,那艘小船,載人來回一趟,賺的錢不定能不能回本兒呢。


  這會兒眾人都有些沉默,掙錢難啊!尋一條細水長流的生意路,更難。


  張寒漱忽然提了一嘴,“我們可以在那座城池裏邊兒大肆修士客棧,酒鋪,為何不學著跳河城做些坐商生意?不賣物件兒,賣故事。”


  眾人皆是搖頭,跳河城邊兒上的墳崖有集聚陰氣之功效,鬼修在那兒不會消磨道行,桐州則不然。


  張木流笑著說道“為何非得是鬼修呢?凡俗戲班兒大家知道不?咱們捧角兒就行了。”


  張寒漱笑盈盈豎起大拇指,心說咱這山主還算不太傻。


  之後張木流一語敲定此時,可提上日程,但還需細細打磨。


  隻不過光靠這個還是不太夠,捧誰,用多久才能捧起來?都還是未知數。


  方蔥忽然說道“咱們掙錢,還得是掙修士用的貨幣吧?修行用度,賺再多凡俗金銀也沒太大用處。我聽我爺爺說,修士貨幣用不了多久就會大量普及,咱們可以把麵值較小的泥巴錢,柏錢用做修士酒鋪、客棧的必須之物,要想入住,隻收泥巴錢或者柏錢。我在這四大部洲各處小洲都走過,發現大多修行中人都圖個清靜淡雅,我們可以舍本兒去建大片修士府邸,以年為至少期限去租憑,一枚泉兒租憑一年,聽著是貴一點兒,可隻要咱以不同的樣式去建造,奢華之處,淡雅之處,各類都給他建上一些。不宜多,隻建三十六座府邸,之後讓咱們這些名人都去住上一住,便不怕無人來。”


  一番頗長言語過後,眾人都轉頭看向這個背著兩把劍的少女。


  張木流也是轉頭看去,對方蔥那是個刮目相看啊!


  他娘的,掏空錢袋子去造他三十六處府邸,價錢高低各不一,把丘玄聰跟嶽然找來各自住上幾天,然後再把那拎不清的姐妹找來住幾天,還愁沒人住?這世上花癡多的是,男女都有。


  方蔥這個提議著實很簡單,很實用,卻沒人說出來。很多事都是這樣,明明就在身邊,卻要轉很大個彎兒才看得到。


  薑末航歎氣道“我要是有你這掙錢腦子,還練個屁劍。”


  張木流投去個試探眼神,剛要開口,少女便沉聲道“別想著把我丟下自己一個人走啊!”


  青年訕訕一笑,轉過頭便開始分發任務。


  張瀾,張寒漱跟許諾,跟著龍大率先往那處地方去,選地段兒,將那片地方的精怪生靈先轉移出來,免得逍遙山落下時傷及性命。劉工負責帶孩子,等離秋水來。薑末航跟江潢咱管不著,白潞、青爺還有樂青要跟著自個兒把周遭山頭兒挨個兒逛一遭。


  至於那四個合道,選派二人去金陵,留下二人去洛陽。


  張木流自個兒還得去明天朝會,畢竟方圓三百裏的地方,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出來的,宋國可不是趙凱的一言堂。


  明日朝會,陳束城也會去。


  張木流要看看這個藏頭露尾,自以為在救小竹山的家夥,麵對自己時有什麽話說。


  眾人散去,隻餘張木流與方蔥。這下頭疼的就是張木流自個兒了。說是勒緊褲腰帶也要建三十六座修士府邸,可小錢錢一旦花起來,就會發現,再多的錢也不夠花。


  豆兵城掙來的泉兒就剩下不足二十枚了,薑末航給的錢袋子,裏邊兒的錢還得留著去安置山水大陣,再加上口袋裏的柏錢,泥巴錢,也不知能修建幾座府邸。


  白衣青年灌了一口酒,歎氣道“方蔥啊,你說從哪兒能買到搖錢樹的種子?不奢望許多,長泥巴錢我就知足了。”


  少女翻了個白眼,心說這家夥真是想瘋了心了。她遞去那隻小荷包,嘟嘴道“我倒是可以借給你一百枚泉兒,可你得答應我,離開時帶著我,回來時也不是我一個人。”


  張木流搖頭道“這我真不敢保證,保你全須全尾兒倒是問題不大。實在是沒法子,借你一百枚泉兒,等下次回鄉,我還你一百五十枚。”


  少女臉上笑意不斷。


  方蔥心中想著,黑心劍客帶我這麽久,謝謝什麽的太俗氣了,等下次回來了,我要幫他掙好多好多錢,錢可不臭,更不俗。


  …………


  宋皇勤政,一候便有一次朝會,除卻二月,幾乎每月都是六次早朝。月末與月初是連著的兩天朝會。


  如今是冬日,上朝時間略晚,可未等天明,宮門外早就聚了一幫大臣。


  皇帝可以來晚,當臣子的可不行。


  古時朝會其實都有賜座,大臣是坐著的。可後來慢慢的就成了站著,甚至跪著。就說越國朝會,大臣不得仰麵視君,不得起身,除了給皇帝免跪的,都要跪著。


  宋國好一些,有些歲數大的,或是身體不好的,都會賜座,其餘人站著就行。


  宮門前在討論的事兒,無非是那位劍候封地之事,文臣武將這次破天荒沒有互相拆台,皆是不同意趙凱對這位劍候的封賞。


  理由很簡單,卻讓人沒話說。


  “那張木流不過是憑著軒王的關係才被封候,如今卻要給其那麽大片土地,憑什麽?他自封侯以來,可有寸功?”


  梁國那邊對逍遙王是劍仙的事兒守口極嚴,所以宋國大臣,都不曉得他們的劍候是什麽人。


  天蒙蒙亮,有太監吊著公鴨嗓子喊了一句,宮門大開,一眾大臣前後走進,上了大殿之後,又過了大半時辰,趙凱才緩緩從後方走進。


  山呼過後便會有個太監說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文官首位的同平章事李山寺率先走出,開門見山,“臣有本要奏,劍候才不配位,封地一事太過草率,望陛下三思。”


  話音剛落,半數文官盡皆走出,紛紛附議。


  趙凱搖頭一笑,轉頭看向武將,朝著頭前的鎮國大將軍霍營問道“大將軍覺得呢?”


  發須皆白的大將軍霍營一步走出,朗聲道“臣附議。”


  高座的趙凱搖了搖頭,笑道“你們可知道為何張木流宋國封侯,梁國卻封王嗎?我隻是封賞方圓三百裏地,起一座新城而已。可梁國那位小皇帝,將梁國境內名山大澤皆交由他統禦。”


  眾大臣沉默不語,其實各自心中所想無非一句話,“梁皇年幼,少不更事。”


  趙凱譏笑道“那便讓你們看看,劍候憑什麽梁國封王,且名山大澤皆歸其統禦。”


  一道白虹自天際而來,一路略過宮牆,直奔大明宮。


  眾大臣轉頭看去,白虹落至殿前,有個一身白衣,腰間懸著酒葫蘆,頭別一根玉簪的年輕人,背劍上殿。


  文武群臣都傻眼了,特別是文官末尾的一位紅色官衣的年輕人,直直看著張木流,久久不願轉回視線。


  張木流自然也看見了他,微微一笑後走到前方,抱拳道“張木流見過陛下。”


  也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就在探花郎前方不遠,也是眼睛死死看著張木流。隻不過沒人理會他。


  眾人都給這劍仙氣象驚的不敢再言語,唯有文武之首,各自一步跨出,齊聲道


  “為何不跪?”


  趙凱笑道“免跪。”


  李山寺與霍營隻得返回,不再言語。皇帝這是鐵了心要封賞劍候了。


  皇帝一見張木流便笑意不止,雖然事先打過招呼讓他高調些,沒想到這小子這麽高調,直接禦劍來了。


  封地之事已經沒多大異議,畢竟一位劍仙,能攀上人家高枝兒已經很好了,不就是一塊荒地沒嘛?給了就給了。


  趙凱笑道“李相跟大將軍還有什麽話嗎?”


  李山寺一步跨出,搖頭道“臣隻是覺得,劍候對我梁國實在是沒什麽功績。”


  霍營也走出來抱拳道“縱使劍候是修士,如此大的地方,豈能無功受祿?”


  皇帝看向張木流,後者微微一笑,分別朝著李山寺與霍營抱拳,淡然道“二位大人且放心,朝堂之上我或許能做的極少,桐州方圓,我張木流保一地平安便是。”


  二人再無話說。


  趙凱指了指陳束城,笑問道“聽說你與陳駐使是同鄉?”


  張木流搶先說道“是同鄉,下朝之後便與陳大人一敘。”


  那位臨陣倒戈的老人,此刻唯有苦笑。怪不得八百裏加急召自己回長安,原來是把自個兒當作禮物送人了。


  皇帝賜座張木流,在文武群臣之上,皇帝之下。


  “工部不是缺個侍郎嗎?諸位可有舉薦?”張木流事畢,自然還有旁的要議,工部侍郎一職,便是今日朝會第二件事。


  眾人皆有舉薦,可繞了一圈兒,趙凱還是問張木流有何人選。


  不顧眾大臣皺眉側目,張木流淡然道,聽說探花郎如今尚未履職,放著不用豈不是埋沒人才?


  趙凱喊了一句宋奉新,探花郎連忙跨出,朝前跪拜。


  “聽說你祖籍在梁,洪都新吳?楚亡之後,梁國新置為奉新縣?”皇帝笑著說。


  宋奉新忙答道“臣的確祖上在新吳,不過百年前就在邰城定居了。家父生前極想回去看看,沒能了願,便將臣的名字改為奉新,盼我有生之年能回去看看。”


  趙凱點了點頭,詢問道“那位宋天工也是新吳人,也姓宋,你們有什麽關係嗎?”


  宋奉新答道“乃是我族祖。”


  皇帝哈哈大笑,說天工之後,做工部侍郎豈不是天定?

  空缺之位一錘定音,再無人敢說什麽。


  這位不想當皇帝的宋皇,勤政愛民是真的,變臉如翻書也是真的。此刻與你談笑風生,下一刻說不定便要取你項上人頭。


  朝會最後,皇帝封宋奉新為工部侍郎,全權負責劍候封地新城建造,國庫撥銀,與劍候對接便是。


  陳束城繼續領霄仇府駐使一職,如若不召,嚴禁返回長安。


  下朝之時,趙凱朝著張木流豎起個大拇指,完全不在意眾臣神色。


  今日朝上之事,很快就會傳遍宋國。不過張木流不怕,過不了幾年,自己便會在被捧到天上,然後重重摔下,誰還在意這小小朝堂的張揚。


  出了大殿,宋奉新一路小跑追上張木流,作勢就要下跪。白衣青年連忙將其扶起,無奈道“都是正三品大員了,動不動就下跪可還行?”


  宋奉新訕訕一笑,抱拳深深一禮,“季末說要給侯爺立長生牌位,我給攔住了,老人都說活人不立長生牌。可宋某還是要謝過侯爺,前夜若非侯爺,季末給那妖道帶走,我真不知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了。”


  張木流拍了拍這位從探花郎一躍到工部侍郎的年輕人,笑著說“你小子敢在生死關頭跑去季府,值得我給你豎起大拇指。那位姑娘可是個好姑娘,日後好好的。”


  說完便徑直離去,宋奉新再次深深一躬。


  …………


  南邊兒的宅子今夜燈火通明,三個小丫頭從軒王府回來,一個要見爹爹,兩個要見哥哥。


  張早早嘟囔不停,“都說好了是娘親帶我們來的,怎麽娘親還不來啊?”


  張木流隻好說道“過幾日,你娘親第一次跟爹爹回鄉,還不要打扮漂亮些?”


  小丫頭撇嘴道“我娘親本來就很漂亮。”


  莫淼淼如今略微長高了一些,來時青爺馱著她回了一趟孟津。青爺那時問了一句,要不要去大野澤跟雷澤看看?穿著淡藍色長裙的小丫頭隻是搖了搖頭,說還不想去。


  其實不論是個頭兒還是年齡,都是妖苓大一些的,可粉裙大鬼王總覺得莫淼淼要比自己大。


  莫淼淼嘟囔著說“我能不能回洪都去?我聽說彭澤邊兒上要新開一座白鹿洞書院,我想去那裏。”


  張木流點了點頭,說可以啊,隻要淼淼願意讀書,金陵書院我都能給你送進去。


  穿著淡藍色長裙的小丫頭微微一笑,立馬又皺起了臉,“哥哥,你是不是還要離開?會不會下次回鄉時,你身邊又會多個小丫頭?”


  妖苓深有同感,心說飯主兒實在是太能撿小丫頭了,不對,還有大丫頭。


  這位蓮藕化身重新為人的“大鬼王”,這會兒沒有插話,更沒有搶著走去飯主兒邊上。


  她覺得莫淼淼跟張早早都比自己早認識飯主兒,所以飯主兒必須得疼她們超過自個兒,不然她妖苓大鬼王可不答應咧。


  張木流伸出手臂按住妖苓的腦袋,笑道“這才多久不見,妖苓好像長高了唉?”


  粉裙小丫頭這才跑去抱住張木流的腿,抬手比劃了一番,之後咧嘴笑道“是長高了一指甲蓋兒那麽多唉!”


  …………


  深夜,舊月也如鉤。


  有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走入這處宅子,左右看了一眼,譏笑道“我是真沒想到,你這個草包也能有今天這光景。”


  這位駐使大人,從來就管張木流叫做草包。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搖頭道“你陳束城,不算小竹山人。”


  陳束城雙手攏袖,眯眼道“王、陳、鮑、曾。這四姓,原本就不是小竹山人。”


  從前漫長歲月,三教尚未發生,地下也無十八層地獄。


  那時海外有一座島嶼,執掌天地禮法。


  陸地有一山頭兒,四口井,兩姓人,便是天地規矩。


  …………


  一處飄渺仙境,兩個瞧著歲數不大的男子端坐小亭,各持黑白子。旁邊兒是張巨大畫卷,畫卷中是一處院子,有個頭別玉簪的白衣青年坐著木墩子,兩側分別數人。


  持黑子的青年譏笑道“過家家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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