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東門外的戰鬥
鬆尾義夫的想法一點沒錯，大明天朝深受孔孟儒家思想教育，即便是軍隊，也一向是以正義之師自居的，對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天朝的正規軍，確實是下不了手的，即便這些百姓是異族人，天朝的軍隊同樣是不能付諸武力以對待。
這些都沒錯，鬆尾義夫也確實是對中國了解的夠徹底。然而他了解的是中國，是大明，或者說是大明的正規軍。如果他眼前的真是曹軍三個人率領的大明水師官兵，或者知縣大人心裏期望的場麵真的有可能發生，但是，當頭對麵的那隻軍隊的將領，換成是李偉這個從事了半輩子殺人越貨勾當，從裏到外根本不知道正義為何物的海盜，歸順大明，或者說穿上這身明軍製服總共也沒滿一百天，還沒有接受過一天正規軍教育的海盜頭子，那麽，鬆尾知縣就隻能很可悲的發現，他的判斷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當李偉站到長矛手後麵，滿臉得意的看著從城裏湧出來的成千上萬的老百姓，被他的一句話嚇得倒退回去的時候，臉上的那股得意想藏都藏不住。忽然，那些人開始有人大聲喊著什麽，接著喊的人越來越多，喊聲越來越大，並且人群開始再次發生騷動，李偉的臉色就有點變了。從事過的危險經曆太多，對危險的預知能力就越強，李偉就是這樣的人，他對自己的預判危險能力一向就是很相信的。前麵的人群最少有五六千人，而他自己手下隻有兩百人，雖然這些老百姓全是手無寸鐵，可是一旦讓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衝過來，就是用腳踩，也能把自己這兩百來號人踩扁了！
“後排，張弓，搭箭！”將軍大人的命令是讓自己在這裏堵人的，當然不能就這樣放這些人過去！他可不知道軍隊不能向老百姓動武這條規矩，即便知道，隻要董宇沒下命令，這家夥也根本不會執行。
兩百人分成四排，每排五十人，隻有第一排的五十人手裏挺著長矛，後麵三排都是要手持鋼刀，背挎長弓的。
李偉一聲令下，後麵三排的士兵全都收刀入鞘，摘弓搭箭，做好了攻擊準備。
“長矛手退後！弓箭手上前三步走！第一列，放箭！”前衝的百姓們迅速進入了射程，李偉這個儈子手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屠殺命令。
“第二列，放箭！”
“第三列，放箭！”
這是董宇交給他們的三層射，將弓箭手分成三層，交替往複，不停的射箭，形成不間斷的箭雨，以最短的射擊間隔，壓製敵人的進攻。這種戰陣上的進攻手段，卻被李偉這個殺人魔王，應用在了這裏，對著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進行著肆無忌憚的屠殺！
從城裏衝出來的人太多了，這些射箭的士兵都不用瞄準，隻要是朝人堆裏射，總能有人中箭，幾乎沒有射空的。
衝在最前麵的人紛紛慘叫著倒下了，後麵的人群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繼續朝前擁，將前麵倒在地上的同伴踩到腳下，無數隻腳踩上去，瞬間慘叫聲嘎然而止，新的慘叫聲繼續響起。
發現前麵的軍隊開始放箭，人群的更加慌亂了。然而，移動起來的人群想要再停下來，卻是難上加難，即便前麵的不想往前走了，後麵的人也會推著他往前，直到這人中箭倒下為止。也有個別機靈的，手裏舉這個鍋蓋或者案板之類的東西充當盾牌防護，這些人冒著箭雨衝到了明軍陣前，迎接他們的卻是早就嚴陣以待的長矛。
從城裏出來隻有一條大路，這條路通向下一座城，沿途有好多村鎮，隻要到了那些村鎮裏，就是逃出生天了。李偉的那兩百人真的不多，排成四排，就顯得更少了，然而他們，卻死死的堵住了滿城百姓的逃生之路。
臨海城，臨海城，臨海而建之城。從城東門出來這條路，一邊是山坡密林，一邊是大海。往後五百步外有條岔路通往別處，李偉的這兩百人就是從這條路繞到城東的。海浪拍擊著礁石，嘩嘩響，遠處海鳥在鳴叫，遠處的海麵上有鯨魚噴出的水柱，本來是一副多美的畫麵，如今卻變成了人間地獄，殺人的修羅場。無數中箭的人倒在了路上、落進了海中，更有那為了躲避迎麵而來箭雨，騰身跳入海中或者爬上山坡，鑽入密林。
鬆尾義夫站在馬車上，看著眼前的慘景，張大了嘴吧，瞪圓了驚恐的眼睛。好半天，晃晃有些昏沉的腦袋，緩了一下神之後，用手指著身後驚慌失措的城衛軍，顫聲大喊：“你們是軍人，快，殺上去！殺退明軍！保護城裏的百姓！”
軍隊到底是講紀律、聽命令的多，軍官們雖說同樣害怕，眼見同城百姓被殺，知縣大人下了命令，也由不得他們退縮，說不得整頓兵器，一聲呐喊，分開人群，向著明軍殺了過去。
守衛東門的士兵本來人就少，隻有一百來號人，隻有明軍的一半，鬆尾義夫一咬牙，把護衛著他的那些保鏢護院、武士浪人也派了上去，跟著城衛軍們一起往明軍陣營裏衝。
李偉看著眼前死的人越來越多，眼睛也漸漸紅了起來，身上多年不曾有過的戾氣再次出現，此時他仿佛又回到了海上，那時候他們劫到船隻之後，也經常是把船上的人全部屠殺幹淨，幹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了，隻不過是這一次人特別多就是了。
“放箭！”
“放箭！”
同樣的命令不停的下達著。然而人力有盡時，射箭畢竟不比打槍，需要的力量和體力還是很大的，士兵們射出十輪箭之後，手臂就已經打顫了，等到十五輪之後，射出的箭就已經紮不死人了。就在這個時候，鬆尾義派出的城衛軍和他的護衛們組成的攻擊隊伍衝上來了！
不得不說，鬆尾義夫選了個最好的進攻時機，或早或晚都不行，早的話，這支隊伍肯定被李偉的士兵射成刺蝟，晚了的話，老百姓們都撤回城裏去了，就剩下他們這些人能不能是人家的對手，還真不好說。現在這些軍人浪人衝在前麵，驚慌失措的百姓們處於盲從心裏，也緊緊地跟在這支隊伍後麵，往明軍陣地衝了過去。
弓箭還在攢射，城衛軍已經殺到跟前和長矛手開始廝殺了。“拔刀，殺過去！”既然前期已經殺紅眼了，倒也不存在什麽其他想法了，李偉這個前海盜頭子悍然揚起自己的鬼頭刀，帶著頭的往前衝去。身旁背後的弓箭手們也紛紛扔掉長弓，綽起鋼刀跟著他們的老大殺了上去！震耳的喊殺之聲激蕩在樹林、海麵之上，一時間壓住了大海的喧囂。
一梆鑼聲響亮，大明的援軍上來了！曹兵、劉昊、田凱三員大明真正的水師軍官領著手下五百精兵殺過來了。剛開始，李偉領著人對城裏的百姓進行射殺，曹兵身為大明軍官還很不以為然，當然，他也並沒有上去阻止的意思，這李偉是董宇的親信，他還想在艦隊裏混下去，犯不著得罪這種人，反正看不慣，他不參與也就是了。可是現在，李偉的部下遭受了對方軍隊的攻擊，並且隨時都有被殲滅的可能性，他就不能不插手了。不管怎麽說，大家都是大明的軍隊，看著友軍被殲，無動於衷，那可不是一個軍人的本色！
明軍精銳水師正規軍，果然不同於李偉率領的海盜軍，五百人分成十隊，和李偉布陣一樣，也是五十人一隊，正好把道路堵嚴實。最前麵是一排盾牌手，每人舉著一麵半人高的鐵盾，緊跟著的居然是兩排火銃手，人手一杆火銃！再後麵是兩排長槍手，長槍手後麵是弓箭手壓陣，整整五排，兩百五十名弓箭手！
“李偉艦長，速速後退！”
隨著曹兵一聲喊，五百人齊刷刷的喊出了聲，聲震四野！正在前麵廝殺的李偉聽到喊聲，知道是援軍來了，打聲呼哨，扭頭就跑！他帶來的這兩百號人也都是跟著他久經戰陣了，知道這位二當家的習慣，各自拚命舞動兵器，逼退正麵之地，然後掉頭猛跑。別看這些坐慣了船的賊人們跑動的樣子像鴨子一樣難看，速度還真不慢，邁著兩條羅圈腿，惦著一腳鴨子步，“吧唧，吧唧”跑得飛快，這些家夥可是知道，撤退的口哨聲過後，哪個跑得慢，那可是沒人等！
倭國人愣了一下之後，待發現自己剛才的對手正在前麵逃跑，這些剛才還被打的膽戰心驚的家夥當場來了精神，呐喊一聲，揮舞著刀槍，邁開兩條小短腿，往前快速追趕下去。
“嗡！”一陣弓弦響，一片羽箭像烏雲一樣掠空飛來，到了倭國人頭上，忽然下落，唰唰唰！慘叫聲接連響起！這是大明水師的接應箭陣！
水兵用箭的時候最多，水兵的箭射的最準。直射、曲射、拋射，大明水師正規軍都絕不是李偉及其手下這些海盜們能比的。人家根本就不來什麽三層射、四層射，直接就來一次覆蓋射擊，直接把倭國人的攻擊隊形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