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深夜急救
臘月二十八那天下午，梁鑄成幾乎一路小跑，翻過玉皇頂，一口氣回到家裏，一頭短發冒著熱氣，站在爺爺和父母麵前。
母親見兒子大冬天滿臉是汗，心痛他跑得太快，連忙搬來凳子讓他坐下歇歇。
大年除夕，村裏的鞭炮劈裏啪啦響了一夜，春節期間的玉皇山才有了人氣。
初一初二兩天，梁鑄成照例帶著弟弟去了舅舅家和姑姑家拜年。
初三這天，梁鑄成哪裏都沒去，在家陪著父母和爺爺。
這兩年在外打工，隻有春節期間才能回來一趟，他要好好陪陪家人。
這個春節，梁家老老少少臉上都洋溢著喜慶之色。
梁鑄成退伍後，已經打工兩年時間，梁家的狀況有了明顯好轉。
梁忠義治病的外債還清了，老二梁振濤上大學也沒有貸款，這些全指望著梁鑄成一個人在外辛辛苦苦打工。
更讓一家人高興的是，梁鑄成的婚事已經有了著落，這可是父母和爺爺牽掛的大事啊！
爺爺梁有田喜笑顏開，臉上的皺紋像開了花。他一邊吸著煙，一邊對梁鑄成說：
“成娃啊，你下次回來，可要把我的重孫抱回來哦，我可是準備了一個紅包。”
梁鑄成哈哈笑著說：
“爺爺，你性子可夠急的，八字還沒一撇，你就要抱重孫，也太快了吧。”
爺爺笑著說：“嘿嘿，年輕人那還不快。你上班去了就把婚結了，我可是急著抱重孫。”
爺孫兩個說了一陣笑話，梁有田起身去了房屋，過了一會兒出來時，手裏拿著一個布包，外麵套著一個塑料袋。
梁有田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布袋，裏麵是一遝人民幣，他數了數，共有三千多元。
他把那些零錢留下，其餘的又用布包包起來，遞給梁鑄成說：
“成娃，這三千塊錢有我平時挖藥攢的，也有你給我的，你拿去給你媳婦，就說是爺爺一點心意，給的喜錢。”
梁鑄成連忙推讓，說：
“爺爺，你的心意我領了，這些零花錢你留著，平時用著方便一些。”
梁有田把錢往他口袋裏塞，梁鑄成緊緊按著口袋，不讓爺爺裝。
梁忠義見爺孫兩個推來讓去的，就給梁鑄成使了個眼色說：
“這是爺爺的心意，你就接著吧。”
梁鑄成在聽著父親說話，一分神之間，爺爺趁機把錢裝進了他的口袋，還在外麵按了按說：“裝好，裝好。”
梁鑄成不再推讓，對爺爺說：
“謝謝爺爺，我一定按時把您的重孫抱回來。”
一家人哈哈大笑起來。
吃了中午飯後，梁鑄成趁著爺爺上廁所的時機，悄悄把錢壓在他的枕頭底下。
吃了晚飯後，一家人圍著火爐聊天，梁鑄成發現爺爺的臉色蒼白，額頭冒汗，雙手抱著肚子，身子往前傾著，連忙問道：“爺爺，你哪裏不舒服？”
梁有田有氣無力地說：“我肚子疼得很。”
梁鑄成讓弟弟趕快去請村醫，他把爺爺扶到床上，讓他先躺下。
梁有田一臉痛苦，不停地呻吟，看來病情越來越重。
梁鑄成母親倒了一碗開水，梁忠義從抽屜裏摸索著找出來一瓶藥，說是治胃病的，梁有田平時胃不好。
正在這時，村醫來了，他給梁有田號了脈搏，又按了按了按肚子，說：
“他這是胃病犯了，病情不輕，先吃點藥看看咋樣。”
村醫從藥箱裏找出一瓶藥，讓梁鑄成給爺爺喂下去。
可是，藥物好像不起作用，梁有田的身體在床上躬得像隻大蝦，大汗淋漓，痛苦不堪。
村醫見狀，又給梁有田打了一針，他安穩了一陣，突然又痛苦地叫出聲來。
村醫沒有辦法，給梁忠義說：
“大叔的病情很重，村裏治不好，你們趕快送到鄉衛生院去。”
村裏到鄉衛生院還有三十多裏山路，要翻越玉皇頂，不通公路，救護車根本來不了。
事不宜遲，梁鑄成彎腰背起爺爺，一頭衝進漆黑的夜幕之中。
梁振濤順手抓起手電，追了出去。
梁鑄成背著爺爺，一路疾步如飛，向玉皇頂攀越，衣服已全部汗濕。
時間就是生命，他顧不了那麽多了。
梁振濤一步不落跟在哥哥的後麵，給他照路，他幾次對梁鑄成說，他替換著背爺爺，讓哥哥歇一下。
弟弟還在長身體的時候，雖然個子長高了，但是還很單薄，梁鑄成哪敢讓他背？！
梁鑄成在部隊練就一身本領，在作戰訓練時，背負一百多斤的單兵裝備，能連續跑幾十公裏，多次獲得第一名的好成績。
相比部隊的高強度訓練，他背著爺爺瘦弱的身體，根本不是問題，隻是道路崎嶇，路旁的荊棘不時掛著褲子，不停地發出嗤嗤嗤的響聲。
梁鑄成背著爺爺，一口氣衝上玉皇頂。
梁有田在背上發出微弱的聲音，他讓梁鑄成停下來，歇一會兒再走。
爺爺病情危急，梁鑄成不敢停留，他繼續往山下而去。
梁有田斷斷續續地說：“成娃，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我就留在玉皇頂……”
梁鑄成腳步根本停不下來，他邊走邊說：“爺爺，我們快到了，你一定堅持住。”
這時梁有田似乎已無力氣說話，把頭搭在他的肩膀上，隨著梁鑄成的腳步，上下擺動。
梁振濤跟在後麵，不停地喊著“爺爺、爺爺”，安慰他，一定要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衛生院。
梁鑄成把爺爺背進急診室，醫生診斷梁有田是胃內大出血，立即進行搶救。
因梁有田胃內出血量過大，錯過最佳治療時機，不幸去世。
梁鑄成在清理爺爺遺物時，從枕頭底下取出那個小布袋，那裏麵裝著三千元人民幣，爺爺說過，這筆錢是給他女朋友的紅包。
梁鑄成泣不成聲。
正月初五，是農曆“破五”，按照習俗，家家戶戶要放鞭炮，吃餃子。
梁家院子裏卻被悲痛籠罩著。
這天上午，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把梁有田安葬在後山上，墓地正對著玉皇頂。雖然是晴天，但是玉皇頂上卻雲霧繚繞，山頂上的大樹若隱若現，如夢如幻。
正午時分，梁家院子裏，擺滿了桌子，村裏幫忙的正在吃“回山席”。
村裏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梁鑄成凝望著玉皇頂，腦海裏仿佛回響著轟隆隆的槍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