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現身說法
第二天一大早,一些村民又集聚到村部裏,他們沒有吵,也沒有嚷,隻是在小聲嘀咕。
他們要來看看結果。
梁鑄成進了院子,餘荷和工作隊員周泉、劉文毅也從辦公室裏出來了,雷作田、刁新懷和幾個村幹部也進了院子。
這時,刁生強從人群裏走出來,走到梁鑄成和餘荷麵前,大聲說:“餘隊長,鑄成,今天大家都來了,能不能讓我說句話。”
餘荷看看站在院子裏的村民,又看看刁生強,說:“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刁生強指著那些村民說:“我和他們一樣,都是靠盤泥巴吃飯的老百姓,我們不是愛占便宜的人,更沒想占國家的便宜。”
“你讓雷書記說一句良心話,”刁生強對大家說,“這麽多年來,我啥時候占過國家和集體的便宜,啥時候占過別人的便宜?”
雷作田點點頭,十分肯定地說:“你說的是大實話,我向來沒有聽說過。”
刁生強說:“前天晚上,鑄成和餘隊長走後,我一夜沒有睡著,我慚愧呀!這扶貧剛剛開始哩,我咋就想著鑽空子,想著怎樣能當貧困戶。”
他說:“後來我想通了,黨和政府搞精準扶貧,肯定有個標準,咋能由個人說了算呢?!
“我看了評分表,那上麵說得多詳細,把一家人的旮旮旯旯都想到了,就是隱瞞一台電視機,也不見得能當貧困戶。”
他說:“我們要相信黨和政府,精準扶貧一定會幫扶真正的窮人,就是那些日子過不下去的人。我現在家裏困難,主要是兩個娃子上學,學費開支大,不然的話,我才不稀罕當個貧困戶哩!”
他指著自己的臉說:“如果弄虛作假,就是評上了,也不光彩。”
刁生強的一番話,使梁鑄成受到很大啟發。
刁生強是刁新懷的家門侄子。
論年齡,刁生強可以當梁鑄成的叔叔;論輩分,村裏人扯扯撈撈都是親戚,他們算是遠方表親,梁鑄成應該叫他表哥。
在玉皇山村,凡是熟悉刁生強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明事理的人。
在刁家家族裏,刁生強和刁新懷是一個祠堂,但是刁生強那一門沒有刁新懷的祖上勢力大,常常被他們歧視。
刁生強平時看不慣刁新懷那些做派,不喜歡往他跟前湊,因此刁新懷有意疏遠他,並沒有給他特殊照顧,有時甚至還欺負他。
刁生強父親已經去世,母親由弟兄二人供養,一輪一個月。他有一兒一女,自小學習成績很好,現在兒子在上大學,女兒在上高中。
這是刁生強值得驕傲的地方。為了供子女上學,夫妻倆起早貪黑,辛苦勞作,省吃儉用,也要把他們培養出來。
刁新懷看著刁生強的子女比自己強,心裏不是滋味,多年來他處處壓他一頭,沒想到在子女培養方麵,他遠遠落在刁生強後邊了。
他看到刁生強的兒子上大學了,心中不忿,說上大學有啥用,還不是打工?!
他看到刁生強的女兒考上高中,就說風涼話:“女娃子上那麽多學有啥用?純粹是白花錢,不如早點回來幹活,早點找個婆家成家。”
在這方麵,刁生強還是眼光的,盡管家庭困難,還是堅持供孩子上學,一心想著要讓他們出人頭地。
所以在這方麵,梁鑄成很佩服他。
刁生強的兒女上大學,每年還有助學貸款,家庭負擔很重。梁鑄成判斷,以他現在的家庭狀況,是符合貧困戶評選條件的,即使家裏有幾件家用電器,也沒有什麽影響。
不過,現在隻是調查摸底階段,程序還沒有到位,這話梁鑄成不能說。
前天晚上他們去刁生強家,搞了個突然襲擊,目的是現場打消他們通過瞞報、投機取巧的念頭。
當時,刁生強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做法不光彩,並當場把電視機填寫上去。
今天刁生強說出了他的心裏話,對群眾進行了現身說法。
梁鑄成點點頭,說:“表哥,你說得對!”
“還有,”刁生強攔住他,接著說,“餘隊長才來,對我們還不熟悉,鑄成是玉皇山村的人,他心知肚明,我們玉皇山村的老百姓窮,但是,我們人窮誌不窮,不搞那些黑偷亂取的事情。”
“好!”梁鑄成帶頭鼓起掌來。
院子裏響起了劈裏啪啦的掌聲。
掌聲把刁生強搞得不好意思,他臉一下子紅了。
等掌聲過後,他又說:“我前天晚上就讓餘隊長把電視機填上了,今天到這兒來的,你們誰的家用電器還沒有填上,自己給工作隊報,別讓他們從意見箱裏麵取。”
刁生強一番很有鼓動性的話,出乎梁鑄成的意料,他想,如果村民們都有刁生強這個覺悟,該有多好。
院子裏的村民本來是隨大流的,也沒有把自家的那一兩件家電當多大個事,填就填吧。
一群人都向梁鑄成和餘荷圍過來,紛紛說把那些東西填上。
餘荷看亂哄哄的搞不成事,大聲說:“大家不急,排好隊,我們一家家登記。”
院子裏有四十多人,餘荷讓他們拍成四隊,村裏和工作隊四個人,分成四組,分別進行登記。
這一下順溜多了,不到一個小時,全部登記到位。
這次複核,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給村民釋放了一個明確信號,無論怎麽瞞報,最後還是瞞不過去,不如實事求是,該填的填,該報的報,免得自找麻煩。
接下來村裏會同工作隊把每戶的調查評分表又審核了一遍,把分數鎖定下來。
事後餘荷問梁鑄成,他是不是提前給刁生強作了工作,讓他演了這出戲。
梁鑄成否認了,他告訴餘荷,當時他看到刁生強的複核表上沒有電視機,感到有些不合常理,他家經濟負擔重,家裏隻有那一件值錢的家用電器,別人都知道,怎麽瞞得住呢?!
再說了,梁鑄成是了解他的,就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平時不愛占小便宜,哪家有困難,他還主動幫助。
餘荷若有所思地說:“也可能他說的理由是成立的,就是隨大流,並不是在意能占多大便宜。”
梁鑄成點點頭,說:“農村的老百姓,絕大多數人還是正直善良的,不過有時候,他們的從眾心理,從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他們的行為。”
餘荷對農民的認識更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