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送她去投胎! (1)
第四十三章:送她去投胎!
“外婆,你怎麽了?”我趕緊把外婆扶到床上,用袖子擦掉外婆嘴角的血跡。
“你外婆本來施法送他們回去地獄投胎,沒想到她們居然逃走了!然後,你外婆肯定元氣大傷。”筱筱一腳踢掉幾根紅蠟,微怒。
“早知道就不應該給她們引魂了!”
我沒想到那對母子竟然會這樣,有些生氣。
“不許動不好的念頭!”外婆衝著我嗬斥一頓。
“知道了。”我有些生氣地撇開臉,
“旋沫,做個陰陽先生,心就必須是純淨的,不能有一絲的雜念。”外婆驀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我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陰陽先生?我不太懂,但是內心卻是將這句話記在了心上。
我知道,或許現在我還不懂,但是以後,我肯定會知道的。
因為我要變強大,我要保護外婆保護自己,那樣我才有資格跟宮玫在一起。
“外婆,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什麽邪念的,你先睡一覺吧!先把身子養好!”我心疼的替扶著外婆讓外婆躺到床上去,不想外婆再傷元氣,所以也沒有問那麽多。
待外婆睡下,筱筱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我一眼後也上床睡了。
轉身要去收拾地上的蠟燭和清水,才發現招弟原來一直在另一個舍友的床上熟睡著,看來應該是被外婆和筱筱給施了法術,不然剛才那樣的動靜她還能不醒?
收拾妥當後,我才在剩下的一個床位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我仿佛聽見人了一道聲音在我耳邊低聲訴說著什麽:“旋沫,外婆真的不想你踏進這趟渾水來,可是,那個人回來了,躲不過去!”
那聲音,是外婆。
我一個激靈很像睜開眼睛問問外婆那個人是誰,但是我也像是被施了法一樣的,眼皮子沉重得像是吊了兩坨秤砣一樣的沉重,根本睜不開。
不知不覺之間,我又睡熟了過去。
翌日,是招弟喚醒了我。
“旋沫,你外婆說,今晚我們就要回吳家村了!”招弟滿臉失望地對著我說。
一邊說還一邊不滿的嘟著嘴巴。
我知道她是想在城裏呆久一點,但現在外婆既然知道我們來城裏的原因是假的,我還是得跟她回去。
畢竟現在學校還沒有開學。
“外婆呢?”我望了望宿舍,筱筱應該出去打工了,可外婆卻不在宿舍裏!
“警察說你家出事了,讓你外婆去一趟。”
“哦,我們先去吃個早餐吧,然後回來收拾東西。”我想既然外婆去了,那我就不去添亂了。
隨後,我與招弟在外邊小吃攤買包子的時候,注意到對麵大廈的熒屏上正播放著一段新聞。
“本市某個小區夜晚遭到盜賊的入門搶劫,現有一人死亡,一人驚嚇過度,兩人失蹤。”
看著那個熒屏,我眼睛莫名一陣刺痛,下一秒我眼前就出現了艾家的畫麵。
蘇陽死在了那個豪華的臥室,死相狀慘不忍睹,肚子被劃開,一個幹枯的小狗屍體被塞進去縫了起來。
而且她身上的皮膚就像是足球一樣的被一塊塊的縫合起來的,乍一看,就跟我以前在吳家村老是見到的女鬼一個模樣!
而艾老太像瘋子一樣滿屋子地跑,她的兩隻手的手指頭都斷了,嘴巴裏的牙齒也掉的掉碎的碎,一隻眼睛裏麵還紮著一把勺子,就像是感覺不到痛苦一樣的來回的瘋跑著,一邊跑還一邊尖叫著“有鬼啊!有鬼啊!”,從那樣子看,擺明是活活被嚇瘋了的。
…………
“旋沫,回去!”就在我還想要繼續看下去的時候,我的視線視線突然落到外婆的布滿皺紋的臉上,然後,我的意識一下子被彈了回來。
“旋沫,你怎麽了?這包子不好吃嗎?”招弟看到我嘴裏咬著包子,愣愣地看著那熒屏,奇怪地問我。
我一口將包子咬下來,咀嚼了幾口,咽了下去後才回話:“沒,挺好吃的。”
……外婆知道了我會靈魂出竅了?
她為什麽不讓我接著看下去?
蘇陽死了,艾老太太瘋了,那艾長飛跟蘇卿卿呢?
艾長飛是這件事情的主謀,女鬼要是要報複的話,他一定是逃不掉的。
那蘇卿卿呢?
我想不明白,卻也不想去想了,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包子就拉著招弟回宿舍收拾東西去了。
艾長飛跟蘇卿卿,是死是活,都跟我無關了。
…………
下了那班大巴,回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和招弟提著兩大袋子的行李跟在外婆的後邊。
外婆白日裏在我們回宿舍後不久也從艾家回來了,關於艾家的事情,外婆始終沒有跟我多說一句,我要問艾長飛的下落,外婆也總是用眼神警告我不要去問那麽多。
所以,一路從縣城裏回到村子裏,外婆都沒有多跟我們說一句話,那冰冰冷冷的樣子就像是我在縣城裏看到的那個會笑會關心我的外婆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對此,我無可奈何,也隻能在心頭暗自歎氣。
繁星點點的夜空下,一陣陰風掠過瑀瑀行走的三人。
那風帶起沙塵,迷住了我們的眼。
我擦擦眼睛,看見一個人影跪在外婆前麵。
那模樣有些熟悉,我一下子想到的就是那女鬼。
“旋沫,你在哪裏啊?”招弟是看不見這些髒東西的,所以她在風沙裏緊閉著眼睛,雙手在空中摸索。
“招弟,你原地呆著,哪兒都別去,我去找外婆。”我摞下一句話,就朝前麵的外婆走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個人影真是女鬼。
“於先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求求你,行行好,送我們下去投胎好不?”女鬼苦苦地哀求著。
我就站在一邊,默默不作聲,這事我不懂,沒法開口,還須外婆說了算。
“你如今做了孽,不能投胎了!”
外婆閉著眼睛對著那女鬼,聲音尖細的說著。
閉著眼睛能看到什麽,我看著外婆這個樣子,有些不解。
“於先生,難道我做得不應該?”女鬼聽到外婆的話,淒厲一吼,那聲音幾乎要掀破天地,“我本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我有愛我的老公,懷上了孩子就快要做媽媽了,但是就是因為艾長飛,讓我所有的幸福生活都成泡影,他傻了我不說,還用我的孩子去煉小鬼,他就該死!該死!!”
女鬼齜牙咧嘴的吼出該死二字的時候,突地抬眸瞪著我,那一雙通紅滴血的眼睛突然鎖定我,帶著怨恨與惡毒,“憑什麽,憑什麽他的女兒還可以安然的活著,憑什麽!!啊!!!”話語落罷,那女鬼一個猛地朝著我撲來。
“旋沫,躲開!”
外婆沒想到女鬼會對我出手,大呼一聲之後伸手將我拉到身後。
隻是這個動作始終沒有快過女鬼的手,就在女鬼那雙利爪要抓到我的脖子的時候,我下意識的抬手一扇。
掌風從我手中飛出來,用我看不到的力量一下子將女鬼扇落在了地上。
“啊!!!!!”
女鬼的胸膛被扯開了一個洞,渾濁的液體從那個洞裏湧出來,散發著惡臭。
見到女鬼被我打開,外婆的目光疑惑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自知是宮玫留在我手心的那個印記攻擊了女鬼,心虛不想讓外婆知道,遂將左手往屁股下麵縮了縮。
果然,外婆一個箭步上前過來將我的左手抓住,讓我的掌心張開對著她。
什麽都沒有。
至少,外婆什麽都沒看到,所以,她眼中的疑惑才更疑惑了。
“外婆,你在看什麽呀?”
我笑了一下,問外婆。
“沒什麽。”
沒有發現什麽,外婆臉上的陰沉少了幾分,甩下這句話之後就往女鬼那邊走去。
我見到外婆的背影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艾瑪,辛虧我機智藏左手,要不然外婆鐵定會發現我右手上麵的印記的。
到時候可沒法解釋了。
雖然外婆沒見過宮玫,但是剛剛外婆臉上出現的那個表情分明就是很緊張,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一樣。
宮玫給我的這個印記很不得了嗎?
我悄悄看了看我的右手,有些好奇。
那邊,外婆已經收服了那女鬼。
女鬼跪在外婆麵前,被外婆用乾坤金輪定住了身子,一動都不能動。
“外婆,這女鬼太壞了!”
想到剛剛的事情,我有些氣憤。
辛虧宮玫在我身上留下了這個絕招,要不然剛剛我特定被她殺了。
“說,你把艾長飛怎麽了?”
外婆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看著女鬼,冷冷的問了一聲。
“嗬嗬,我還能把他怎麽了?當然是殺了。”
女鬼沒有看我,似乎是很不想看我,隻是冷笑一聲回答了外婆。
“怎麽殺的,屍體在哪?還有蘇卿卿,在哪?”
“當年他是怎麽殺我的,我就怎麽殺了他,在哪?當年我的屍體是在哪發現的他就在那。”女鬼睨了外婆一眼,“至於蘇卿卿,她算起來跟我兒子差不多大,我倒沒有把她割成片,我把她殺了,留了個全屍,給我兒子做牛做馬,嗬,於先生,你應該感謝艾長飛還有蘇卿卿這個女兒,要不然,要給我兒子做牛做馬贖罪的,就是她了!”話罷,她的眼神再度飛到我身上。
我給瞪了回去。
“殺她?你還不夠格。”
外婆看了女鬼一眼,“你作孽太深,如今已經背上了人命血債,投胎,已經不可能了……
……但,可以送你的孩子回去輪回,隻要你願意煉化成精元,這樣你的孩子以後也會是個好前程的。”
外婆的話語驟轉了幾度,那女鬼聽得也不可思議的抬起了頭。
“好!隻要能讓我的孩子回去,讓我做什麽都願意。”女鬼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旋沫,按我說的做。”外婆回頭看了我一眼。。
“嗯。”我知道外婆是要教我。
外婆收回放在女鬼胸口中的乾坤金輪,讓我將一把糯米散在女鬼身邊,那女鬼身子開始顫抖,但卻強忍著跪著不動。
“把這張紅符貼到她的額前!”外婆遞給我一張紅色符籙。
我迅速將符籙貼了上去,女鬼的臉瞬間猙獰起來,朝我張牙舞爪,卻被一堵無形的金光擋住。
“咬破舌尖血!朝她噴去!接著跟著我做!”
雖然會很痛,可我也要忍著!
噗!
那女鬼就好像被岩漿噴灑到一樣,身上觸到我的舌尖血的地方立馬嗤嗤地直冒黑氣,她整個人在地上滾開滾去。
“地府老兒,今有一求,現世已結,永不形聚,唯保子孫,煉化精元,賜兒輪回!”外婆合攏食指和中指成劍,在女鬼頭上空劃圈,然後好像畫了類似乾坤地冥四字的比劃,然後朝女鬼額間的符籙一點。
我照貓畫虎地跟著做了一遍,可我每比劃的一個字,那字就金光浮現出來,當我劍指一點那女鬼額間的符籙,女鬼霎時幻化成一團黑氣縮進那張符籙當中。
然後消失不見。
“先用朱砂筆在地上畫圈,然後把符籙在中間點著。”外婆遞給我一隻毛筆,毛筆的筆尖是紅色,應該是用朱砂浸泡過。
待我把符籙點著後,外婆接著說:“跟著我念,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剛山,靈寶無量光洞照炎池煩,九幽諸罪魂身隨香雲旙,定慧青蓮花上生神永安!”
就在我念完後,地上朱砂畫的圈猛地變成一個光旋,小鬼不知從那個角落冒出來,一蹦一跳往那光圈裏跳去,就在小鬼被光芒覆蓋完前,燃燒掉的符籙紙灰飄起來,隨後光芒一刹那就暗了,那小鬼和紙灰也不見了。
我忽然感覺整個身體好像被掏空了精氣,有些無力,腦子裏一股強大的困意襲來,我強打精神,將朱砂筆遞回給外婆,便問道:“外婆,煉化精元之後,會怎樣啊?”
外婆不受那支朱砂筆,仰望夜空,回道:“灰飛煙滅!”
我驀地心顫。
這就是母愛嗎?為了孩子的輪回甘願灰飛煙滅!
外婆收回目光,凝視著我,緩緩說道:“既然已經決定涉足,那麽就應該明白這五界的規矩!”
我心中謹記。
“那筆收回去吧!日後用得著,記住,剛才最後的咒語叫做破地獄咒,是開啟冥界門的咒語,不可隨意開啟陰陽兩界的通口,否則就會大亂!”外婆忽地沉聲一說。
“旋沫知道!”
我把朱砂筆收好後,那陣風沙也停了。
招弟這才提著行李跟了過來,我和外婆默契地都沒有提及剛才的事情。
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村子連犬吠貓叫都消失匿跡了,仿佛進入了沉沉的睡眠當中。
我剛洗漱好,想要回房間睡覺,招弟卻神色慌亂地跑進來。
“旋沫,我爺爺不見了!怎麽辦?”招弟滿臉淚花地看著我。
“你爺爺前些天說要出去辦件重要的事去了,你這幾日就跟旋沫一塊住吧。”外婆慢悠悠地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招弟別哭了啊!外婆都說你爺爺出去辦事去了,過幾天就會回來了,你這幾天就跟我玩哈!”我哄著招弟回我房裏去。
回頭看外婆的時候,發現外婆眸子閃過一刹那的哀傷。
雖然不知道招弟的爺爺到底去幹什麽,可既然外婆不讓我知道,我就別多想了,還是好好複習一下外婆這兩天教給我的東西,而且,自從剛才做完煉化精元後,就感覺好累好困啊!
還是睡覺去好了!
沒過幾天,就真的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旋沫,過幾天我要跟你一塊去城裏上學!”招弟一大清早就把我從被窩裏拉出來。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對她笑了笑,結果她就一個勁地拉著我旋轉了起來。
看她這個雀躍的勁頭,就知道她有多高興了,今年剛好是她去城裏上高中的一年,可恰好是我最後的一年。
“招弟,別轉了,我頭暈呢。”我被招弟拉著轉地有點暈眩起來。
可招弟好像沒有聽見我的喊話,還在一直地拉著我轉。
就這時,我眼前竟然出現了這樣的畫麵。
招弟的爺爺衣著十分體麵地坐在商務艙裏優雅地用著餐,而餐盤旁邊放著的機票,那上麵的目的地明顯地寫著三個字,尼泊爾!
一看,我就愣住了。
招弟的爺爺怎麽會穿成這樣?還有,他去尼泊爾幹嘛?
“旋沫,旋沫,你怎麽了呀!你不要嚇我啊!我再也不拉你轉圈圈了!”
我被叫聲給喚醒,睜開眼就看見招弟慌張失色的表情。
很顯然,剛剛我靈魂出竅的樣子估計把她嚇壞了。
“我沒事,轉暈了而已。”
剛想站起來,才注意到外婆一直站在床邊,我看了外婆一眼,她一臉的冷漠,於是我隻能將自己心中的疑惑給吞進肚子裏去。
外婆找個借口支開了招弟後,對著我鄭重其事地說:“從今日起,你就要出去做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愣了一下。
看見那穿堂入戶的橙色陽光溢滿了整個房間,微塵在這停滯的光線中飄浮。
似乎,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間都停滯了。
我知道外婆口中的出去做事是什麽意思,也就是說,從今天起,我要接外婆的班,作為一個真正的先生,替別人處理一些事情了。
也就是說,我會得到越來越多的曆練的機會!
“好。”我能感覺到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這種感覺就好比你好不容易拿到了駕照,有人告訴你可以上高速公路開車一樣喜悅。
我知道外婆不喜歡我做這一行是擔心我的安危,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一行,我甚至都為自己是一個陰陽人而激動自豪。
我不怕鬼神,我始終覺得,我能夠戰勝他們!
外婆見我這反應,眸底掠過一抹失望,但很快就又冷然告訴我:“你去鎮上馬家幫我斂屍,朝出暮歸,謹記!”
吳家村再過去五十公裏就是萬佳鎮,一般我們趕集就要去那裏,外婆不太喜歡我經常離開村子,因而我也不太了解馬家,隻記得馬家經營小本生意,賣些幹貨。
“馬家的媳婦昨兒剛走,你見到馬家的人,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嗯,外婆,我能問一下馬家的媳婦是怎樣走的?”這是我第一次出來做事,一定要謹慎小心為上,記得以前外婆做事也是諸多講究的,而且外婆既然說是馬家的媳婦,應該是個年輕少婦或者中年婦女,不應該是正常的老死,病死雖可能,但外婆不可能隻是讓我去斂屍這麽簡單!
外婆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你去了自然知曉。”
“嗯。”外婆回話是不想告知我太多,幹脆就不再問了。
隨後,我吃了早飯,背著外婆給我新縫的斜背白色布袋就坐上我們當地的三輪車前往萬佳鎮,招弟本想跟著來,卻被外婆喚去上山摘些時鮮的桃李,明日帶去學校裏吃。
顛簸的路上,我先是興奮難抑,而後,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畢竟這是第一次,我怕壞了事還損了外婆的麵子。
接著甩甩頭,不讓自己多想。
這會想起外婆給我的白色布袋,立即打開瞧瞧,裏邊就放幾張黃符,兩張紅符,金銀珠子,碇口錢,紅繩和朱砂筆,還有一些給死者化妝用的胭脂盒畫眉筆之類的東西。
還以為外婆會給我一些什麽提示,結果發現都是斂屍用的一些道具,我頓時垂頭喪氣。
“聽親戚說賣幹貨的馬家媳婦走了?”盡管外婆不告訴我太多的詳情,那我就自己打聽打聽,這種跑車的消息最為靈通,倒不如問問。
我看不見前方司機的表情,可當他聽到我提及馬家媳婦,握著車把的手明顯緊握了一下。
“她就是命苦!孩子剛生下沒過兩個月,就夭折了!孩子走後沒幾天,人就病倒了,前兩日去她家買幹貨,瘦到被叫白骨精都不為過,唉,當初是多麽漂亮的大妹子啊!”
“生病?”
“不曉得有啥子病,馬老太也不讓說,昨兒夜裏,我上她家拿些紅棗,馬家媳婦突然發了瘋,一個勁地掐著馬老太,馬大川和我上去拽,硬拽不開,那勁兒可大了!就馬老太快被掐暈過去的時候,不知是誰拿一袋核桃砸了過去,她被砸的那個叫頭破血流阿,過去一瞧,完了,翹辮子了,她死時那眼珠子還直勾勾地盯著馬老太,這事邪門!”司機說著的時候還打了一個冷戰。
聽司機的這說法,我越覺得這事懸乎。
約過了一刻鍾,便到了萬佳鎮的鎮口,一眼望去,一街荒涼。
馬家的大門上高掛這兩盞白色燈籠,橫額掛著白色花球。
我按了一下門鈴。
“今日東家有事,暫不營業。”一位纏著喪服的滿嘴髭須的男人憂色濃重地走了出來。
這男人我認得,就是馬大川,馬家的獨子。
“我是吳家村的於大娘喚來的。”
馬大川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略有些詫異,卻說:“進來吧。”
他轉身領我進去時,小聲嘀咕了一句:“這麽小,這不是添亂嘛!”
我假裝沒聽進去,我知道,我現在年紀尚小,資曆尚淺,人家小看我是正常的,但這話如同一桶冷水,當頭蓋了下來,瞬間澆滅了我起初的一股熱血勁頭,心裏拔涼拔涼的。
從店麵進去後,是個露天院子,裏邊紮堆坐滿人,本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在我踏步進來的一刻就溜走了,他們看向我的眼神是疑惑,輕蔑,甚至有漠視的。
馬大川看他們一眼,點了個頭就繼續往屋裏走。
走著走著,身後傳來孩子委屈的嚶叫聲。
我心尖一抖。
驀然回頭,坐滿人的院子裏,在那牆角影晦處,有個孩子正往我這邊爬來,她一抬臉,那眼球全是突兀的血絲,沒有瞳仁,雪白的脖子上有兩抹紅色的指印。
“呀!”她對著我叫喚了一聲。
“大川是咱們馬家的獨苗啊!明知道他是教師,沒法二胎!你還偷偷生了個女娃!你這不是要讓我們馬家斷後嗎?”老太婆尖銳的話兒十分的刺耳。
我微怔,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個院子裏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裏屋,一個老太氣的滿臉漲紅,旁邊一個婦女正抱著呀呀叫著的孩子小聲抽泣著。
我識得那老太,是馬大川的母親,馬家今個兒當家的,至於那個婦女,應該就是馬家媳婦,李靜。
“媽,這也是個生命啊!我可狠不下心來!”李靜抱著孩子就走了。
接著畫麵再次轉換。
房間裏,那孩子在床上安靜地睡著,馬老太輕手輕腳地進來。
“我要的是孫子!可不能因為你斷了咱們馬家的香火!”
馬老太眼露凶光,那雙枯瘦的手緩緩地摸上了那孩子的脖子。
我意識到她接下來要做什麽,就趕緊衝上前去阻止,可是我宛如透明一般,穿過了她的身體。
“哇哇~”孩子被掐地難受,大聲哭喊。
“你就不該到我們家來!”馬老太扯過被子,用力地捂住她的臉。
待那孩子在空中亂揮的小手一下子軟趴趴地躺在床上時,她才鬆開了手。
我頓生一種無力感,一個生命就這樣眼睜睜在我的眼前離去,而我什麽都做不了。
接下來的畫麵就是這些天馬家鬧鬼,那孩子已經兩個月,有些模糊的意識了,馬老太殺了她,她自然屍變上門討債,馬老太被糾纏得快要瘋掉,被蒙在鼓裏的馬大川好心去找個道士來收服這個小鬼,李靜知曉後,在一天夜裏,那孩子再次上門時,她憐愛這孩子,心一橫,就讓孩子上了自己的身,司機說她生病了,其實那些天裏,是那個孩子在吸她的陽氣,才會病殃殃的。
“你是?”
背後倏地冒出一句話,把我的魂也拉了回來。
這會我才看到背後的人原來是馬老太。
她眼睛底下堆積的眼袋是烏黑的,手上戴著一串佛珠和一串桃核。
“家裏最近是不是經常聽見小孩子的啼哭?”我開口詢問。
幸虧剛才看見那嬰兒周身縈繞的是白氣,外婆在我走之前,順便跟我說明了一下有關於鬼的等級劃分,白氣繞身的是白衫鬼,通常指的是新魂,即是剛死亡沒多久的人所化成的,對人不會有太大的傷害性,而且她剛把自己母親的陽氣吸光,有足夠的氣兒下去輪回投胎,她現在給我看這些,應該是想讓我為她和她母親報仇吧?
他們兩人一怔,麵麵相覷,尤其馬老太竟顫抖地轉動手上的佛珠,不斷地念叨:“阿尼陀佛,阿尼陀佛。”
一看就知道心裏有鬼!
馬大川略微尷尬地給她耳語幾句,她才緩和下臉色,讓馬大川帶我進屋裏說話。
“躲得初一,逃不過十五。”我心裏對馬老太有些氣憤,連帶著語氣略有不善。
馬老太老臉一拉:“那你說怎麽辦?誰讓她瞞著我生出來了?”
“把那小孩子的屍體取出來火化,把骨灰供奉在祖祠裏,你去磕個頭道個歉,燒些東西下去給她。”我瞥了一眼馬老太。
要不是外婆說過“凡事先為活人考慮,因為活人仍在世,而死者已經成為過去,輪回投胎還能重新來”這話,我還真的不太想幫她,哪有這麽狠心的奶奶?這可是親孫女啊!竟然還能下得了手!
馬老太許是被嚇的不輕,無奈地點點頭。
而後,還一臉懵懂的馬大川將我領去放屍體的屋裏。
“你聯係一下殯儀館,得把你媳婦的屍體送去火葬,跟小孩一塊,一定要趕在正午前。”我吩咐了他一句後,便強壯膽子給屍體上妝。
馬家媳婦此刻的身子跟裹著一張人皮的骨架差不多,那眼珠子仍突出眼眶。
“安息吧,你的孩子下次會投個好胎的!”我說著就將她的眼皮給覆了上去。
隨後從那百家被下抽出她的手,想給她塗抹上紅色的豆蔻,卻發現她的手指上有個文身,這似雲似蓮的文身不就是跟那日的兩個盜墓賊一樣?記得那個深宅裏的老太婆也有,雖然是假的。
我下意識就想起了那個警察李然,看來回去縣城一定要找他問問。
待斂屍的一切事宜都辦妥後,太陽在山頭也隻剩下半邊臉了。
馬大川給了我一個紅包,連聲道謝。
“有些事你得好好問問你媽。”我看他被她媽這折騰,妻子都走了,算是個可憐人啊!一時動了惻隱之心。
每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外婆說做我們這一行的,忌諱多管閑事,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後來馬老太被自家兒子給送去當地的派出所了,這事一度被傳成了當地的笑話。
我回到家中時,外邊的夜幕已經拉起。
外婆沒問我今日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隻是再三交待我一句:“我們跟髒東西到底還是不一樣的,我們是人,所以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跟它們粘上什麽關係。”
“嗯。”我感到疲憊,應了一聲,洗漱一番就倒床睡了過去。
興許太早睡了,半夜裏,我感覺到有人在撫摸我的臉,冰涼冰涼的觸覺一下就把我驚醒了。
睜眼一看,蓋過被子的黑紅寬袍上月輝點點,逆光坐著的宮玫眉色略帶疲憊。
“大晚上的,你.……”
我本想問他怎麽突然來我,不料他一俯身,一條冰舌很是靈活地撬開了我的貝齒。
身子驀地僵住,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大腦瞬間空白。
“這是你今天的獎勵!”他嘴角噙著笑意,一掃第一眼看到他時的疲倦之色。
我的臉刷的一下就通紅了:“色鬼!”
“嗯。”
我瞅了他一眼,這人是不是傻了?我明明在罵他,他還應?難道他不知道色鬼是壞鬼嗎?
想起今日外婆說過,鬼雖然分了等級,但也有好壞之分,那宮玫應該是屬於好的那種吧?除了脾氣不好,老占我便宜和偶爾暴力之外,也算是不錯的了,不過說真的,我在宮玫身上看不到那些什麽黑氣白氣,也判斷不了他的級別,不管了,隻要他是個好鬼就行!
“淨亂想!睡吧!”宮玫嘴角一彎,手指就在我額頭輕輕一彈。
“宮……”
眼前一黑,等再次醒來後,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午後,正準備好要去車站搭車的時候,學校就來了電話,說是因為裝修的事情要把開學的日期推後。
於是我又在家裏呆了十天,這些時日裏,除了偶爾跟招弟上山采藥外,就是跟著外婆出去辦事。
倒真學了不少,至少誰家牛丟了,我還能有法子去找回來。
可是我每天的起床氣越來越大,招弟都不敢來喚我起床了,其實我就是心情悶悶的,隻要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是一覺到天亮的,就很不爽。
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好像宮玫好久沒來找我了,他究竟在忙什麽?鬼不是不用工作學習的嗎?
我又沒有什麽生死攸關的事情,哪好意思隨便找他出來?
窗外傳來黃二嫂喲喝孩子回家吃晚飯的大嗓門,我這才往外瞄瞄,路燈下的槐樹,葉子由綠,到青,再到墨綠層層深化,想到明天就要回縣城,心裏就有一股惆悵感。
“旋沫,行李收拾好了嗎?”
我將手上剛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到衣櫃旁側後,有些奇怪地問:“嗯,外婆,你不去睡覺嗎?”
“你跟我來。”外婆轉頭就走。
外婆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啊?我疑惑地緊跟上去。
片刻後,外婆將我帶到了後山的一處山洞裏去。
我記得這個山洞,外婆經常背著我偷偷來這裏,一呆就老半天,我起初還以為外婆藏著什麽東西在裏邊,不讓我知道,有一回就趁著外婆出去辦事,我就自己溜進去,一進去,裏邊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沒走幾步,就冒出無數雙眼睛,耳朵,手,還有無數個鼻子,那鼻子有我拳頭一般大!
結果我被嚇的屁滾尿流,灰溜溜地跑回家裏,又不敢跟外婆說,自打那以後我再也不敢跟著外婆來這裏了。
這不,我此時站在這個洞口麵前,看著裏邊黑漆漆的,身子就不受控製地打起冷戰,果然是童年的陰影啊!
“別怕,跟我進去。”外婆抓著我的胳膊就往裏走。
剛一進去,左右兩側就會閃出兩個幽藍的火苗,我立馬被嚇了一跳。
我咽了咽唾沫,繼續往前走。
約莫在這洞裏走了十分鍾左右,視線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洞內比較寬敞,約有三米寬窄,裏邊的洞牆成弧形,中間凹陷下去四個一米長,半米窄的窟窿,那裏頭懸掛著四具棺材,我沒看錯,真的是懸浮著的!
每個窟窿對出來就是一個桌麵雙側卷起的木桌,桌子上擺放著一些祭祀的物體,香蠟元寶,還有一些發黴長黃斑的豬肉果蔬,明明這洞內一點都不通風,卻一點都感不到悶熱,也沒有一絲的腐臭味,就是陰涼了一些。
“去給他們上香!”外婆從洞內的一個小角落拿出香燭遞給我。
“好。”
雖然不知道外婆要做什麽,可她讓我做的事情肯定有她的道理,而且我猜這可能是什麽神明,因而十分敬重地上香磕頭,該有的禮數一樣都沒少。
“外婆,我上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