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萬千寵愛在一身2
他接過來三兩下便編好了,心中仍是纏綿未盡,便又拆了開來重新編就。青櫻心中最深的心結解開,又確實倦了,抱著他的手臂便眼神朦朧起來,隻聽他在耳邊聲音低低,卻無限堅定道:“我必不負你,你就算不是皇後,也是我心頭唯一的那一個。”
青櫻迷迷糊糊中,聽得似真似幻,輕輕嗯了一聲鑽入他懷中睡了過去,隻覺得心中一片安然。
她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即便拉著床幔還是有些許光線透了進來。頓時驚得她一坐而起,卷著錦被倚在床上,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似的,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這裏,直到看到明黃的緞上那抹觸目驚心的血花,才憶起昨夜,臉騰地紅了……饒是四下無人,仍舊將臉埋在錦被上,上麵卻全是他的氣息,一點一滴提醒著昨夜的溫柔和纏綿……
大約是她起身的響動,寢殿的門被推開了,素若進來含笑行禮道:“大人萬安。”青櫻尚含著羞,略為不自然道:“姑姑請起。”她倒並沒有想到名分之事,隻是覺得怪羞人的。
素若在宮中伺候多年,自然知曉嬪妃初次侍寢後的心情,當下揭過這一篇隻笑道:“皇上寅時起了去早朝,因怕大人沒有睡好,便吩咐奴婢等大人睡到自然醒。”說著端上一碗湯藥來溫聲道:“皇上特意吩咐奴婢熬了止痛化瘀的湯藥,待奴婢伺候大人更衣後大人便趁熱喝了吧。”
青櫻聽了不言語,她並不知宮中侍寢後的規矩……或者她這也並不算侍寢,不過任由素若帶著穀雨替她穿衣梳洗。
她不是宮嬪,所穿亦不是宮裝,仍是她最喜歡的天水碧一色裙並著洋芻灑絲夾花襖,青櫻站在鏡前,隻見鏡中女子氣色明豔,隻羨壓倒桃花。穀雨抿嘴笑道:“皇上早朝去的時候也是神清氣爽……”
青櫻見鏡中的自己登時紅了臉,素若雖是訓斥道:“休胡說,連皇上也是可以議論的麽?”然而語意也分明是笑嗔的。
待到青櫻飲了止痛的湯藥,素若侍立在一旁垂首道:“奴婢帶大人去皇上的寢殿吧。”
西暖閣並非清明殿正殿,司馬明禹倘若不宿在妃嬪宮中,便一向宿在正殿裏的龍榻上。
她甫一進去,發現正殿的陳設變了,這本是皇帝自己的內殿寢榻之處,此刻眼目所及之處卻添了許多女子所用之物,諸如嵌著雕花銅鏡的梳妝台,又有數盒精巧的胭脂水粉螺黛擺在上頭。連空氣都甜膩了不少,卻不是明禹素日所用的青桂香氣,她不禁奇道:“這可是什麽香味?皇上不是除了衣物一向不熏香的嗎?”
穀雨笑道:“皇上今早特特地吩咐了,小姐體質偏寒,叫殿中燃起暖香丸說是熏得久了比吃藥還管用。”她是青櫻早年入宮為趙王妃時帶來的舊人,雖然曆經世事不比當日情分,卻終究為自家小姐得勢而高興,趁素若去料理宮中雜事,她陪著青櫻說話便好奇道:“奴婢到今日才知道,有緣的終究是有緣的,繞一個大彎子,還是要成姻緣的!”說著瞧著青櫻笑道:“就比如皇上和小姐,從前假戲,如今到底真做了!可等了好些年!終於做了夫妻!”
青櫻欲拿手中的書敲她,臉上染著一層緋紅斥道:“你這丫頭可別胡說,皇後與皇上才能稱作夫妻,叫有心之人將來傳到皇後那裏那怎麽好?”
穀雨撇撇嘴辯解道:“現在不是還沒有皇後麽?再說了,北夷子一個罷了……也做得皇後麽……”見青櫻麵色一沉,這才噤了聲,然而不過一刻又眨眨眼睛道:“皇上會給小姐一個什麽位份呢?”
青櫻倒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於俗務本來思慮就不多,隻知能時時在一處,能得他真心相對,能抱著他的手臂在困倦中睡去,便是此生所求。至於位份封號,不過是憑他的心,爭來的就沒有意思了。
穀雨自顧自地猜測道:“依奴婢想來,最少是貴妃,八成是皇貴妃。誰看不出來啊,小姐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做不得皇後也必定是後宮至尊才對。”
她說到興奮之處,哪裏聽到司馬明禹正進來,聽她所言不禁拍掌道:“好奴才!朕瞧你伶牙俐齒,在清明殿伺候茶水竟是委屈了你。”
他突然出現,恰巧又聽到穀雨所說的話,妄自揣測聖意並覬覦皇貴妃之位,打發到苦役司都不為過。穀雨在宮中數年,自然嚇得立時跪下顫聲道:“皇上贖罪!”
司馬明禹一見青櫻在,也顧不上理穀雨,眉目間平添了滿滿的柔和,一行進來執起她的手一行這才對穀雨笑道:“朕便不唬你了,起來吧。”說著竟還取下手上的一個白玉扳指拋給她道:“賞了你罷,你所言倒甚合朕的心意,不比朝裏那幫老頑固。”
穀雨喜出望外,連忙磕頭謝了恩退了出去。
明禹擁了青櫻,抱她在膝上坐下,細細撫著她垂在胸前的一縷秀發,歎了口氣似是欲言又止。
青櫻觀其行止,與他又是數年相交,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問道:“我們的事……朝廷上知道了?”
“沒有……”他似是倦極,索性埋頭於她的發間,半晌才道:“蘭陵王一派有人參你一月之間有超過三次未按時到府衙當值,觸犯大夏律典,為正為官之氣,理應流放。”
青櫻不禁冷笑,蘭陵王女兒做了皇妃,莫非還不知足?他獨子已死,此時不安分難道還想替女兒掙個皇後?即便如此,矛頭還指向她,不懂得合縱連橫,當真是不聰明。
“我本想提起冊封你之事,又怕在這個關口上被他們抓住這一點,雖然我可以堅持冊封你,於你總是個隱患。”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聲音又小又低,“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青櫻反過來安慰他道:“你何必為此憂心呢,你知道我並不看重名分的。”
司馬明禹搖頭道:“你不看重是你不看重,我卻不能叫人小瞧了你。”不過轉瞬複又像孩童一樣有些歡喜道:“雖然要拖些時日,卻能留你在清明殿多住些時日,天天一下朝就能見到你,突然又覺得高興得很。”
又兩月,永曆三年六月初三,黃曆上宜嫁娶的日子,北魏安和公主拓跋瑩心出嫁南朝。
曆經一月,七月初四南夏永曆帝迎娶安和公主,並於當日立其為後,位居中宮,賜居正寧宮。
封後大典結束之後已經是戌時,然而按照規矩後宮位份最高的勵妃依舊攜眾妃嬪前往正寧宮拜見皇後。自此,中宮之位不再空懸。
然而,即便如此,後宮眾人亦深知皇後雖是後宮之主,掌六宮鳳印,卻不是後宮中最呼風喚雨的所在。後宮真正的榮寵所在,是清明殿。
慕容青櫻已經在清明殿留宿了兩月有餘,自那日之後兩人是自打相識以來最如漆似膠的日子,明禹怎麽舍得她回府居住?雖然她尚沒有冊封,隻是宮中之事太監宮女到底是人多口雜,到如今芳華侯與皇上同宿在清明殿的龍榻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罷了,不敢當麵議論不過是皇上下了嚴令,之前便逮住了兩名嚼舌頭的宮女亂棍打死了。
隻是各宮妃嬪皆出自鍾鳴鼎食之家,家中父兄無有不在京中或是外省任職,漸漸地京中便起了風言風語,隻說皇上與芳華侯不顧禮儀,竟做出不文之事。大夏風俗於男女大防向來嚴苛,男女未經婚嫁連見麵都不能夠,芳華侯身為朝廷命官,君臣相處自有聖賢之道,怎能供皇上褻玩,以色相居高位?
原也不是沒有人旁敲側擊司馬明禹,然而他樂在其中,隻要無人敢點破他也就敷衍過去。
這日早朝,照例臣工奏完所有的事,汪福興正要唱“有本上奏,無事退朝”,禮部尚書路中新突然跪下朗聲道:“臣有實要奏!”
司馬明禹微微蹙眉,心道方才為何一直不說,然而麵上仍是和顏悅色道:“路大人有何事?”
路中新一麵叩首不止一麵道:“近日京中紛紛傳說,芳華侯留宿在皇上內宮清明殿,微臣鬥膽請皇上金口玉言親口否認,以止謠傳。”
此言一出,眾臣嘩然。大夏立朝以來從未有朝臣敢在早朝時如此大膽放肆,然而竟亦有好幾個須發皆白的臣工同時跪下,齊聲道:“臣附議!”
施謹瑜立在那裏,心中飛快地思量對策,縱然他與司馬明禹之間再有多少私怨,亦不能傷及青櫻,況且司馬明禹登基不足三年,根基仍是不穩,任何一點一滴的閃失都可能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崔思博也焦急萬分,隻是心知此事並非那樣開開解,正要先出言岔開解了皇上一時的尷尬,不想司馬明禹竟自己開口道:“此事……屬實,朕並不否認芳華侯確實居住在清明殿。”
這下可炸開了鍋,本來總有人是將信將疑,隻當這是有心之人造謠生事,誰料天子竟親口承認!
慕容勉閉上眼睛,索性不去迎接無數道隨之而來的含著各種內容的目光,隻拚著心頭的一口氣撐著不叫自己倒在地上。崔思博亦無奈地搖了搖頭,皇上如此便當真無法開解,怎可一時衝動地承認呢?隻要撐住一時,總能搪塞過去的。
路中新聞言悲呼一聲:“皇上!”便伏地不起,口中大聲道:“微臣冒死上奏,芳華侯縱然是有功之臣,卻男女有別,又並非宮嬪,長期留宿內宮之中名不正言不順,隻恐對皇上清名有損,惹得民間議論啊!請皇上三思,放芳華侯回府!”
他性情耿直剛正,禮部雖然在六部當中最為勢弱,路中新自身卻頗受敬重。他此舉之下,除卻剛才附議的人,又有一大半臣工跪了下去,一同道:“請皇上三思,放芳華侯回府!”
路中新再道:“臣忝居禮部尚書,縱使拚上性命,斷不能容此名不正言不順之事,令皇室蒙羞。皇上倘若不開金口給臣等說法,微臣等長跪不起!”
李琰傑和周恒誠等人不禁暗暗竊喜,他們正想就此事做文章,苦於找不出一個出頭的人,路大人這廂倒好,竟幫了勵妃娘娘的大忙……他們便不信,在這種情況下,皇上還能留那個妖女在宮中。
騎虎難下,司馬明禹必須給出一個答複。
崔思博見狀,出列道:“微臣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