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逼迫
這麽多貴人在這, 劉氏也不敢放聲來哭, 隻憋著聲音看著唐時流眼淚,想過去
摸一摸,但又怕弄疼了唐時。
因為袁鏞抱著唐時, 唐慶他們也不好湊近太多, 可唐頌、唐風、唐雅和李紹年紀小, 便都湊了過去, 唐頌兩隻大眼睛已然腫成了兩個桃子,扁著嘴哭。
唐風和唐雅悄悄地抹著眼淚, 看起來也是傷心極了。李紹卻沒有哭,他沉默地看著唐時蒼白憔悴的臉, 看著他腦袋上纏著的布以及被折斷的手臂,心裏頭像是有一團火在燒,憤怒在他的血液裏奔騰, 他狠狠地握緊了拳頭,似乎是要將傷害唐時的人給揍成肉泥。
孟箴紅著眼睛對一旁同樣紅眼的高氏與方氏說道:“小時變成這樣也是因為我家孩子, 我是真的很抱歉。”
當時陳漸歸帶人趕過去的時候, 正好看見唐時幫陳鴻擋了後腦那一下, 他當時深受觸動, 本來以為這傷已經很重了,可沒想到唐時的兩支胳臂竟然還被人硬生生給掰斷了!那種痛苦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了,可唐時竟然還能在這種情況下替鴻兒擋了一遭,陳漸歸心中更是生出了無比的憐惜與酸澀。
他也顧不得那個叫囂著是林知府之子的人了,將他們全都丟進了大牢。
高氏和方氏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可孟箴這麽說,她們也不能認啊,“夫人說的什麽話?要怪就怪那些狠心的雜碎!對我們家小叔子下這麽重的手!”方氏說著抹了抹眼淚。
“大人!”忽有衙役匆忙跑到屋外,稟報道,“知府大人遣人過來了,說是不放了那位,他就親自造訪……”
陳漸歸沉下臉色,“意欲殺人還想無罪釋放?哪還有律法可言?”
衙役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退了下去,不過心中倒是覺得那位林少爺恐怕真的可以無罪釋放,畢竟人家有個當知府的爹!
衙役離開後,屋內氣氛都有些沉重,陳漸歸心中是想要狠狠懲治那什麽林少爺,可是他的確隻不過是個縣令,無法與知府抗衡。
袁鏞看著懷中的小弟子,歎了一口氣,說不得他還要拚上他這張老臉了。
“漸歸,你去給京都修書一封。”
陳漸歸麵上的沉鬱之色稍稍退去,“好,我這就去。”
陳漸歸離開後,唐家人這才放鬆了些,唐慶常年被陽光曬紅的臉上流露出疼惜,他做父親的,沒辦法像老妻那樣傷心地哭,隻能放在心裏。
“袁先生,您也抱累了,不如把石頭交給我們吧。”唐慶提議道。
袁鏞想到若是等會兒林知府過來要人,他說不定還得與漸歸一起據理力爭,便點了點頭,一旁的唐年立刻就上前去接。
袁鏞小心地將唐時移到唐年懷裏,唐時似乎是被碰到了傷處,疼得皺了皺眉,屋子裏的人頓時心裏一緊,唐年更加小心了起來。
這麽多學子被抓,自然就在縣裏引起了轟動。這些學子們家境都算得上殷實,他們被抓進大牢裏,甭管是因為什麽,這些人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找縣衙尋個說法。
陳漸歸派人與他們說明了情況,可他們根本就不願意相信自己家的兒子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一個個極為不服。
陳漸歸在書房裏寫信,聽到衙役的轉述,頓時氣得將筆一扔,“不信不信,本官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你去告訴他們,他們沒能管教好兒子,本官就隻好親自替他們管教!”
衙役立刻領命下去,他可不敢與正在氣頭上的大人多待。
來的那些人都是縣城裏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當然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蹲大牢,他們平日裏與陳漸歸還是可以說得上話的,便想著能不能通融通融,哪知道陳漸歸竟然一點情麵都不留,更何況,裏邊還有個知府公子呢。
難道事情很嚴重?他們不禁麵麵相覷。
陳漸歸寫好書信後,便立即差人送往京都,而林知府這邊,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他就不信了,這些惡意傷人的渣滓們他還整治不了?
可他沒想到,林知府來的速度非常快,說不定這個林知府早就已經來了,隻是他覺得自己沒必要親自過來撈人。
可現在陳漸歸不給他麵子,他隻好親自過來要人。
陳漸歸官級低於林知府,且林知府是故意穿著官服過來的,他隻好先拜見行禮。
林知府中等身材,長得比較圓潤,看起來還是比較慈眉善目的,隻是他因為兒子被抓的事情麵色極為陰沉,看著跪在地上的陳漸歸,便想來個下馬威,一直沒有叫他起身。
這時候袁鏞過來了。
“林知府好大的架子!”他沉沉地說了一句,“不知老夫可也要拜見?”
林知府認得袁鏞,袁鏞在天下學子心目中的地位不可小覷,倘若袁鏞真的跪了自己,即便他如今隻是白身,可傳出去,自己也要受到眾人的唾棄。
“袁老言重了!”林知府連忙阻了袁鏞,順便將陳漸歸叫了起來。
“袁老啊,”林知府歎了一口氣,“犬子素來乖巧,一定不會做出那等事情,一定是那些學子胡來,隻希望漸歸兄能夠明察秋毫,將犬子放出來,其他的,該嚴懲的自然要嚴懲。”
袁鏞冷哼一聲,氣得胡子都在抖,“漸歸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林知府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當時有那麽多人,漸歸兄或許是看錯了也說不定啊。”
袁鏞和陳漸歸知道,林知府這是在先禮後兵,倘若他們還不答應,林知府恐怕就要動真格的了。
可那又如何呢?一想到唐時的傷勢,他們就止不住怒意。若是沒有那位林少爺撐腰,以鴻兒的身份,其他學子也是斷然不敢做出這種事情的!
“林大人,國有律法,下官自然要依據律法來辦案,林大人若是有興趣旁聽堂審,下官這就升堂如何?”陳漸歸是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讓步的。
林知府臉色忽然就沉了下來,“陳知縣,本官已經說了,犬子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其實這件事情上,人證對於他們來說是沒有用的,林知府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讓那些人說不出話來,如此一來,陳漸歸就沒有辦法真的給林知府之子定罪。
這實在是個棘手的事情,可他還是不得不說,“林大人,是否有罪還得看證據。”
林知府突然就笑了出來,用一種很莫名的目光看向陳漸歸,“證據?陳知縣,你跟本官講證據?”
“林大人可記得永嘉九年的那件事情?”袁鏞反問道。
永嘉是先皇的年號,永嘉九年,袁鏞因為親眼看見了一件極其不公之事,便洋洋灑灑撰寫了上千字的文章,用極為憤慨的言辭嚴厲批評了此事,當時他的名望已經盛極一時,這篇文章在學子中間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他們紛紛打抱不平,此事還傳到了永嘉帝耳中,結果就是官府頂不住壓力,重新處理了這件事情,還了受害人一個公道。
這件事情林知府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看著袁鏞,知道對方是在威脅自己,可是那又如何?袁鏞已經老了,即便他依然受到文人的尊崇,可是那種影響力已經沒有那麽大了,更何況,他如今還在自己的地盤上。
“袁老,有些事情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您覺得您現在還能做到麽?”林知府笑得陰沉。
袁鏞和陳漸歸都沉默了。
“陳知縣,本官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林知府直接說道,“事情是那些學子挑起來的,與犬子並無任何關聯。”
他這是在逼著陳漸歸妥協。
陳漸歸正欲張口拒絕,卻聽門外衙役粗喘著氣,神色極其驚慌地跑了過來,“大人!大人!”
“何事?”陳漸歸心裏都被他弄得有些慌亂。
“大人,衙門外被衛指揮司的人圍起來了!”
陳漸歸麵色微變,瞅了一眼林知府,發現他也非常意外,於是與袁鏞對視了一眼。
衛指揮司來人,陣勢還這麽大,陳漸歸心中雖有些忐忑,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了屋子迎了上去,袁鏞隨他一起,林知府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衙門外,就見門外果然圍著一群身著飛魚服、腰佩細長彎刀、滿身煞氣的年輕男人。
領頭之人沒給他們行禮的時間,直接將手中的暗金色令牌往他們麵前一放,向其他人打了個手勢,麵無表情道:“拿下。”
幾名指揮郎瞬間就上前架起了林知府,領頭之人冷漠道:“帶走。”
林知府呆愣過後立馬回神,不禁掙紮大喊起來:“你們憑什麽抓我?快放開我!”
領頭之人用凜冽的目光瞅了他一眼,“有什麽話,去了牢裏再說。”言罷,就策馬帶著手下人離開了。
陳漸歸與袁鏞麵麵相覷,事情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本以為要跟林知府打一場硬仗,沒想到對方竟然被衛指揮司的人帶走了,這一帶走,想回來那可就難了!
兩人心裏感歎著正要回衙門裏,就見迎麵走來一人,這人氣度不凡,見到他們,微微作揖行了一禮,“在下趙縉,請問唐時是否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