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於是，吉姆一直緊緊盯著那個男孩兒,試圖從那個男孩兒的一舉一動中發現蛛絲馬跡。
紐特沒抬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加文十分無奈的站起身，伸長胳膊,巫師袍滑落在手肘處，露出裏麵的襯衫。
吉姆眼尖的發現了端倪。加文露在外麵的襯衫衣袖上點綴著非常閃亮的袖扣，兩隻袖扣乍一看上去很像。但隻要認真辨認，就能發現其中的區別。加文左手手臂的袖扣是倫敦商店最時髦的、被銀行行長高價拍賣下來的鑽石袖扣——那顆袖扣曾經出現在娛樂版的新聞上，那天的一整個的娛樂版麵,都在介紹這個袖扣的與眾不同的地方。吉姆當時還跟杜爾特吐槽過，說這款袖扣長的太過隨便，實在不夠特立獨行，巫師界一個銅納特一大把的袖扣，跟這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銀行行長虧大了。
然而，當現在吉姆終於意識到為什麽覺得眼前這個男孩兒眼熟的時候，他也終於找到銀行行長買下這個如此昂貴的袖扣的原因。
吉姆的視線盯在加文的另一隻卷起的袖子上，眉頭緊皺。加文的右手手臂上,也有一個十分隨便的袖扣。這個隨便與左邊的鑽石袖扣的“隨便”不同,那個袖扣是真的很隨便，隨便到在整個巫師界都很常見，常見到自己的襯衫左手手臂上也有一個。
可偏偏，右手邊的袖扣與左手的袖扣又是如此的相搭，倒像是原裝的兩個，而非刻意組裝。
吉姆的手下意識的搭上自己左手手臂上的袖扣，那顆袖扣是如此的便宜而又不普通。
便宜到一個銅納特能夠買上一整打。
然而，吉姆卻隻有這一個。
吉姆從來都不敢在紐特跟前露出襯衫的袖子。吉姆清楚的知道，紐特絕對能認出來，所以吉姆不敢。他不敢在紐特麵前承認他偷偷順走了紐特襯衫上的袖扣，他也不能。
可加文卻在紐特的眼前擼上了袖子，光明正大的露出袖子上的袖扣。雖然兩個袖扣瞧著很像，但吉姆打賭，紐特肯定能認出來。吉姆十分清楚的知道這個事實，因為那件衣服是紐特最喜歡的衣服。所以當時在對角巷，吉姆才趁亂把左手的那個袖扣給拽下來，偷偷帶走。而加文右手手臂上的袖扣，現在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紐特麵前。
顯而易見，加文手上的紐扣很有可能是紐特給的。
吉姆想到這裏，心情糟糕極了。袖扣這種貼身的物件，哪怕是作為聖誕禮物，都會先去商店郵購新的，隻有親密無比的戀人，才會互相贈送曾經用過的袖扣。不然太過失禮，也太過沒有禮貌。
吉姆不可能不在意。
吉姆想要站起身來問問，校長卻敲了敲杯子，宣布宴會結束，各位同學回歸自己的學院，準備睡覺。
擁擠的人群將吉姆與紐特徹底隔開，吉姆歎了口氣，安慰自己，晚點的時候，紐特約了見麵，到時候再問也可以。
斯萊特林的首席爭奪戰。
吉姆沒什麽興趣，他站在角落裏，等著時鍾敲響第九下，然後偷偷溜出去。現在已經進行到三年級的首席爭奪戰，吉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揉眼睛，十分困倦。
吉姆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九點了，他用餘光瞥了一眼仍舊在戰鬥的斯萊特林首席們，悄悄的溜出了大廳，沿著走廊走出古堡，去了前庭的小徑。
紐特說小花園，其實根本稱不上“小花園”，這裏壓根沒有幾朵花。這個地方其實在霍格沃茨算是有些偏僻的了。隻不過按照古堡的一般構建，這個地方的確應該是小花園。在貴族的古堡裏，夫人的臥室正對著的地方，按規格就是一處小花園，花園裏種植著一些夫人喜歡的植株。種植在這裏的植株，並沒有特殊的要求。不必如同種植在庭前或者門前的植株一般，對高度、年份、品種有著十分苛刻的要求，這裏的植株，完全可以不時髦，不美麗，甚至不昂貴，隻要夫人喜歡。
這是莊園所有者們對伴侶的另類寵愛。
每天拉開窗簾的第一眼，慵懶的美人伸展柔軟的肢體，抬眼望去，入目所及，全是自己喜歡的鮮花，迎著太陽搖曳，綻放花蕊。
此情此景，每個男人都將獲得極大的愉悅感。
吉姆一邊琢磨著紐特約在小花園的意思，一邊四處張望，尋找紐特。
九點的小花園很寂靜，前庭的小徑，原本就沒有什麽人煙，此刻更是稀稀疏疏的，偶爾有幾個下了晚自習的巫師路過，高聲嚷嚷著，談論剛剛寫過讀過的論文，或者談論關於“變形術產生的巧克力蛙是否可消化”等問題，嘰嘰喳喳的。為這漆黑的寧靜，添上一抹亮色，而後又隨著腳步聲漸漸走遠，消散在夜色的背景下。
吉姆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拿出魔杖，施展了一個時間魔法，懷疑自己記錯了時間。
九點一刻。
那麽——
紐特爽約了？
吉姆低著頭，正在猶豫是否要去一趟赫奇帕奇，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不好意思，臨時出了點狀況。”紐特揉了揉自己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又從身上皺巴巴的巫師袍上揪下幾根黑色的毛發，狼狽極了。
吉姆忍了忍，沒忍住，還是笑出聲來，他瞧著紐特身上那一小撮一小撮的黑色絨毛，伸手幫紐特一起打理他的巫師袍。
“你新養的寵物？”吉姆撚起一小撮黑色絨毛，放在眼前研究片刻，得出結論，“這麽細的絨毛，還沒斷奶吧？這麽幼小的寵物，霍格沃茨養得活嗎？”
“哦，他不喝奶，”紐特將巫師袍上最後一撮小黑絨毛撿走，長吐一口氣，“何況，我們還有霍格沃茨廚房，那裏的家養小精靈能夠提供足夠的肉食給他。”
“你——”
“你——”
吉姆與紐特同時開口，兩個人又被彼此同時打斷。
“你先說。”紐特十分謙讓。
“呃，不，我沒事。”吉姆說道，“我就是想問你為什麽約我出來。”
“哦，”紐特在一旁的長凳坐下，動作有些不自然以及乏力，接觸到長凳之後，紐特整個人幾乎算是癱在了長凳上。吉姆心想，他看上去可真疲憊，簡直像是剛跟一頭凶狠的母龍搏鬥完畢，卻聽到紐特以一種十分平穩的語氣說道，“我想問問你，關於麻瓜跟巫師的事情。”紐特頓了一下，“你知道的，提修斯去了國際魔法部，呃，他今天早上來信說，歐洲東北部有不少巫師混進麻瓜界，這可真是一個不妙的信號，不是嗎？”
“當然，”吉姆吃驚的笑起來：“你不必擔心惹我不快，提修斯能夠升遷到國際傲羅司，我也很高興。”
紐特端詳吉姆，見吉姆如此，也鬆了口氣，紐特繼續說下去。
“我今天問了加文，關於巫師混入麻瓜生活的地方的事情，加文很吃驚。他說倫敦並沒有這類的報道，也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發生。但是我想起一件事情。”
紐特抬頭注視吉姆，神情認真。
“什麽事？”吉姆懶散的站著，隨口問道。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給你送信的貓頭鷹嗎？”紐特沒有直接說什麽事情，反倒問吉姆。
“記得啊，”吉姆露出回憶的神色，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神色愉悅，“我當時還以為自己又幻聽了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說起來，那隻貓頭鷹應該也是你養的吧，連叫都不叫的，放下信就那麽乖乖的站在那裏，什麽也不做。”
“啊，”紐特也笑起來，回憶道，“我特意叮囑過她，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音。”
“所以呢，貓頭鷹怎麽了？”吉姆追問。
“哦，”紐特不緊不慢的解釋，“我當時在她的腿上抹了鳥蛇蛋蛋殼的粉末，試圖追蹤到你的位置。”
“你竟然還做過這種事情？我以為你那會兒對我唯恐避之不及呢？讓我想想，”吉姆回憶起當時貓頭鷹的動作——
確實，貓頭鷹從小縫中擠進來之後，曾經十分囂張的落在窗台上，一雙爪子在窗台上刨來刨去，不肯安分。
“怪不得她一直在我窗台上刨來刨去，我還以為她在磨爪子呢，原來別有所圖啊。”吉姆笑的意味深長。
“咳，”紐特幹笑一聲，沒在這個事情上多加解釋，而是強行轉移了話題，“後來，鳥蛇蛋粉的追蹤在倫敦近郊受到了阻攔，這不可能是麻瓜做的，所以我猜測，那個地方一早就在某個巫師的庇護下，那位巫師將那個地方設置了十分完整的魔法咒語，阻隔了所有的外來追蹤。”
“倫敦近郊？”吉姆喃喃自語。
“對，所以我想問的是，”紐特坐直了身子，“詹姆斯集團是否真的有巫師參與其中。”
吉姆想了片刻，坦然承認：“有的。”
他想起當初不知道與紐特的第幾次的通信——那次紐特詳細的介紹了關於治療的主要思路，以及打了一個與家養小精靈有關的比喻。吉姆那時正在布局以後的安排，當時的吉姆其實已經聯係上了一個詹姆斯集團的巫師，隻不過吉姆沒有深思，他隻是以為遇見這個巫師，並且發現對方的巫師身份，隻是一次偶然的巧合。
可現在回過頭去看，一切的偶然，都是無數必然堆砌的結果。
吉姆忽然想起詹姆斯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長長的甬道，漆黑的走廊，寂靜的沒有人氣。
“他是莫裏亞蒂？”一個男聲低低的傳來。
“是他。”詹姆斯回答。
“哦，恭喜你得到了一個了不起的手下。”男聲低低的笑道。
吉姆一直以為“了不起”形容的是他的能力，至少是他的識人能力，畢竟他除了曾經說中幾位頭目的情況，當時並沒有太多的建樹。因此雖有疑惑，不清楚為何他還什麽都沒做，這個男人就對詹姆斯道喜，恭喜他得到了一個了不起的手下，也沒有太過糾結，隻當做是麻瓜的客套話。
然而現在回過頭去看，這個“了不起”更多的可能指代莫裏亞蒂這個姓氏，而非他吉姆。詹姆斯之所以一麵待他十分不錯，給了十足的麵子與場子，另一麵又經常拿他出去當靶子，也有了充分的解釋。詹姆斯從來沒想過將吉姆當做真正的繼承者，詹姆斯隻是給了吉姆一個假象，試圖讓被拋棄的吉姆感受到他的溫暖，從而對他言聽計從。
所以，詹姆斯集團應該是養著很多巫師的，吉姆抿唇，詹姆斯第一次瞄上他，也不一定是大家傳的所謂的看上他的能力，或許是看上他巫師的能力，而非是看上他識人的能力，紐特聽了吉姆的回答，陷入沉思。
吉姆問道：“怎麽了。”
紐特說：“提修斯說最近出現了一批巫師跟麻瓜狼狽為奸，經常不幹好事，國際魔法部正在捉拿他們，我害怕提修斯出事，想打聽打聽情況。”
吉姆點頭，說道：“我幫你問問吧。”
紐特沉下臉：“你現在跟麻瓜接還有聯係？”
“當然，”吉姆笑了，“不然我的學費生活費所有的費用從哪裏來啊，我的大少爺。哦，對了，那個什麽尼赫邁亞——說讓我問候你，阿特密斯族長。”
紐特眉頭微皺，“我瞧見了，算了，隨他去吧，說起來，斯萊特林那群小貴族們沒欺負你吧，萊斯特蘭奇什麽的我倒是不擔心，他們不會幹那麽掉價的事情，”紐特抬頭望向吉姆，“不過我倒是覺得餓這種小事情難不倒你，是不是？”
吉姆笑道：“我不想跟他們計較，都是小孩子，哪怕有錯，也不該算在他們身上。”
紐特聽了吉姆的話，挑眉看他：“你打算跟誰算賬？”
“啊，沒誰，”吉姆聳肩，雙手插回兜裏，無所謂的解釋，“我就是想說不跟他們計較。”
紐特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哦，對了，”吉姆看了一眼時間，“快宵禁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嗯。”紐特點頭，慢騰騰的從長凳上站起來，鬆了鬆筋骨。
吉姆喊住他：“喂，不來一個晚安吻什麽的嗎？”吉姆挑眉。
紐特站在那裏，定定的看他，半晌——
吉姆挑眉：“算了，問你個事兒。”
“問。”
“咳，”吉姆幹咳一聲，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加文襯衫上的那個袖扣——”
“你什麽時候看見過加文的襯衫？”紐特眉頭高高皺起，表情不悅。
“沒，”吉姆幹咳，“我就是在開學宴上瞧見了，他給你拿藍莓醬的時候，巫師袍滑下去，露出來的。”
紐特一錯不錯的盯著他：“嗯，然後呢，他的襯衫怎麽了？你是要問他穿多大號的襯衫嗎？”
“不，咳，”吉姆解釋，“我比較關心他手上的那個你的袖扣。”
紐特愣了一下，而後笑起來。
“哦，那個啊，當年我在阿特密斯叢林裏遇見加文，他死皮賴臉的非要我陪她下山，我為了哄他，就隨手找了個東西，說是因為紐扣，阿特密斯叢林裏的神奇動物才不敢動我，然後他就信了。”
“信了？”吉姆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他是智障嗎？”
紐特聳肩：“大概阿特密斯叢林裏的神奇動物太聽話了吧，誰知道呢？”
“那你為什麽要給他袖扣？”吉姆不滿的問，“別的什麽的不行嗎？”
“哦，我想起來了，我當時隻找到了一個袖扣，別的東西都不順手，”紐特回憶起來，“另一個不知道當在哪裏了，反正也找不到了，不如就廢物利用了吧。”
吉姆伸手給他看。
“怎麽？”
紐特瞧著白皙的手指，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吉姆沒說話，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袖扣，無奈的歎氣。
紐特這才看見，扶額笑道，“你也真是的，什麽時候順走的？”
吉姆笑，你猜呀？
紐特揉了揉他的頭，給了他一個額吻。
“回去早點睡覺，不要跟邁倫他們起爭執。”
“你竟然記得邁倫的名字？！我聽莉塔說，你來了一整年，一個人都沒記住。”
“哦，本來不記得的，後來特意問的，倒是問了以後，我想起來了，這人之前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後的嗎，這是怎麽了？”
“沒怎麽，”吉姆聳肩，“就是斯萊特林的特征唄，沒用了直接踹開，這有什麽，大家都這樣。”
“好啦，別難過了，”紐特輕輕的親了親吉姆的額頭，“快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