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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追跡者(4K+)

  虛空星海之中,某個處處顯露出熟悉痕跡的區域。


  兩隻……應該是兩艘,形體狹長、羽翼寬闊的巨型巡禮蝶,在四下盤桓數圈後,拖曳著螢光粉塵編織而成的光路,緩緩聚到一塊。


  通訊寶具中,傳出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聲音,進行著關於某個事件的討論——


  “那些傀儡的最後一次傳訊位置,就在這一片區域。附近沒有發現螺舟殘骸,但是可以找到一些空戰寶具的殘留物。”年輕男子的聲音有些故作低沉的味道。


  “也就是說,那姓袁的蠢貨被連人帶船給劫了?”少女的嗓音清澈,但透著百無聊賴的慵懶感,像吃得太飽的貓。


  “奇怪的是,交戰的規模似乎不大,甚至不算非常激烈;而以那艘武裝巨猿的戰力和特性,照理說不該是這樣……”年輕男子沉吟著。


  少女打了個嗬欠:“就不能……直接說結論嗎?你明知道我這方麵的腦筋不靈光。”


  “呸,你隻是懶得在自己沒興趣的地方動腦罷了……”


  年輕男子不滿地戳破道,但還是給出了答案,“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袁成邑主動投降,那就是武裝巨猿被不多於三艘的敵船輕易擊敗了,碾壓的那種輕易。”


  少女的聲音沉默了會:“再給個更直白的結論吧。”


  “你這也——嘖,算了。”


  年輕男子有一瞬間想要發火,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前者意味著:對方陣勢極其龐大,袁成邑自覺反抗無望,所以主動投降。值得懷疑的對象,要麽是那寥寥幾支有名號的星匪惡黨,要麽就是某個中型以上的世家宗門勢力。”


  “哦,那後者呢……”少女漫不經心。


  “後者意味著:對方的螺舟品級可能接近破境級,數量越少越接近;那範圍就更加縮小了,隻有極少數豪門望族能做到……怎麽了?你有異議?”年輕男子似乎聽到對麵發出一聲有所質疑的鼻音。


  “嗯……感覺哪裏不對,但是我懶得細想,你再琢磨琢磨吧。”少女道。


  “……洛師的造物一定得回收,你就不能上點心麽?”年輕男子的語氣十分無奈。


  “不能。反正洛師疼我,也知道我懶。”少女有恃無恐。


  “你……你沒救了,就算再有天賦,也不能這麽荒廢,至少、至少你……”年輕男子惱火的話語之中,帶著無法克製的嫉妒和不滿。


  “好了好了,別這樣……其實我有個主意。”少女似乎醞釀已久。


  “嗯?什麽主意……”很顯然,年輕男子對劣跡斑斑的少女期待不多。


  “我們動用‘元心印’的力量就好了。”少女輕描淡寫道。


  呆滯了片刻,年輕男子激烈回應道:“你瘋了吧!洛師說過,那東西雖然隻是仿製品,但威能並未削弱多少。以我們的層次,一旦駕馭不住、會有性命危險……”


  “其實沒那麽危險啦……”


  少女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執行任務配給的元心符印,我已經用過七八次了,你看我到現在不還是好好的麽。”


  “……原來是這樣!難怪以你這種慵懶的性子,也會願意時不時接取任務。”年輕男子醒悟道。


  “元心印的危害,主要在於知機入微對魂識的衝擊,隻要不迷失在感知視界裏,基本出不了差錯。當然啦,那種能夠捕捉到天地一切毫末變化的愉悅,確實不好擺脫;可我們現在有兩個人,一個人用,一個人守著喚醒,再簡單不過了。”少女循循善誘著。


  “……”年輕男子陷入沉默。


  “怎麽樣?我把這次機會讓給你,我有經驗,保證你出不了事。”女孩的聲音裏帶著蠱惑的味道,通訊工具裏似乎還夾著自信滿滿拍胸骨作保的雜音……


  “你是想要驗證我的使用反應吧……你死心吧,我不會用,也不會讓你用的。”年輕男子咬牙切齒,似乎堅定不移。


  “哦……那也行啊,反正洛師疼我。就是可惜了你,這次任務沒辦好的話,功績不止不漲、還要倒扣……”少女的語調恢複了慵懶,聽起來隻是略感惋惜,並不真的掛懷。


  良久的沉默之後——


  “你來。什麽時候喚醒你?”年輕男子無力地問道。


  ……


  那感覺像是被裝在一個透明的圓球裏,從極高的山上滾下去,不斷加速、不斷碰撞、不斷翻滾,需要非常努力才能看清沿途的風景。


  可盡管如此,也遠遠好於站在平穩的地上,當一個看不見的盲人。


  至少,洛魚是這麽想的,所以她才會沉醉於一次又一次的滾下去,哪怕粉身碎骨……


  “洛魚、洛魚!能聽見嗎?”


  “醒醒!混賬,醒醒啊。”


  “你個該死的害人精,我就不該信你,醒醒!”


  “趕緊斷開啊!聽到沒有!”


  一陣急切的呼喊,像是纏在身上的繩索般,強行止住了翻墜的勢頭。


  那種可怕的、足以勒斷骨頭的衝擊感,在魂識層麵也同樣劇烈。


  腦中殘存的半縷清明意識浮現,壓下了甩開這束縛的衝動,並且逼迫自己接納那股痛楚、隨它返回。


  “行了、咳咳……別喊了……”


  洛魚有些虛弱地回應道,“我正七竅流血呢,你讓我緩一緩……”


  “你大爺的!下次我要再信你,我就改名叫洛愚,愚蠢的愚!”咆哮聲讓通訊寶具都震動了起來。


  “哈,那可比現在的洛川好聽多了……”少女沒心沒肺地笑道。


  “白癡!我是在諷刺你。不對,少廢話……緩你的,當心被血嗆死!”年輕男子氣惱的話語中,帶著還未完全放鬆的顫音。


  “差不多了,其實以往沒這麽嚴重的……”


  洛魚吐掉嘴裏的血,適應著鐵鏽的氣息,“這一次察覺到的東西太有趣了點,一時忘了掙脫。”


  洛川皺了皺眉,到了嘴邊的嗬斥換成了歎息和無奈:“你發現什麽了?”


  “嘿嘿,發現……同類了。”女孩答道。


  ……


  另一片天海星區,下層空域。


  名為“大吉”的鱷龜螺舟穿行於雲間,初升的旭日光輝柔和,為它斑駁的甲殼披上了一層霞衣,可惜那種與其主人相似的浮腫身形,破壞了如此意境的美感。


  哪怕在不那麽尖酸刻薄之人的眼中看來,它動起來的樣子,也像是一隻被壓扁的大耗子沒死透、正費勁掙紮個沒完……


  盡管如此,方亦對它的評價還是相當高,因為這是一艘不需要操控者的好船——


  螺舟前艙,本該是道壇之處,安置了一個舒適的小窩,養著一頭肥得看不出原型的滾圓禿毛老豚鼠,名字被叫做“小吉”。


  這頭豚鼠的非同尋常之處,不在於它的無盡食欲和酗酒惡習,而是它居然看得懂天海星圖,並且能準確溝通、引導鱷龜“大吉”的殘魂意識,去往星圖上由王肥陀以栗米標注的目的地——哪怕有龜類獸魂螺舟本身靈性驚人、能夠自主修正路線的緣故,這也絕對稱得上匪夷所思!

  當然,那位打造這艘螺舟的匠人,所擁有的大膽和天才,更是讓方亦敬慕不已。


  甚至連帶著王肥陀,作為與那匠人有叔侄關係的螺舟繼承者,在方亦麵前都多得了幾分愛屋及烏的尊重。


  可惜的是,據王肥陀所言,他這位螺舟鑄匠兼前船主的叔父,在多年以前就不幸亡故於一次過於冒險的螺舟部件打造嚐試——方亦的敬慕之情因此更深了。


  因著這般緣故,從張宿星區廉士州、至井宿星區鹿尋州的幾天航程裏,方亦基本都黏在前艙,幾近不眠不休地守著那隻滿身酒臭的豚鼠——這畜牲隻接受用烈酒清洗身上的食物殘渣及便溺汙穢,還非得是摻有上等雲露靈液的那種才行,難怪王肥陀哭窮,沒能進一步發福。


  方亦請纓體驗了一次搓澡工作,因此深深記住了豚鼠表達嫌棄的眼白有多白。


  他娘的,這小哥待豚鼠的態度,都比對我還親近禮貌些——王肥陀一度如此鬱悶地腹誹,但隨後想到自己待這位鼠爺的態度更加卑微,頓時就又釋然了。


  經過幾天的細致觀摩探查,對於這艘鱷龜螺舟的打造思路和工藝,方亦都有了相當深刻的了解,遠甚於繼承之後就以供養心態對待它的船主王胖子。


  與此同時,想要動手改造提升的欲望,在方亦胸中不可遏製地湧動起來,“宙書”上添改相關構想的設計圖稿,一張接著一張。


  這天午後,王肥陀經過良久的躊躇、過來尋他說事。


  進到前艙的時候,有那麽瞬間,竟被方亦那死盯著豚鼠小吉的熱切目光鬧得有些毛骨悚然,滿身的肥肉都顫然抖了三抖。


  “方、方小哥,你這些天都沒吃好……餓、餓壞了吧?”


  “嗯?不餓啊。那啥……王叔啊,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正好,我也有事想和方小哥你提一提,要不我們去後艙邊吃邊談?肉、肉管夠。”王肥陀擔憂地在方亦和豚鼠小吉之間來回打量。


  “不用不用,也沒胃口……王叔,這大小吉你接手照料,該有幾十年了吧?”


  “可不是,得有三十多年了。那個……方小哥,你那製符的手藝還沒露全呢吧?”


  “差不多了,也就該會的會點……話說,王叔你沒想過幫大吉它拾掇拾掇麽,比如修幾處轅門,加裝上空戰寶具?威武一下?”


  “想倒是想過,可惜請的鑄造師匠都覺得難、怕折騰壞了……方小哥啊,你覺不覺得你給的那製符技法有點不夠實用呀?我不是說不好啊,反倒是覺得太好了點,得貴,可貴了就難賣,你看是不是這個理……”


  “唔,有道理,符籙這東西貴了用起來心疼……不過王叔,大吉底子好、其實不太難折騰的,如果你有意願,晚輩可以幫你試試嘛。”


  “啊?哦,那怎麽好意思,不用麻煩的……倒是這符籙嘛,方小哥啊,你看要是把那兩種特性拆開,會不會煉製也簡單,賣也更好賣呢?”


  “啊?哦,聽起來有點麻煩,但想必是可行的……其實王叔你考慮考慮,我覺得要是能稍微收拾一番,大吉它往後可不得了啊,哦還得捎帶上小吉。”


  “方小哥啊,這大小吉畢竟是我叔父留下的,我把他們當親侄子呢……要不你看,還是先把製符這邊的要緊事解決吧?”


  “王叔啊,製符技法要改良創新急不來呀,得要靠那種靈光一現的機緣……可王叔你想沒想過,大吉還勉強好說,但小吉這歲數和被酒泡發的身板……”


  “……”王肥陀被那兩個字紮了下,瞧了眼自己。


  “……”方亦嘴皮抽搐了下,巴掌伸起來,又放下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總算意識到這麽驢唇對馬嘴地說下去,不是辦法。


  “方小哥,你不是急著返程麽……來得及?”王肥陀問。


  “耽誤兩天,倒是不太打緊。呃……”方亦打起了退堂鼓。


  “那……轅門寶具啥的這麽多年沒指望,也都過來了,不緊要;實在不走運碰上星匪的話,我給錢給貨積極,他們看這船古怪也不怎麽會硬來……方小哥你有大才,真要動手折騰的話……”


  王肥陀忽然肅然起來,認真詢問道,“能讓小吉活得比我長不?”


  “啊?這……不能保證,但靈氣本就有鍛體功效,平日又有雲露養著,底子還行。至於我考慮的改造方案,應該對小吉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方亦回答道,但心中卻對這一絲好處不敢多高看。


  畢竟就是一隻豚鼠而已,再怎麽機靈特別,也終歸是凡獸,哪怕壽命翻個倍,又能多活幾個十年?是的,方亦早就檢查確認過了,這就是最普通的那種豚鼠,俗世貧民當做口糧的那種。


  “那可好啊,方小哥你什麽時候動手,還缺啥不?你盡管說。”王肥陀搓了搓手。


  “呃……我就是先問問你的意思,還沒全想好。”


  方亦猶豫了片刻,略顯生硬地改了話風,“得再多考慮考慮,不然王叔你要是不答應,我不是白忙活了?這事留待下次再說,還是先琢磨下那個製符技法吧,方便王叔你多賺點銀錢、買些高級天材地寶備著。”


  “哦,也是……那、那胖叔我還是去喊人給你準備點吃的吧。”


  王肥陀說著,摸了摸禿頂,看起來有些梳理不清情緒地往外走去。


  方亦留在原地,眨巴了好一陣眼睛,又看了看泡在“酒窩”裏的老肥豚鼠,忽然生出了滿滿的迷惑懷疑——


  小爺我原本就想插科打諢、糊弄著過過手癮,怎麽突然就被煽情感動起來了?不會是被那胖子反過來算計了吧?他娘喲,還主動應承了改良那製符技法?

  莫非……那厚厚肚皮裏的城府之深,竟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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