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河邊風波(上)
連著下了幾天大雨的六楊村,終於迎來了一天晴天。
溫暖和煦的陽光灑在這片鬱鬱蔥蔥的大地上,像是給整個世界都鍍上了一層金色似的。
雲馥將要洗的衣服裝在一隻小木盆裏,在拿上皂角粉和棒槌,往村子中的一條小溪而去。
那條小河正位於村子東南處,小河自北往南,途徑這附近的幾個村莊。
即使家家戶戶中都有水井,但是因為打井水很吃力,而女子的力氣遠沒有這麽大。
所以,很多女人,都會選擇抱著髒衣服,去小河邊洗。
雲馥心裏揣著事情,路過一座農家小院兒的時候,她駐足停了片刻。
這裏是裏正家。
他家的院落修建得很漂亮,不愧是殷實之家。
放在胸前的信箋,好似是一塊兒燒紅了的烙鐵一般,讓她感覺有些不自在。
而且,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做壞事一樣。
正駐足的時候,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矮胖的少女,也端著木盆出來了。
那少女瞧見雲馥,很是高興的打了聲招呼:“雲馥,你也去洗衣裳啊,我們一起吧?”
這少女個頭還沒有雲馥高,但身形卻較為豐滿。皮膚黝黑黝黑的,看起來就跟個小煤球似的。
這是裏正的獨生女,名叫毛珠珠。
雖然她已經雙十年華了,可是因為外在形象有點差,而且性格大大咧咧的,所以一直都未曾成婚。
“嗯,好。”雲馥微微一笑,兩個人一起往那小河邊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大家都挑在了今日,小河兩岸邊上,都蹲滿了人。
個個手裏都拿著衣裳,在清澈無比的小河中,搓洗幹淨。
和幾個相熟的嬸子打了招呼之後,剛好有兩個空出來的空缺,雲馥就拉著毛珠珠一起過去了。
十指浸過小河,冰涼得有些刺骨。她突然好懷念以前有洗衣機的日子,沒想到手洗衣裳,是這麽的累。
“雲馥,我聽說你爹前幾日摔傷了,可好些了?”毛珠珠問道。
“嗯,好些了。隻是依舊不能下床走動,估摸著還要養許久呢。”雲馥平靜的說道。
毛珠珠圓乎乎的小肉手一把抓住棒槌,一下一下的捶在衣服上。
雖然她已經克製好了力道,但她力氣大,那衣服被棒槌捶得水花四濺。
“你也別太難過了,雲穀叔身子骨好,一定很快就痊愈了的。”毛珠珠安慰她說。
雲馥微微頷首,將一件洗好了的衣服放進小河裏清幹淨。
她彎著腰,潔白的小手提著衣裳的領子,放進水裏抖動著。
這塊兒地方有些狹窄,而且雲馥身上的衣裳有些寬大,稍微不注意,裙擺就落入了小河中。
她峨眉微擰,將清洗幹淨的衣裳,放在了木盆裏。而她則彎下腰,把濕了的裙擺擰幹。
突然,她腳下一滑,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有著很大力氣的女子將她及時拉住。
雲馥有驚無險的站穩了身子,還沒來得及道謝,眼角餘光卻瞥見小河中漸漸飄遠的木盆!
“我的衣服!”雲馥驚呼出聲,她剛才滑倒的時候,應該是不小心將放在自己身邊的木盆,擠下了小河。
“別慌。”毛珠珠說著,抄起了地上的竹竿,往木盆的方向夠去。
那竹竿雖然細長,但奈何小河湍急,僅僅兩寸之差p;,竹竿就和木盆擦身而過了。
“雲丫頭,這小河有些急,要不你直接去下遊揀吧。”一個嬸子好心說道,畢竟小河深淺難測。
不過,如果去下遊揀的話,也有可能木盆傾倒,那些衣服散落,可能揀都揀不全。
雲馥現在畢竟也是有二十多兩銀子傍身的人,就那幾件衣服,隻需要花個一兩銀子,就能買回來了。
然而,她才剛剛這麽一想,耳邊突然就傳來了噗通一聲。
隻見,毛珠珠竟然進了冰冷刺骨的水裏,一隻手拂開水麵,另一隻手握著長長的竹竿,往前而去。
“珠珠,快回來,我們去下遊揀就是了!”雲馥慌了,這小河雖然不深,但總歸是危險的。
在這危急時刻,沒想到對岸的一個少女,卻掩嘴笑出了聲:“怪不得這十裏八村的,都沒人敢娶她。
瞧瞧身上這些肉,就是到了河中央,她也絕對浮不起來。”
說這話的少女,大約隻有十五歲左右,可眼底的那抹輕蔑與嗤笑,似乎有些不太符合她現在的年齡。
她叫鄭秋兒,在她身側的女人則是她的母親,六楊村的鄭寡婦。
鄭寡婦早年死了丈夫,總在村子裏傳出許多閑言碎語來。
然而她本人卻也是一個喜歡奚落旁人的人,聽她女兒一笑,也在那兒說:“哎,我女兒要是像她這樣醜,哪兒還活著,早就找個地方上吊去了。”
“上吊怕是也會將繩子給吊斷了吧,哈哈哈哈。”鄭秋兒哈哈大笑。
雖然毛珠珠二十歲都未曾成婚的事情,在這個小村落中,實數笑柄。
但因著她爹是裏正,而且毛珠珠性子好,誰家有點小困難,都會幫忙,所以人緣還不錯。
“老鄭家的,你少說幾句吧。”
“就是啊,人家是幫雲丫頭揀衣裳去了,這做好事你們也能說這種風涼話,臉不臊得慌嗎。”
鄭寡婦細長的眉毛一挑,冷哼一聲:“她做好事,跟我們有何關係,揀的又不是我的衣裳。”
鄭寡婦不是寡婦之前,那尖酸刻薄的性子是出了名的。而且她仗著有幾分姿色,聽說與村中好幾個漢子都傳出了不好的流言來。
也許是距離遠了,毛珠珠耳邊全是嘩啦啦的水聲,聽不清岸上在說什麽,所以也沒有反駁。
她走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將手中的竹竿子一伸長,輕輕鬆鬆的將木盆給勾了回來。
她一手拿木盆,一隻手拿著竹竿,實在是不方便走回來,於是就將竹竿就地丟棄,就抱著木盆,一步一步的走了回來。
雲馥和周圍的嬸子,幾個人合力將毛珠珠拉了上來。
她身上早就濕透了,小河冰冷,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雲馥連忙將外裳披在了她身上。
奈何雲馥身板兒小,那件衣裳在她身上披也披不上,尷尬得很。
“珠珠,你怎麽樣?”雲馥用袖子擦去了她臉上的水。
毛珠珠嘿嘿一笑,跟個沒事人兒一樣:“嗐,我長這一身肥膘,那也不是白長的。
要是換了你,恐怕都要隨著小河飄走了。沒事兒的,我回家換衣裳就是了。”
她話音剛落,小河對岸就傳來嬉笑聲:“我就說嘛,就毛珠珠這個身板兒,進水裏都浮不起來。
娘,你瞧她肚子上的肉,跟懷了孕的林嫂有的一拚了。哈哈哈哈。”
渾身濕透了的毛珠珠,失落的望著自己的肚子,窘迫萬分。
雲馥之前一直擔心毛珠珠的安危,所以一直都未曾正視過鄭家母女倆。
但是此刻,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指著她們就破口大罵:“你笑夠了沒?鄭秋兒p;,你以為憑著貶低別人,就能襯托得你多麽的高尚嗎?
你和你娘都一樣,骨子裏都透露出一股名叫賤人的酸臭之氣。因為你們心中自詡比別人高尚,實則卻不知道這種行為卑鄙無恥,人人唾棄。”
所有人都從未見過雲馥大聲說話的樣子,更不要提罵人這種事情了。
“你!”
被罵的人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來,還沒罵回去,就聽雲馥冷笑一聲:“我什麽我。
你可知有句話叫緣分天注定,人家珠珠姑娘性子好,說不定是在等如意郎君上門。
哪兒像你娘呀,才嫁給老鄭叔幾年,就把老鄭叔給克死了!嘖嘖嘖,就這命格,咱們都不敢接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