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雲泥之別

  她的客房在極南的方向,而雲穀秦婉的客房,卻和葉玄鶴的房間相鄰。


  昨日她衝進雲穀和秦婉的客房裏,明顯感覺到那裏的火勢比外麵還要凶猛,似是在門口放的火。


  再加上那個殺手……


  可是,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心中的悲憤,全都化成了哭泣。


  葉玄鶴一過來時,就看見滿身灰撲撲的少女,正坐在石階上,掩麵哭泣。


  他的心,也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的劃開口子似的,心疼。


  他將熱包子先分了一個給雲柳,後者擺手拒絕:“還是給馥兒吧。”


  熱氣騰騰的包子,又出現在了雲馥眼前:“先吃點東西吧。”


  雲馥擦幹了眼淚,抬頭怨恨的看著他。


  如果眼神能夠化作利劍,葉玄鶴也許早已死去千遍萬遍。


  “為什麽不救我爹?”她仇怨的望著他,明明他武功蓋世,隻要他願意,極有可能救的。


  “雲馥,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


  葉玄鶴眼眸低垂,許是從前就見過了太多的生死,不見有過多傷心之色。


  雲馥緊咬唇瓣,幹裂發白的唇瓣,隱隱約約有要被她咬出血的勢頭。


  她知道,殺手的長劍隻刺入了腹部,也許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當初葉玄鶴中箭的傷處,離心髒這麽近,幾乎是擦著心髒而過,他不也活下來了?


  他都活下來了,p;雲穀肯定也有一線生機的!


  街道中間早已被衙役給清開了一條道兒,擺上了七八隻擔架。


  “死者身高約七尺,右腿膝蓋有舊跡,左腹部中刀傷。”仵作檢驗道。


  聽到這句話,雲馥連忙從地上p;爬了起來,擠開人群,湊到前去。


  隻見,麵前的擔架上,被蓋上了雪白的白布,隻隱隱約約能瞧見下麵已經被燒成了焦炭的屍首。


  “爹。”雲馥訥訥的喚了一聲。


  昨天的這個時候,雲穀還在對她說,以後成了親,便是大人了,做事情不能隨著自己性子了。


  可是今日再見,便已是天人永隔!


  守在一旁的秦婉,本來還抗拒著,心存僥幸著。


  她的夫君隻是腿瘸了,沒有受傷的。


  可當雲馥輕輕喊出這一聲,她一口氣猛地沒提上來,嘴角溢出了鮮血,昏倒在了地上。


  “娘,你怎麽了?”雲柳忙丟下拐杖,將秦婉扶起來,可後者卻被直接氣暈了。


  仵作驗出,除了雲穀死前受了傷之外,其他的死者卻全部都是被活活燒死,亦或是救火的時候,遭倒塌的房子砸死的。


  好好的喜事,一下子就變成了喪事。


  因為雲穀的傷勢明顯與其他人不一樣,很快,就被衙役定性為劫匪搶劫。


  但是,那縣令卻一口咬定,就是失火的,這件事竟然就這麽硬生生的壓下來了。


  雲馥讓雲柳在醫館裏照看秦婉,而她則買了一輛破舊的板車。


  買了一副棺材之後,與義莊的人一起將雲穀放進棺材,然後用板車,將他拉到了一條小溪邊。


  此處有山有水,可以預見春日之後,這裏的景色會格外的優美。


  “雲馥,我幫你吧。”葉玄鶴想要從她手上拉過那條板車的繩子。


  “別碰我!”雲馥喝了一聲,腳步也不曾停。


  終於,她找到了一處土地較軟的地方。


  她彎腰從冰涼的溪水裏找了塊兒石頭,抵在了木輪子的下方,這才將繩子拿開。


  鐵鍬一下一下的挖著泥土,嫩白的小手早已被凍得通紅,還染上了塵土。


  “我來吧。”葉玄鶴沉聲說。


  “不需要。”雲馥冷沉著一張臉,這是他以前從未看見過的神情。


  葬坑沒有這麽好挖,尤其是她倔強的不用旁人幫忙,直挖了一個多時辰,才勉勉強強挖好。


  她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從來沒有這般勞累過。


  放棺材的時候,雲馥沒在說話。因為她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是沒法將棺材放下去的。


  看著黃土一點一點的淹沒,填平墳墓,雲馥眼中泛出的淚花濡濕了她的眼睛。


  她以前從不知道父母在身邊的滋味是什麽樣的,上天終於給她這個機會。


  可是,這麽快,她就把他弄丟了。


  葉玄鶴沉默的將絹布用溪水弄濕,隨後擦了擦她的臉頰,雙手。


  “對不起。”他輕聲說,“我會替你父親報仇的。”


  雲馥抬頭,嘴角不自然的勾起了一絲苦笑的弧度:“不用了。


  從現在開始,我們雲家與你,再無瓜葛。請石公子珍重。”


  “雲馥,你恨我?”葉玄鶴就好像是胸口被壓了一塊兒巨石似的,呼吸都在微微顫抖。


  “我怕死。”雲馥淡淡的說道。


  她更怕身邊的人,再有離開她的。


  葉玄鶴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保護她,卻分身乏術,沒辦法護她的家人。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突然響起了紛至遝來的馬蹄聲。


  不過一會兒,七八個統一打扮的棕衣男人,騎著馬跑了過來。


  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一輛馬車,以及一個十分眼熟的人,淩風。


  雲馥眼神有些慌亂,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上走下來了一個身穿狐裘的青年男子。


  此人麵冠如玉,看著十分眼熟,竟然與葉玄鶴有六分相似。


  隻是,不同於葉玄鶴身上冷冽高傲的氣勢,此人卻是儒雅溫和的。


  他一看見葉玄鶴,眼睛一亮:“三哥,真的是你!”


  “嗯。”葉玄鶴幾不可聞的輕哼了一聲。


  原來是葉玄鶴的弟弟,雲馥心下了然。


  她木著一張臉,將挖坑的鐵鍬丟在了地上,隨後離開。


  可還未走幾步,隻見寒光一閃,一柄長劍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王爺,此人怎麽處理p;?”棕衣侍從問道。


  這畢竟是葉玄鶴的人,葉玄德揮了揮手,讓人將她放了。


  雲馥不知她是怎麽離開那片小溪邊的,她隻覺得,走路的雙腿都快軟得骨頭都沒了。


  原來,她和他的身份,雲泥之別。


  能稱得上王爺的,自然是皇族。


  當今戰神滄王,亦是三皇子,名鶴。


  原來之前他沒有騙她,他果然是皇族的人。


  雲馥輕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想要說她沒事,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他們再也不會有機會遇見,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瓜葛了。


  渾渾噩噩的回到了秦婉所在的醫館,母子二人都緊緊的盯著她。


  “馥兒,p;衙門,衙門怎麽說?”秦婉抓住了雲馥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凶手有抓到嗎?”


  雲馥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仵作驗錯傷了,就是失火。”


  秦婉鼻子通紅,眼角滑下一滴晶瑩的淚:“我那時候都叫他別回去了,他不聽呀。


  他非說,包袱裏有給你打的金簪子。這是你出嫁的物什,萬不能被大火吞噬。”


  其實,那個時候回去拿上包袱就跑,也還有一線生機。


  但,偏偏遇到了殺手。


  雲穀是為了救她才死的啊!

  那些殺手敢動一次,就能動第二次。


  雲馥不敢讓大家多在雒陽鎮多待,隨便買了幾個幹饅頭吃完,就租了一輛馬車,匆忙往芸州去。


  之前,她也聽葉玄鶴說了,芸州城與景州城不一樣,景南王敢在自家地界動手,卻絕對不敢在芸州城裏動手。


  好在芸州城距離這裏不遠,連夜駕車後,在黎明前夕,她終於看見了芸州城的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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