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關於故事的三個版本
馬車行駛在大路上,外麵炎熱,連著馬車裏麵也悶熱悶熱的。
雲馥幹脆將馬車兩邊的小窗簾,挽在了一旁,透了一些新鮮空氣進來。
這個年代,沒有風扇,更沒有空調,她該怎麽度過這個夏天。
一想到此,她就難受,仿佛自己已經站在烈日下,站了好幾個時辰了似的,蔫兒蔫兒的,沒精神。
她正要閉眼小憩片刻,忽然,馬車裏一重,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充斥著周圍。
猛地睜開眼睛,就瞧見一張精致帥氣的麵容,正好整以暇的望著自己。
熟悉的紅衣,熟悉的臉龐,甚至連坐在馬車裏,慵懶不羈的動作,都像極了一個人。
“海,海玉堂!你怎麽在這兒?”雲馥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差點將海上飄的名號給喊了出來。
海上飄自來熟的從桌上拿了一個橘子,三下兩下剝了皮,吃了幾口:“怎麽,你不希望小爺我來京城?”
馬車的速度忽然放慢了一些,前頭駕車的老張揚聲問:“姑娘,你在和誰說話呢?”
“哦,沒事,我在路上遇見了一個朋友,剛剛開了後門,讓他上來了。”雲馥說。
老張心下驚奇,雖然馬車行駛的速度極慢,可馬車上突然多了一個大活人,他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想必,一定是個厲害的高手。
雲馥飲了一口冰冰涼涼的酸梅湯,這才說:“不是。隻是,京城對於你來說,不應該是很危險的麽,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想來就來唄。”海上飄一口吞下了橘子,“這天子腳下,誰不想來長長見識。再說了,小爺我可是對滄王有功,誰敢動我?”
雲馥暗暗翻了個白眼:你那是將功折罪,而且,你就不怕,九捕司的人逮住你,將你生吞活剝了?
“他們?”海上飄冷笑一聲,“你以為這麽多年了,他們能逮住小爺?”
“這倒也是。對了,你這段時日,都去了哪裏?有沒有回景州去?”雲馥問。
“回去過一次,把我的那副畫偷出來,燒了。現在這天下,能威脅小爺的東西已經沒有了。”他說著,眉眼間略過一絲不自然。
雲馥心下一跳:“你姐姐和你的家人……”
“他們倒是沒事,滄王早就已經派人保護了他們。”海上飄眼神有些難過,“隻是,我姐姐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她住在景南王府中,想派人保護都保護不了,還是第一個遭殃的。
回想起之前,他說的,多年未見的親姐弟重逢,他姐姐第一件事就是拜托他殺了情敵。
第二次,就為了能夠得到景南王的寵愛,將他供了出來,引起這麽多無非禍端。
雲馥心中感慨萬千,或許,這就是屬於她的報應吧。
“別太難過了。”她輕聲道。
“怎會?”海上飄唇畔微微勾勒起一絲譏誚,“早在她與外人勾結,威逼利誘我做事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我姐姐了。”
世間萬事,真是難說,誰對誰錯。
他又拿起了一串葡萄,一邊吃著,一邊微微挑了挑下巴:別光說我,你呢,你這一個月,過得還好麽?
“好得很。”雲馥纖細的手腕,撐著腦袋,“你能看見我活著,就已經是極好的幸事了。”
“嗐,之前在你家院子裏,給你弄了個兵器架子,十八般武器,應有盡有。
讓你選,讓你學,你都不肯。現在怎麽到了京城,終於後悔了,知道讓你學武藝傍身,是好事了?”
以前哪裏曉得這麽多,如果曉得這麽多的話,她就不會如此了。
“不過不學也沒事。”海上飄說,“那滄王平時肯定忙得腳不沾地,這樣吧,小爺我就勉為其難的守護在你身邊,當個護花使者。如何?”
雲馥眼角略微抽搐,按著葉玄鶴那醋壇子的勁兒,估計看見他在,就要生氣。
她連忙搖搖頭:“還是算了吧,王府中有護衛。”
“算了?”海上飄輕揚嘴角,“那我怎麽一來京城,就聽說,救了滄王的那個小姑娘,被莊太師家的女兒,堵在大街上欺負?”
雲馥心頭一驚:“你怎麽知道?”
“我一來京城就聽見了啊,光天化日之下,牽扯了至少三家權貴,京城裏說書的,都要將這件事編出花兒來了。”
海上飄豎起了三根手指:“有說你與滄王情深日久,前些日子,那莊家姑娘來找你,想與你交善,日後在王府裏好一同對付王妃。
有人說,你是仗著自己救了滄王,強行留在滄王府裏,不肯離開。而滄王爺與莊家姑娘從小一塊兒長大,滄王爺就請她幫這個忙,將你趕出京城去。”
“太過分了吧!”雲馥猛地一拍小木桌,深紅的酸梅湯在碗裏激蕩,“我第一次見她,她就被攔在滄王府外進不去。還是我讓人放她進去的呢!”
海上飄微微一笑,輕揚嘴角:“這算什麽,後麵還有一個版本。
說蔣家姑娘心儀滄王已久,她看見滄王將你金屋藏嬌,心中不痛快。
而那莊家姑娘,平日裏騎馬喝酒,舞刀弄槍的,與男子極為相像,倒像是喜歡女人。所以……”
所以,這個版本就是,莊蘊依為了博蔣妙仙這個佳人一笑,這才想要教訓雲馥。
雲馥的臉色乍青乍白的,精彩的很。這個版本倒是將人物全部集齊了,可是,怎麽說也不對味兒啊。
“哎,都是市井流傳的說書,你別太在意了。曾經還有說書先生,說我乃是女扮男裝呢。”海上飄毫不在意的揮揮手,“再說了,此等流言蜚語,等他娶了你,不就不攻自破了麽。”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雲馥心底就是有些不舒服。
突然,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老張喊道:“姑娘,到了。”
從馬車上下來,隻見這裏是一家小作坊,門頭上掛著一個名為金玉軒的匾額。
“雲姑娘,你來這裏做什麽?”海上飄好奇的問,“是想要買簪子麽?”
“不是的。”雲馥也不好從頭到尾跟他解釋清楚,隻說買幾樣小東西。
這金玉軒沒有櫃台,更沒有夥計,偌大的院子裏,全是一些老師傅,在有條不紊的分工合作,雕刻著一樣一樣的金玉玉器。
瞧見他們上門,一個管事模樣,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趕緊迎了上來。
管事的拱手一笑:“這位姑娘,您是來看貨的麽?”
雲馥剛微微頷首,他就開始熱情的招待:“姑娘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作坊,剛剛做了一批蜻蜓金簪。
這個花樣,好幾家大鋪子都在賣,好賣得很。有一家,才剛進了一百支,一天就賣完了。”
“大叔,我不買簪子。”雲馥微微一笑,輕揚嘴角,“我想問問您,這個作坊,有沒有白玉蓮花燈?”
“蓮花燈?”管事撓了撓頭,“沒有這個東西啊,好像,以前倒是見過。
我想起來了,這個二十多年前,曾經火熱過一段時間呢。不過,這東西現在幾乎都沒人買了,我們作坊早就不做了。”
雲馥略微失望:“哦,這樣啊。”
她話音剛落,旁邊一個正在雕刻玉石的工匠忽然開口:“是不是,八瓣蓮花的那個白玉蓮花燈?”
雲馥思索了一番,重重點頭:“沒錯,是八瓣蓮花的。怎麽,這位師傅,您能做?”
“嗐,不用。”那位工匠撈起搭在肩頭的帕子,擦了擦汗,“這東西以前時興的很,我做了不少。
後來漸漸地,沒人買了,作坊賣不出去,準備要丟的時候,我向老板低價買了幾個。
我家姑娘喜歡,雖然沒有用來點蠟燭,但擺在房間裏,還是蠻好看的。”
雲馥眼前一亮:“那,師傅能不能行個方便,將那些蓮花燈,都賣給我?”
“好說好說。”工匠一聽全部都要,又見他們衣著不凡,心下一喜,“我家距離此地不遠,等我一會兒下了工,就給姑娘搬過來。”
眼下才午時未過,要等他們下工,恐怕得要到傍晚去了。
雲馥連忙問:“可不可以現在就帶我們去拿?”
工匠眼神示意,她這才明白,感情是管事的在這裏,他不好公然開溜。
她心下了然,從錢袋子裏,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了管事:“麻煩你,將剛才所說的,蜻蜓金簪,還有這個,那個,都給我包起來。”
在這裏買東西,可比在外麵的珠寶鋪子便宜太多了。
一錠十兩的白銀,不一會兒,就裝了七八樣東西。
管事知道雲馥買東西的用意,忙堆著笑臉,將簪子悉數交到了她手裏:“讓他給姑娘帶路便是,以後姑娘若是要買金銀首飾,先來我們金玉軒吧。”
她連連答應,那工匠這才喜笑顏開,跟管事一再打招呼,說半個時辰就回來。
工匠的家卻是不遠,在四通八達的巷子裏,左拐右拐的,好不容易,終於看見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到了。”工匠嘿嘿一笑,打開了柵欄,請他們到院子裏坐下,“請二位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將那白玉蓮花燈找出來。”
這院子簡樸的很,院子裏養著雞鴨,正在四處走動。
海上飄明顯有些不喜歡這種環境,坐得離那些雞鴨遠遠地。
可是,老母雞就像是瞅準了他似的,帶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雞仔,不緊不慢的靠近他。
不過一會兒,工匠抱著一個髒兮兮的木箱子,走了出來。